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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濑抬手盖住眼睛，泪水不停地落下来。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曾经三个人一起的美好回忆，像经历过酷寒温度的玻璃，有裂纹蔓延开来。

　　?

 

☆、第六十章 这样的距离

 

?　　“你去做过检查了吗？”

　　黄濑皱眉。

　　他现在在灰崎的病房里，坐在某人对面，看着某人大嚼自己带来的慰问品。他还是讨厌他，但不管怎么说，对救命恩人还是要心怀感激的，特别这个人自己差点丢了命。

　　但果然超级讨厌怎么办。

　　灰崎瞅瞅黄濑，看他没理自己，小声嘀咕一句：“果然脑子坏了。”

　　黄濑狠狠瞪他：“闭嘴，吃还堵不住你嘴。”

　　灰崎啧了一声，把一块香蕉皮随手丢出去。也许篮球员的优势在这里，随地乱丢东西也能丢进垃圾桶，不会挨骂。“你怎么可能往我这儿跑，看到我你还不够尴尬的么，除非你现在在别的地方待着更尴尬。”灰崎扬眉，“因为把大辉甩了不好意思见面~？那你可以去找赤司啊，跑我这来碍我的眼干什么。”

　　“你当我想来啊！”黄濑向来脾气好，但面对这个灰崎祥吾永远都会比青峰还暴躁，“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有义务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先照看你！要不是灰崎夫人拜托了我才不会进来，看到你就讨厌！”

　　灰崎脸抽了下，黄濑这张脸还真是划算，女性杀手啊，就算自己老妈这种对于时尚流行完全不感冒的女强人的钢丝神经也在金发模特的Kira笑里化作绕指柔了。

　　黄濑别开脸不去看他。之前心里在想青峰和赤司的事乱的很，所以没有多关注自己坐在了谁对面。现在被他打断了思路，浑身都不自在。

　　他不喜欢灰崎，毋庸置疑。他讨厌他。但是现在，他又无法真的像以前那样讨厌到恨他。

　　去年陪黑子听过一次讲座，黑子喜欢看小说，也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讲座。那一堂是心理学，听到了一个斯德哥尔摩情结。黄濑坚信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情绪的，想想他都感觉冒火。因为犯罪分子的忽然优待，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因为这种落差极大的对待而对犯罪者产生异样的感情——包括恋情。

　　黄濑在心里给自己分析：喜欢吗，完全不，看到他就想踹他，发型都像蚯蚓……额，虽然现在已经不像了，改回来了。那么，对他有依赖吗？不得不说，在山里逃命的那几十分钟里，他的确是依赖灰崎的，灰崎也实在是当时他唯一能够依赖的人。恨他吗？

　　不了。

　　现在他恨不起来他。

　　黄濑总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往那个该死的什么摩情结上去了，越发心烦意乱，自己把视为生命的模特的发型揉成鸡窝，烦躁地叫了一声。

　　还在啃苹果的灰崎差点被噎道，果断凑过去把黄濑的手机抢下来就给赤司拨了过去：“把你家宠物领走啊！烦死了！”

　　黄濑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就怒了：“你怎么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我就这样，好像你不知道似的。”灰崎嘲讽地看着他，黄濑脸青了下，却没有回嘴。这家伙……状态真的不太好。灰崎其实不是很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当时以为自己快死了，忍不住就说了真心话，现在可是再说不出口那种肉麻话了。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他才道：“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就别错第二次了。”

　　黄濑僵了下。

　　虽然是个混蛋……却竟然很一针见血。

　　黄濑没有应他什么，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机，然后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手扶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下头。

　　“我没有原谅你。”

　　灰崎默然，然后开口：“你不需要原谅我。”

　　苹果也有点咽不下去了，他看到黄濑握着门把的手背有点泛白，显然是用了大力气，轻声道：“你也不应该原谅我。”

　　黄濑一愣，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动作很慌张，重重把门摔上，把灰崎的下一句话关在了房中。

　　“……你只要好好生活下去就好了，凉太。”

　　他应该是知道灰崎会说什么样的话的，所以他不想听。

　　现在彼此之间的关系，真的都太复杂了，他不想多听不想多管，他没有那么多精力了。

　　走出医院大门，黄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个方向走，灰崎当时伤的很重，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居然是在山梨县境内了。那个绑架犯还真能跑。黄濑没怎么来过这里，有点分不清方向，但他本来也没有目的地，只是这么随意地走着，倒也不在意。

　　脑子里一片空，什么都没有想，暂时也什么都不想去想。漫无目的地走着，停下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小广场，最普通的那种小广场，中心有小小喷泉，在冬日不甚明亮的阳光下带出了些朦胧。气温还没有降到零度以下，水流没有停。喷泉周围是光滑的石板地面，有人在溜旱冰。只不过大多不是爱闹的小孩子，两两成双携着手，男子温柔女子羞赧，坐在周围长椅上的也都是成双成对。

　　看来是附近的约会胜地。纠结着怎么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黄濑对自己有些无奈，想要离开这里，一转身却愣住了。

　　红色的发，赤金的异眸，少年站在那里，不多不少五步远，保持了让人安心的距离，想要靠近却也毫不费力，是一个无论黄濑选择什么，都很妥帖的距离。

　　赤司征十郎，在黄濑凉太面前一直就是一个妥帖到极致的人。他体贴，温柔，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到好处，在不能预知黄濑的准确行动时，永远都会照顾到他可能做出的任何选择。

　　国中时，黄濑看着光与影碰拳，掩饰自己眼里的落寞回过头，就能看到永远遥不可及的队长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步远，他想过来或是他想过去，都是一步的瞬间。他可以对他撒娇说呜呜呜小赤司，他可以摸摸他的发说凉太，要不要我陪你1on1？

　　高一时，练习赛他输给了小黑子，在水池边和别扭的小绿间谈天，对方走后，只一转身却看到了赤发的队长，几米远的距离，对他微微笑，说凉太对篮球的感悟有提升了吧？

　　高二时，意外成为了队长，不适应却必须适应，最累压力最大的时候也不敢去打扰升入高三忙于学业的早川前辈和中村前辈，一个人坐在体育馆里盯着训练表上自己最不擅长的数据苦脸，侧过头闯入眼帘一抹漂亮的红，温柔的恋人笑意盈盈，凉太在苦恼这种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怪不得最近电话里总是没有精神呢。

　　任何时候，任何时候……无论他遇到了什么样的糟糕事情，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站在那里，仿佛从不曾离远，又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和自由肆意驰骋。

　　你可以飞，凉太，但我是你的归宿。

　　他好像在无声地宣布着这样的话。

　　黄濑掉下泪来，微微低头，抬头去擦眼里的水滴，嘴角却扬起，露出笑来。

　　小赤司，真是好讨厌，最讨厌、最讨厌小赤司了，把我惯成了这个样子，要我……怎么办？我已经完全无法离开小赤司了……

　　仿佛知道黄濑心里在说什么，赤司走近，抬手轻轻拉开黄濑的手，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他的眼睛，嘴角噙笑：“凉太本来就不需要离开我。只有我，才能给凉太你最想要的。”

　　黄濑微怔，赤司的手帕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清爽味道，是小赤司的味道。

　　“小赤司……最讨厌了。”

　　“凉太想让我说，‘我的荣幸’么？”

　　黄濑眼里的泪越掉越多，却还是在笑：“……就是最讨厌了。”

　　“哦呀……”赤司微笑，拿回了手帕，却吻上黄濑的眼睛，“那么，我的荣幸。”

　　?

 

☆、第六十一章 结束?开始

 

?　　赤司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青峰。他的确很心疼黄濑，也想过帮他逃避。但看着青峰的时候，他就改变了想法。

　　有些事，外人永远无法置喙。不管他和黄濑是了什么关系，黄濑和青峰之间的事——他依然没有资格介入。

　　黄濑没有对赤司说任何青峰相关的事。回到了医院，黄濑有些僵硬地对赤司笑笑，说想先走一步。赤司也不去说破，体贴地微笑，说正好我有事要去找下真太郎，凉太忙完了去那找我吧。

　　奇迹众现在全员还都留在山梨，尽管明天就是全国模拟考。一半因为灰崎，一半为了黄濑。在医院照看灰崎是轮班的，刚刚青峰去换下了紫原。其他人暂时住在附近的酒店。

　　绿间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外面的人微微吃了一惊，他知道赤司是一直在医院待着没出来过的，因为不放心黄濑，酒店里也没有给他开房间。

　　比起绿间的惊讶，赤司就显得淡然的很，略一挑眉:“介意让我进去么，真太郎？”

　　绿间很想说我介意，但是考虑到说了的后果，现在还是选择不惹事比较好。

　　“……黄濑又怎么了。”

　　“真太郎真是敏锐啊。”赤司没看他，“是等我这么夸你？”

　　绿间扬了下眉，赤司很少在嘴上顶人，看来心情是真的不好了。“你们三个到底怎么了，总感觉事情不小，黄濑那样子不正常，你不陪着他没事么？”

　　“凉太在和大辉说话。”赤司摇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道，“也许，我太惯着凉太点了。这样其实并不好。”

　　绿间很想吐槽你刚刚才发现么你已经把他惯到天上去了快要冲破大气层了。完全没意识到在“惯着黄濑凉太”这件事上，他自己是最大帮凶之一。

　　“你是指，你和青峰还有黄濑之间的事？”

　　赤司抬头看他，表情倒是很平静，似乎只是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他。慢慢道：“应该说，一方面吧。对于凉太来说……应该自己解决一些事了。虽然我一直都在，但我不希望他被别人小视了。”一边说着，赤司自己坐在了外间的沙发上，随手拿过绿间放在那里的一本哲学书翻了翻。

　　“你这么有自信吗。”绿间抱起手臂看他，“黄濑和青峰间的羁绊……你很有自信，可以完全超越？”

　　赤司似乎连抬眼都懒得，轻笑一声，翻了一页：“我需要吗？我想要的，有可能得不到么？”

　　绿间太了解他了。

　　没有抬头看自己，语气再随意，也无法证明他微垂的眼中的真实。在面对最重要的人时……即使是赤司征十郎，也会不安么。

　　他不可能不介意的。

　　他是强者，不是圣人，没有好到可以和他人分享恋人而不在意。赤司只是单纯地，太在意黄濑。

　　为了他，甚至做了不像赤司征十郎的事。

　　他真的不担心吗？即使在生死关头黄濑那个电话打给了他——现在他去和青峰单独说话，他完全不担心，黄濑会转而选择青峰么？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赤司几乎是秒接，声音刚刚发出不到半秒电话就被接起来了，显然是在电话刚刚亮起来、在声音发出之前，赤司就已经把电话拿起来了。他这个动作太大，旁边的绿间都被吓了一跳。赤司也意识到他的失态，故作镇定地转了个身，慢悠悠地走出去打开阳台的门：“凉太吗？”

　　装什么装啊……有意思吗？绿间有点想鄙视赤司。

　　那边安静了很久没有声音，来电显示是黄濑的电话没有错，赤司也感觉这个时候，无论他做出了什么选择，都会比较难开口，也就没有逼问，静静地等着。

　　“……小赤司。”

　　小模特的声音很低也很闷，带着鼻音，赤司一下就感觉心疼起来了，眉头微微皱了下。如果说他讨厌青峰大辉哪里，就是他总会让黄濑凉太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