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夫教子+番外 作者:东陵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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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小时后,救援队和获救的工作组人员返回安全区,其中还有两张担架,医疗队立刻围上去,将担架抬进帐篷。
站在外围的人里没有张起灵。
早该分辨清楚的事实,吴邪却盯着那群人看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转向众人簇拥的担架。
离得远,又有太多人遮挡着,他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懵懵懂懂踉踉跄跄,笨拙得像是刚学会走路,然而没人来得及照管他,白色和迷彩重重叠叠,几乎将担架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遥遥望了一眼,瞬间心凉了半截。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担架上垂落下来的一只手,苍白修长,骨节清凌,分明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形状。
未凝固的鲜血沿着小指一滴一滴,无声地滴落进雨后微湿的泥土里。
☆、chapter32
Chapter 32
解雨臣从被当作临时急救室的帐篷中出来时,吴邪还站在外面,好像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过。
衬衫袖子卷到手臂,臂弯处有个小针孔,两个重伤需要输血,吴邪跟张起灵血型相同,抽了血后就被从帐篷里送出来休息,然而他却没离开。
听见他脚步声吴邪转过头,问道:“怎么样?”
“情况不理想。失血过多,现在陷入昏迷,需要马上送到医院进一步治疗。”解雨臣拍拍他的背:“会好起来的。你注意身体,别他没事了你先倒下。”
解雨臣对吴邪身体状况的格外关照不是没有原因,主要是担心他精神崩溃。当年一场心理创伤折腾了将近一年半,虽然后来慢慢好起来,难保不会一受刺激再生反复。尤其是受重伤生死未明的还是他最亲近的那个人。
“你别担心,我还……控制得住。”他疲惫地舒了口气,淡淡地道:“只要他还活着,我不会有事的。”
解雨臣默然,吴邪却突然转了话题:“你看见考古工作组里那位快七十岁的老爷子了吗?”
“怎么?”
“陈中海,我爸他们院的教授,一辈子干考古的。我刚出来时他过来感谢我,说墓顶塌方的时候要不是我爸把他推开,替他生受了那一下,只怕现在躺在担架上的就是他。”吴邪的语气还算镇静,没有什么太大起伏:“老爷子熬过了这一劫,以后就是元老级别的专家教授。”
“我在想,我爸成全了他,为什么上天不肯成全我爸呢?不做专家教授,就平平安安地做个普通人都不行吗?”
一字一句都仿佛沁着心头血,绝望近乎残忍地席卷了一切感情。
张海客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帐篷另一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写好的信息,他几次打算按下发送,最后却终于选择了放弃。
济南千佛山医院。
这是张起灵被送来的第三天,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清洗缝合止血,因为曾被砸中头部,颅内有少量淤血,医院建议不做开颅手术,采取保守治疗的办法。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医院检查了几遍也没查出症结何在,只能归因于大脑损伤,说等淤血吸收干净或许就能醒过来。
短时间的大起大落已经将吴邪的情绪逼到了绝境,听到或许两个字差点就疯了,被解雨臣和张海客七手八脚地按住。
病房里张起灵静静地躺着,身上连着生命监测仪和呼吸机,手背上打着点滴,皮肤苍白近于透明。吴邪看着他,连碰都不敢碰,生怕一个不小心,连那缕游丝一样气息也会断在掌中。
他固执地守在张起灵的病床前不肯离开,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瞳孔里的光像灰烬里最后一星炭火,明亮濒死。解雨臣甚至怀疑如果张起灵真的醒不过来,吴邪尚存一息的心脏会不会就此跟着他睡过去。
然而他们劝不动,谁也没法去劝。张起灵对吴邪有多重要,没有他吴邪不可能站在这里。他不是吴邪生身父亲,然而时间把陪伴变成了比血脉更深刻的羁绊。
第五天清晨张海客找到吴邪,张起灵的情况瞒不过张家,他们要求张海客立刻带回这个被家族寄予了厚望重任的继承人。
吴邪听到消息后先去医院的盥洗室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朝他要了根烟,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在清晨凉爽明亮的花园里站定。他点着了烟却不抽,只在指间松松地夹着,出神地注视着一缕轻烟在无风的空气里袅袅升腾。
张海客看着他,欲言又止。
“别摆出那个表情。”吴邪勉强地勾勾唇角:“你想说什么就说,我现在没那个心力跟你绕圈儿玩了。”
“虽然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家族的命令,我必须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你:本家要求我立刻把张起灵带回去,他们会找最好的医生,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的伤。”
“张家这就坐不住了。”吴邪摇摇头:“这是眼见我山穷水尽了,要来趁火打劫吗?”
“他们觉得我为了保他的命,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不是吗?张起灵在你心中的地位无人可及。我们做出这样的判断不奇怪。”张海客也点了一根烟,劝了一句:“他已经陪伴你十多年了,如果实在抓不住,就不要强求。”
烟头在他指间打了个转,吴邪幽幽地道:“你从第一句话开始就错了——不是很难接受,是不接受。张家提的要求,我一个也不接受。”
“如果你们仔细地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精神状态很差。疯子是完全不会讲道理的。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他是我爸,永远都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把他让给别人,他醒不过来我陪他去死,就这样。”
因为震惊,张海客罕见地手一抖把烟掉在了地上。
“我把原因一并解释给你。以后不要再拿这个问题来问我。”指间香烟积了半截长长的烟灰,被他轻轻一弹,从根部断开四散在空气里:“十一岁那年我卷进一个贩毒的案子里,吃了点苦头,后来被救了出来,之后因为受惊得了抑郁症,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别人都以为我受了严重刺激,其实原因并不是这个。在三叔和小花叔叔去救我时候,他们在高速上飙车追尾,小花叔叔一拳把人打成脑震荡,我三叔甚至开了枪。但最后也没人追查他们。”吴邪轻声道:“内地不比香港和国外,小花叔叔做拍卖公司,三叔做古玩生意,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就能拿出几把枪?”
“从那时开始,我发现我其实完全不了解吴家、解家、甚至我爸。在家里,在我面前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在外面呢?那段时间严重的怀疑和自我否定把我逼成了精神崩溃,后来我从爷爷的笔记开始了解他的过去,逐渐摸清了吴家的底细,然后是解家和其他几个考古世家。”
“查到最后,唯一不可触碰的,就是我爸的身世。我找了很多人看了很多资料,甚至去北京拜访爷爷的故交,才从只言片语里拼出了张家的蛛丝马迹。”
“从民国到建国这一段时间的历史资料很少,但建国后自五十年代起,先后有几次大的考古活动。包括我爷爷和他的一些旧交参与的四姑娘山仙人洞考古,我父母和二叔参与的巴丹吉林古潼京考古,我三叔参与的西沙沉船墓考古。还有吴家没有参与的两次活动,一个是八十年代泗州古城考古,一个是广西上思巴乃张家铺考古。这些考古的共同点是:都是前人从未发现的项目、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考古专家、但是却一无所获,甚至有人为此丧生。”
“再往深了调查就是禁区,从现有的资料和一点点旧事秘辛来看,每个队伍的成员、当年领导这些项目的核心人物、协力人员、甚至发现这些遗迹的村民中,总有几个姓张的。”
“张是大姓,有很多并不奇怪。后来我有一次在爷爷的房子里无意中翻到了我二叔留下的笔记,发现他也在调查这些项目,目标直指清代东北一个低调庞大家族。”
“巧的很,这个家族也姓张,不过因为在战争中损耗太多,这个家族在建国之前就衰落了。”
“合理推测,这个家族借‘假死’脱身,暗地亲自组织或者推动了许多次危险但是可能有惊人发现的考古项目,一手造就了如今考古界格局的可能性有多大?”
故事讲到最后,香烟也燃到了尽头。
“我爸知道我在查他,不过是装作没看见罢了。只要这件事不浮到明面上,对我们正常生活没什么影响,谁也不会将它戳破。”吴邪抬眼看着张海客:“但是,你出现了。”
“当你说出你是张家人而且要把我爸带回去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吴邪自顾自道:“拿把菜刀砍了你。”
“你们张家做的事,往小了说是蛮不讲理仗势欺人,往大了说是将我吴家搞得家破人亡。老子不找你们报仇就算了,你们还有脸来跟我谈条件?!”
张海客没想到他知道这么多,几乎马上就要触及到核心秘密,这其中甚至有些是他也未曾知晓的。而且他敢肯定张家对吴邪完全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否则不会做出这么愚蠢自大的决定。
见他脸色剧变,吴邪笑了一声:“别急,还有其他的。张家转入暗处不假,当年的损耗也是真的,否则本家不会让你这个并不清楚核心的外族来办这事。说实话,张家本家还剩下多少人呢?”
“我想,有能力组织起那么大规模考古的家族,大概不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强夺——当然,你们要是敢来强的,我一定舍命相陪。”他随手把烟蒂丢进垃圾筒:“这次回H市,我会答应我三叔继承家业。你们就此收手,别再打我爸的主意;我用手头资源和未来吴家家业帮助你们找到那座地陵。这是我的底线,接不接受看你们。”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句话,”吴邪抬起手指朝着他虚虚地点了一下:“不该由你来问。你们张家谁能做主谁来问。”
“另外看在你帮过我的情分上提醒一句:安分地当个传话筒比什么都强,这种倒霉事,沾惹得越少越好。”
他说完这些话,转身踩着明亮灼眼阳光走回了医院大楼,留下张海客站在花园树荫下,在极度震惊中思索着他所说的一切。
吴邪回到病房里,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医生说自然光有助于刺激神经恢复神智,他每天都照做,可是床上的人依然毫无反应。
张起灵呼吸平稳,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如果不是身上那堆管子仪器,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他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前,拿干净的药棉仔细给他擦脸和双手,一边絮絮地道:“刚刚我跟张大伯把话说清楚了,让他们不要再想着带走你。张家真是烦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你,现在自己作死,还要你去救场。”
“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想给我找个后妈。简直是笑话,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不许娶,谁都不行。”
“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心疼你还有我。你看,从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我也能保护你了。”
“爸,你怎么还不醒啊。”
“爸,我爱你。你醒过来吧,好不好……”
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吴邪呜咽着把脸埋进他的手掌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如当年那个初入家门,因为怕黑偷偷躲起来哭的小孩子。
这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给他擦眼泪了。
☆、chapter33
Chapter 33
把他从沉睡里唤醒的是一阵哭声。
四肢百骸都像漂浮在空中,不疼,只是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他慢慢地坐起来,周围是种奇怪的雾蒙蒙的颜色,仿佛有雨滴从头顶落下来,静悄悄的,未曾打湿衣服,只在脚下溅起一朵朵涟漪。
他站在一片雨雾中,没有声音也看不到其他颜色,只有极细极远、似有若无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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