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储宫琼华 作者:逍遥阿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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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想到他已经血枯而死,他的面容美丽安静,像永不褪色的画中人,却比画更动人心弦。
紫胤不敢出声去唤,他警觉地看着四周,小心向欧阳少恭走去,他知道那个人在看着他,他们的目的都是欧阳少恭,不可能会让他轻易接近。
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那个人在黑暗里看着他,终于轻轻出声,像在对自己说话:“你还记得他的眼睛么?”
紫胤不禁去看欧阳少恭轻合的双阳,想起了他眸里永久不变的温柔风情,令人痴迷。
“若他为神祗,就再也不会那么温柔平静……”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叹息,“世间已无太子长琴,殿下回不去的。”
紫胤完全没有搭理,一把将欧阳少恭横抱而起,他的身体冰冷,死去多时,紫胤甚至难以相信他会醒来。
剑锋破空之声霎时在耳边响起,紫胤似知道剑自何处而来,剑光至时,只听一声水响,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纵横交错的隧道里,紫胤抱着欧阳少恭左右乱闯,那个脚步声竟一直在附近,他找不到出口,只能不停走动,躲开紧追不舍的人。
轻轻的脚步声到处回响,无论紫胤走到哪儿,都无法摆脱那个人,那个脚步声就像他的影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他快时,那脚步声也快,他慢时,那脚步声同样慢了,诡异得可怖。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不知走了多久,紫胤的鞋已经湿透了,他站在水里,几点暗淡烛火在他脚边摇晃,那个脚步声却没有停下,而是越来越近。
怀里的身体忽然一颤,竟然咳嗽起来,紫胤的双手立刻发起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托不住这个轻盈的身体,惊慌地看着欧阳少恭开始泛红的脸,缓缓跪在了水里。
“殿下……”紫胤看着欧阳少恭,他开始皱眉,开始大口喘气,抓住了紫胤背后的长发,似乎就要睁开眼睛。
那个脚步声还在走近,一步一步,在他身后,还是在他身前?他着急捂住欧阳少恭的嘴,想让他继续沉睡,咳嗽喘息的声音却更急了。
欧阳少恭靠在他怀里,衣服湿了大半,微微启唇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紫胤抚摸他略带痛苦的眉眼,轻颤的手攥着那柄凤纹匕首,悬在欧阳少恭的心口之上。
紫胤的手不停地攥着,浑身都出了汗,豆大的汗珠砸在欧阳少恭脸上,匕首一点点出鞘,露出锋利的刀刃,他怎么能杀了欧阳少恭,他做不到,这不是虚幻,是入他灵魂的人,可若不杀他,便永远也出不去,永远不能。
这世界似在发生什么变化,紫胤发现自己的想法都模糊起来,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否则,他会忘了这里是虚幻,分不清何谓真假,不知自己为何来此。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紫胤拔出匕首,看着欧阳少恭起伏的胸口,颤抖着扬起,狠狠扎下。
一声琴音兀起,又忽断,一切戛然而止。
屋里的烛光还亮着,那炷香也在烧,一点星子,忽明忽暗。
欧阳少恭趴在榻沿安睡,九霄环佩在他的怀里,深夜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殿下,殿下。”紫胤终于微笑起来,精神骤然一松,有些晕晕乎乎,他想叫醒欧阳少恭,他们回来了,他不用……
再杀了殿下……紫胤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凤纹上有干涸的血迹。
那血迹在消失,匕首掉在地上,在静夜里发出一声震响,欧阳少恭似乎被惊醒了。
紫胤想去扶他,还没碰到,就被低低的琴吟割破了手,整个人几乎被打出去,紫胤愣愣看着手上流出的血,心里顿时疼痛至极。
凤来从未防备他,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和欧阳少恭唯一亲近的人,凤来为何突然不再相信他,甚至充满敌意。
因为他杀了凤来的主人,那个在幻境里杀了欧阳少恭的紫胤,就是他自己。如影随形,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甩不掉,逃不了,因为那就是他自己,藏在心底深处,无法发现,无法摆脱的存在。
手上的伤口无法愈合,那疼痛,却是麻木的。这有什么所谓,等欧阳少恭离开人界,一切都结束了。
第八十九回
天亮了,烛火已熄,一炷红香泯灭在晨光里,琴音却还未断。
欧阳少恭在抚琴,这琴音轻灵,却是冰一般寒冷,无喜怒哀恨,能拂去世间污尘,消却人心邪怨。
紫胤就坐在他的身后,白发未束,衣衫逶地,环抱着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边带着微微笑意。
琴声渐渐平息,欧阳少恭仍旧习惯性地压弦,消去余音,他没有回头,轻声问:“如何?”
“我无事,但这心魔,你也是消不去,只能这样封印了吧。”紫胤的声音清冷,带着对爱人特有的柔软,漫不经心地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
欧阳少恭沉默了一阵,又轻轻道:“成仙而有私爱,终是不能的。”
“我有什么办法。”紫胤抬头看着他,贴着他的耳朵,呼吸都似带着冷气,“五百多年……我很累,太累了,我不想爱你了,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忘不了你。”
“你……想忘了我吗?”欧阳少恭问,他的声音更轻,几乎听不到。
紫胤探过身子,看到了他的脸,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对着那令紫胤痴迷的温柔风情,低低压着声音,嗓子干涩:“想。”
“那……慕容,许我拿走你自私的爱恨吧。”欧阳少恭回过头来,伸手要去抚摸紫胤的脸,他的声音美妙至极,诱人堕落,“它不该属于你。”
紫胤突然站起来,连退几步,甚至有些踉跄,欧阳少恭仰头还在看他,手举在半空里,双眸如夜星,期待他的答案。
欧阳少恭……竟然想拿走他的感情,这让他有些恐惧,同时又有些心动。没有属于自己的感情,会变成什么?可人修成仙,本就该断绝一切爱恨,他的心魔才能真正消失。
可他不想给出答案,永远不想,那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欧阳少恭能在他身边,每天都问他这个问题,问什么都好,只要能陪他。
紫胤低头坐回榻上,长长的白发遮掩了神色,讪讪道:“多谢殿下的曲子了,我……有些累……”
欧阳少恭也恢复了常态,他的眼眸温柔似水,那种仿佛带毒的诱惑都消失了,他显出几分担忧,看着自己的爱人,柔声道:“那你休息吧,屠苏和红玉都很担心你,我也去给他们报个平安,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好。”紫胤道。
欧阳少恭把琴抱在怀里,行止优雅贵气,完全不像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他起身,一步步走到门边,紫胤才瞧了他一眼,阳光很亮,他幽兰绣银的衣衫,被照得光华美丽。
门关上,外面没有人,欧阳少恭将琴背在身后,左手覆在心口上,他皱了皱眉,嘴角溢出了艳红的血,被他一把抹去,想强压下这锥心之痛,又是一口血反上来,全吐在了地上。
院墙低矮,方兰生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下抱住了欧阳少恭,急得声音都哑了:“少恭!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
欧阳少恭立刻打断他的话,竖起食指低声道:“别出声,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拿出手帕开始仔细擦脸和手上的血,方兰生顿了下,有些恼怒起来,压低声音说:“你都这样了,还怕他担心你,他就那么值得?他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这么对自己,我就不允许!”
看着方兰生又气又急的样子,欧阳少恭的心里暖融融的,似要化开,他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势,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听话。”
方兰生终于不再说话,欧阳少恭走出这院子,除了风晴雪,所有的人都在这。
本来低语的几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全都看着欧阳少恭,静静看着他走出来,风姿依旧,还带着温柔笑意,红玉远远对他也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只有百里屠苏抢到了欧阳少恭面前,方兰生瞥了百里屠苏一眼,转身默默走到襄铃身边,沉默得有些可怕,这时却没有人在意。
欧阳少恭呼了口气,压着心口的疼痛,道:“已经没事了,他在休息,别去打扰他,我要去找些草药,好助他静心。”
见欧阳少恭立刻要走,百里屠苏忙道:“先生,我跟你一起去。”纵然他知道欧阳少恭是战神,但对着这个看似文弱的琴师,总是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欧阳少恭头也没回,走得有些急:“不用了,你守着你师尊吧。”他说完咳嗽了两声,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里是一个普通村落,就在山脚下,欧阳少恭要找的草药并不特殊,这地方也一定有。
主人家并不乐意接待他们,却是没敢拒绝,他们在角落看着客人们,永远打量不完,不发一语。欧阳少恭去向他们借篮子,他们还是不说话,去取来一个竹篮。
欧阳少恭独自走出了外院,方兰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地沉默,很快又跟了上去,襄铃则紧跟着方兰生。
襄铃跟得紧紧的,拉住方兰生的袖子:“你跟着少恭哥哥干什么,难道也想保护他?”
方兰生的脸色很不好看,襄铃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连声音都变得很沉,让人觉得冷冷的:“少恭他都……总之我得保护他,真是气死我了,木头脸那个师尊还是回他的天墉城去吧。”
襄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兰生突然对那个剑仙充满敌意,她也不在乎,用力点了点头,晃得铃铛直响。
“呆瓜觉得仙人是坏人,我也觉得他好可怕。”襄铃也不愿接近冷面的紫胤,她现在只想和方兰生在一起,永远霸占着,再也不让人抢走。
还是早晨,美丽刺眼的阳光,让欧阳少恭的背影有些模糊。露水很重,上山的路很难走,欧阳少恭却走得很快,完全看不出他受了重伤。
方兰生跟得很紧,树枝还把他的衣服刮出一个长口子,欧阳少恭理应知道他在跟着,却是没有察觉的样子,只顾向前走。
很快,方兰生就发现了不对,无论他怎么赶,都追不上欧阳少恭,他和襄铃,走在了结界里。
方兰生一下更气,狠狠踹了路边的树好几下,襄铃的眼睛四处扫着,突然拉住他:“后面有人。”
这结界并非欧阳少恭所设,方兰生立刻停止撒气,和襄铃转过了身,后面的人走出来,青玉坛弟子的打扮,冲他们一礼,是元勿。
“你是来抓少恭的吗?”方兰生冷冷地问。
元勿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一封信,远远朝他递了递。
方兰生戒备道:“给谁的?”
元勿道:“请方小公子转交给欧阳长老。”
方兰生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和襄铃对视了一眼,襄铃拿出五火七禽扇,一边防备着,张手以灵力将信封卷了过来,方兰生抓在了手里。
元勿片刻也没有多留,又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他们已经找不到欧阳少恭了,站在半山腰的树林里,拿着这封信,不知该是看,还是不看。
山林里十分寂静,连鸟儿都禁了声,似乎在害怕什么。
欧阳少恭走来时,才渐渐有了雀鸟鸣叫,像是找到了靠山,一下理直气壮起来。
这是一片比较空旷的草地,一座典雅酒肆自虚空里幻化而出,低房矮舍,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欧阳少恭走到近前时,那门便开了,开门的是阮尔,她蒙着面纱,眉眼间还是看得出憔悴。
阮尔定定打量着他,很久才开口,声音也不似以往温婉好听:“太子殿下……”
这声轻唤似划过了洪荒历史,长琴亘古而存,算为南楚祖神,面对一个不过近万年的魔物,却有种同类的感觉。
阮尔道:“殿下是要帮我?”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微笑道:“我魂魄受损,不想浪费精力,但你可以找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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