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是天使 作者：PAPERTI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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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在被窝里开机，收到吴世勋十来条短信。
【今天见到你爸了？】
【说话，别装睡！】
……后面都在重复前两句，只是增加了感叹号的数量和一些修饰词。
鹿晗组织了下语言，慎重地回复弟弟：【见到了。】
吴世勋等了半天等到这样的回复，忍住掀桌的冲动一秒钟看完。
鹿晗收到吴世勋的新消息。
【他来干嘛？我们家把你养肥了，他拿现成的回去炖啊！】
老家伙想得美，吴世勋暗骂。
【他说来看看我。】鹿晗说。
【这话你也信，呵呵。】吴世勋想想又觉得不解恨，继续打字，【让他把这十七年的资金和人脉投入还给我爸，我就信。】
鹿晗知道吴世勋一向把鹿晗和吴家分得很清，尤其在资产方面，他习惯了倒也说不上多难过。但是一想到别人眼里是这样看自己的爸爸，鹿晗却很难过，好像鹿爸的离开只是逃避责任，好像鹿爸一点也没有爱过他。
【我一直想见到他，所以今天很高兴。】鹿晗说。
吴世勋砰地把手机砸在地毯上，蒙上被子倒头睡。?
☆、【HunHan】
? 尽管在口头交锋上落了下乘，鹿爸却并未放弃，每天都开着车到学校门口接鹿晗放学。
“今天想吃什么？”
“回家里吃……”
鹿爸静了片刻，理解地搓搓鹿晗脖子。
鹿晗心里有点难受。鹿爸的手掌很粗糙，早期经年累月盯厂、运货，风吹日晒的，拇指上生着厚茧，指甲也没有光泽，手指头很多深深的纹路。
鹿爸突然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车陪我逛一下，待会儿送你回家。”
父子俩肩并肩走在行人中，鹿爸今天比较放松，他学前面的小孩儿，在河边的石墩子上站了一下，又蹦下来。
“我小时候在这边胡同里长大，以前这里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你爷爷总瞒着奶奶买给我吃。后来大爷说是回老家探亲，没再回来。”鹿爸想到过去有些遗憾，“我从Q大毕后，工作没几年就遇上你妈结了婚，后来工作调到新疆……”
Q大！
鹿晗一愣。
鹿爸看他惊讶的样子，就笑了：“怎么，我不像学霸吗？当年在厂里，你姥爷说我得把证考下来才能娶你妈，厂里那批七十多人，就我考上了，比你妈早七年呢。”
鹿晗亦步亦趋地跟在鹿爸身后，听得入神。父子俩路过一个小门脸玩具店外，鹿爸一脚踏了进去。
“来前想着给你带点什么，但是到这儿一观察，发现你啥也不缺。”鹿爸一个个货架地看，一边啧啧滴说，“首都发展快，什么都有。”
鹿晗认真听着鹿爸讲，他很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要是当年爸妈没离婚，鹿爸应该也会这样陪自己逛街，过生日的时候给自己挑礼物。
“我小儿子喜欢玩具，但我现在工作的县城里没这么多店。”鹿爸在超级英雄的货架前蹲下来，“买个绿巨人怎么样，不知道你弟弟喜不喜欢。”
鹿晗一眨不眨盯着货架，也跟着蹲下来，问道：“弟弟叫什么名字？”
“鹿小晗，他是小晗你是小鹿哈哈……小晗上小学呢，我手机里有照片。”鹿爸翻给他看，说起小儿子就像打开话匣子。
屏幕上一家三口，看画风应该是很早年的照片，鹿爸晒得黑，比现在要瘦多了。女方抱着孩子，看样貌是少数民族，轮廓很深。
鹿晗很羡慕鹿小晗，鹿爸在说起他来的时候眼里都是自豪和喜悦。
鹿爸结了账，两个袋子，原路返回。
街上的行人多起来，桥边有大爷大妈坐在一起聊天，小孩儿绕着石墩嬉戏打闹，玩累了又哼哼唧唧地趴回大人膝上。
鹿爸心血来潮，走到马路牙子下，回身朝鹿晗道：“来，爸爸都没背过你呢！”
鹿晗：“……”
鹿爸十分坚持要试试，鹿晗便轻轻地趴上去，周围路人都斜眼看他们。
鹿晗近距离看到鹿爸后脑上的灰发，零散夹在黑发中。鹿爸呼哧带喘，脚下走得很不稳，但却让鹿晗莫名有安全感。
鹿爸弯着腰背了他不到五米，就背不动了。
路人指着他们说：“孩子别难为你爸了，那么大个子，瞧给你爸累的。”
鹿晗跳下地，鹿爸擦了擦汗，笑着朝路人自我解嘲道：“我儿子还没见到我年轻呐，都没背过他我就老了。”
鹿晗心里很难受，默默跟着鹿爸回到车位，车上被贴了罚单，违章停车。
鹿爸将一个玩具袋子放到后座上，一个却递给鹿晗。
“看你盯了半天，喜欢吧？”鹿爸应该追媳妇时候都没做过这浪漫事，有点忐忑地问。
鹿晗惊讶地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个一尺来高的钢铁侠。
“爸爸第一次送礼物给小鹿，有点晚，哈哈。”鹿爸尴尬地笑着，眼睛却有点热，“我没有钱也没本事，没保护好小鹿。”
鹿晗低着头，觉得鼻子酸。
“希望这个钢铁侠能替我好好守护小鹿。”鹿爸说。
鹿晗小心地拆开包装。
“可以亮灯呢……”
父子两个摆弄起来。
两人到家楼下已是晚上八点，鹿晗下了车和父亲作别，鹿爸看着鹿晗走进楼道，才开着车离开。
鹿妈看到鹿晗，把他叫到书房。
“你爸的工作没迁过来，下礼拜还得回南方，你想跟他走吗？”
跟爸爸走？
鹿晗有些心动，怎么会不想。想知道更多爸爸的事情，想知道他怎么认识的妈妈，想知道他抱着婴儿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他们还没有一起刮过胡子，一起看新闻联播，他还没有参观过爸爸工作的单位，爸爸甚至都没有教过他道理，这几天的时间远远不够。
但这意味着要去另外一个城市，离开妈妈，离开弟弟……
鹿晗头一次觉得做决定那么难，放弃了哪边都是放弃了二十年的时光。
过了很久，鹿晗摇摇头：“……我能不能偶尔和他打个电话？”
翌日，鹿爸夹着皮包，手里拎着两大袋礼品正式造访，吴爸也在家。
三个人在书房关起门聊了一个多钟头，鹿晗肚子都咕噜噜叫起来了。
鹿妈态度较当日是一百八十度转变，笑着看向前夫：“晚上留下吃顿饭吧。”
鹿爸拒绝了鹿妈的邀请，走的时候像是又老了十岁。
鹿妈将桌上一堆文件收起来，追出去喊：“你的抚养权变更协议！”
晚上，吴世勋敲开鹿晗的房门。
“你跟他走吗？”
鹿晗没反应过来。
吴世勋面无表情看着鹿晗——也就五六天功夫没这样面对面，傻哥哥好像丰腴了点儿，双颊粉扑扑的。
“我听见今儿妈妈说抚养权了，你跟你爸走吗？”
鹿晗一愣，方明白过来今天屋里三个大人在谈这事儿，他摇了摇头。
鹿晗的停顿在吴世勋眼里却解释为另一种含义，他皱眉：“你怕妈妈难过我理解，但即使你走了我也无所谓，所以在我面前不用撒谎，想走就直接说。”
“……我不想走。”鹿晗说。
吴世勋盯着他澄澈的双目，良久，才露出一丝很浅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
说完，吴世勋话锋一转，手指头戳着鹿晗脑门儿：“那以后就少跟他出去吃饭，回来那么晚你有时间学习吗？还几个月高考？”
“我可以……”鹿晗捂着红红的额头。
“你以前天天九点钟上床，睡晚了第二天就走神。要是作业写到夜里，你第二天还怎么上课？”吴世勋见傻哥哥支支吾吾，站起来从他桌上抄走一物，冷冷道，“这种便宜玩意儿也拿得出手……”
鹿晗一怔，眼看着吴世勋走到窗边，一扬手把他的钢铁侠扔了出去。
“都是假货，以后过生日我给你买个正品。”吴世勋说完，却觉耳旁一阵风刮过。
鹿晗刷地跳起来，窜到窗户边，两手紧紧扒住窗台，目光直勾勾陷入夜幕下的街道。
吴世勋冷冷地说：“你要敢捡回来，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
鹿晗像是没听见他的警告，转身就冲出门外。?
☆、【HunHan】
? 鹿晗在家常光脚走来走去，这次出门心急，也没来得及穿鞋。他踩在湿冷的地上，手里拿着手机照明，仔细地一个个草丛石堆翻过去。
吴世勋穿着宽松帽衫和贴身牛仔裤，帽子下只露出个瘦尖白皙的下巴。他一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一手拉着帽子，防止阵阵风刮过来时把他的帽子吹下去。
鹿晗心焦地弯着腰满处寻找，吴世勋悠闲地踩在花坛砖砌上，两条长腿故意走独木桥似的晃晃悠悠地踱步。
路过的大爷大妈瞧见世勋便热情地来打招呼，寒暄两句后便小声地问他：“你哥在草丛里踅摸啥呢？”
吴世勋耸耸肩，任由对方大开脑洞，明摆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大概扔了多远？会在马路对面吗？”鹿晗回头问。
吴世勋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傻哥哥……撅起来的屁股，接着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根本没使劲，顺着墙根溜下来的。”
他可不会告诉傻哥哥自己是往另一个方向扔的，他当时站在窗口都听见了噗咚一声。那边是个100平米的池塘，约一米2的水深，是小区里用来调节湿度、美化环境的，但事实上那水既冷又脏。
“别找了，准是给楼下小孩儿捡走了。”吴世勋跳到枯草丛里，在他身边蹲下来。
鹿晗没说话。
片刻后，吴世勋见鹿晗不再翻找，便起身往楼里走，果然鹿晗也跟了上来。
砰。
家门在鹿晗面前关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嗡嗡地开始震。
“我的警告不是开玩笑，你捡了但没捡到，所以就罚你一个晚上不许进家门。”电话里吴世勋的声音透着凉薄，想必猜到鹿晗不敢惊动鹿妈和吴爸。
手机里一串忙音，鹿晗靠着墙壁盘膝坐下来。
吴世勋潇洒地冲了个澡，头发吹成七分熟，懒洋洋地躺上床翘起腿，刷朋友圈。
黄子韬更新了一串和跑车的的合影，还晒了几张在度假村被辣妹簇拥的图。金钟仁比较低调，一周内只有组北边新□□剪彩的照片，里面也没有他自己。
吴世勋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串赞，点到手麻，手机扔到一边。
他盯了会儿天花板，然后站起来抹黑走到玄关，微微低头从猫眼里往外看。
鹿晗蜷曲双腿，双臂缩在胸前，他把自己蜷成一小团，蹲靠着对面的墙壁。
吴世勋翘了一会儿，见鹿晗一动不动，脑袋放在膝盖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鹿晗脑袋上黑乎乎的一个旋儿，还有他瘦骨嶙峋的双肩。
傻哥哥光着脚，只穿了单薄的运动裤和秋衣……听说人会越冻越傻。
傻哥哥，看起来孤零零的。
哐，门开了。
吴世勋居高临下站在鹿晗身前：“以后别再见他了。”
不要给别人希望，不然被背叛的一方会更加痛苦。
吴世勋脑海里是不知猴年马月鹿晗露出的红红眼眶，想他或许并不明白这个初中二年级都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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