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储宫琼华 作者:逍遥阿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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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眨眼就没了影,方兰生想追过去,只见紫胤移形瞬闪,突然之间,便是连残影都消失了。
“你们这些神人……”方兰生看着空旷的天,愣愣摇头,“我还是去找襄铃吧。”
那些禁制不会直接危及人性命,却是将所中之人的生死,掌控在了施术者手中,九霄环佩的琴音,辅以炎属灵力,奏特定的曲子,就可以打开禁制。这自然是为欧阳少恭所准备,禁制不是为了杀人,只是要将欧阳少恭引去罢了。
如今九霄环佩在紫胤的手上,凤来琴穗亦有炎属灵力,他还能根据禁制的细微波动来判断节奏,确定钥匙的曲子,紫胤会琴,他一样可以打开这禁制。
只是紫胤本不会急着解开,只要他在这里,就能保护所有人,也免惊动了青玉坛,再多生变故。但他知道欧阳少恭受伤时,顷刻就做了一个决定。
方兰生的话未说尽,但紫胤知道,欧阳少恭定是为他而伤,试问若无紫胤羁绊,六界有几人伤得了欧阳少恭。
成仙却心魔复生,不过是因为他还爱着欧阳少恭,因爱而想占有,生恶念而有心魔,可他还是不舍得忘,欧阳少恭要拿走他的感情,他后悔了,他不愿,他不想忘,终是不想。
若他们中定要有一个人忘情,才能结束这孽缘,那为何一定是他慕容紫英呢,该是欧阳少恭,是那个本该无情的神祗。
欧阳少恭欲回天界,谁都不能动摇,但他还是爱着慕容紫英,他放不下,越来越沉迷,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这是他不可违抗的弱点,稍有利用,他就可能会因为慕容紫英,而万劫不复。
紫胤成仙,却已不在乎仙魔正邪之辩,便是因心魔而入魔,又有何不可,不过与曾经的自己,殊途罢了。
该忘的不是他慕容紫英,而是欧阳少恭,是你啊,殿下……
南舞雩,鲛人,欧阳少恭以为紫胤不会认出,就算认出了,也不会做什么,可紫胤不仅认出了这鲛人,还要取她的鲛人泪,让欧阳少恭忘情。
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人世千年的欧阳少恭未曾想,便是紫胤自己,怕也不曾。
当紫胤以那半首《榣山》打开了禁制,他已然准备好,面对一个,再也不会爱他的欧阳少恭,只是太子殿下,一个如师如兄的长辈,他亦如曾经的慕容紫英,安静,纯粹。
方家依旧热闹,只要方兰生一回来,就再也安分不下,方兰生执意与襄铃结为夫妻,方如沁得知襄铃为妖,怎么都不答应,任襄铃讨好几回也无用,小狐狸也拉不下脸,整日里赌气。
紫胤走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将九霄环佩留在了方兰生的房间,并附短笺:将琴交与少恭,我往江都取要物,择日归。
第九十五回
雪停了,满山的雪白平平整整,两道深深的车辙延伸而去,十分突兀。
百里屠苏跳下车,把帘子卷起挂好,才将欧阳少恭扶下来,这冷风刺骨,将白色披风直压得贴在人身上,手炉已冷了,百里屠苏便拿过去,以灵力温热,又放回欧阳少恭的手上。
“以前倒未发觉,少侠是个细心体贴之人。”欧阳少恭笑说一句,看少年有几分腼腆,也不多调笑。
他比百里屠苏高了许多,此时弯腰凑近了,脸对着脸,看着少年漆黑的眸子,极为认真:“我一人进去,自能应付一切,你们切勿妄动。”
一阵默然,只有一旁的马跺了下蹄子。百里屠苏没有吭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欧阳少恭,挑眉在等待他的回答,那一双桃花眼眸,似有万千星子,熠熠生辉,温柔深邃,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你时,眼里似再也容不下其他。
百里屠苏莫名觉得脸上发热,他的头更低,目光飘在雪地上,声音细微,却非常肯定,应道:“嗯。”
“这才乖。”欧阳少恭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转身独自离去。
这还有不少的路要走,欧阳少恭一人在厚厚的雪地上,不疾不徐走了小半个时辰,白色的披风融在雪中,摇曳飘零。
始皇陵外自有人相候,不少青玉坛弟子对他还颇为尊敬,引路者抱礼低头道:“丹芷长老,请随弟子来。”
这东门往里的通道,全由结界铺就而成,隔断了毒瘴,往里过了水银河,才能进入地宫之内。
水银河外,有兵佣车马无数,列得严谨整齐,好似大军压境,声威赫赫,过了水银流成的护城河,过甬道百米,才入宫门,其中构造摆设,俨然如当年的咸阳宫。
青玉坛弟子守在门前,欧阳少恭独自步入殿中,这里没有阳光,一排排烛火晃人眼,雷严背对着他站在台阶上,此时转身,随意抱了下拳。
“欧阳长老,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心焦么。”雷严快步下来,满脸亲切之色,竟是自然得很,“这大冷的天,真是辛苦你了,来随我来,好好休息一下,明月珠就在此处。”
雷严将欧阳少恭带入一个寝室,里面看起来就是常人家的卧房,完全不像古墓,不冰冷也不阴森,桌上随意放置的白色玉珠,就是明月珠,不过拇指大小,光泽温润,就这么放着,就这么,到了欧阳少恭的手上。
是先塑玉衡,还是先杀了所有人,欧阳少恭想了一瞬,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既然自己有点心急新的身体,就先将玉衡塑成罢。
欧阳少恭拿出玉衡碎片,一个个摆到桌上,一边道:“武肃长老就在外相侯吧,重塑玉衡,也不需要太久。”
雷严没有说话,甚至忘了跟欧阳少恭客气一句,带着对丹药的期待和急切,转身离开了石室。
江都,天阴沉沉,绵绵小雨正下,到处弥漫的都是湿冷,还有透到人骨头里的慵懒。
紫胤撑了把纸伞,在花满楼门前望了望,烟雨蒙蒙,青雾如水墨丹青,氤氲这江南秀美,便像是欧阳少恭那般,风雅温柔之人。
他收了伞,抖去上面的水,步入这烟花之地,负手而上,也无人理会他。
南舞雩也并非不谙世事,看到紫胤独自来找她,便有几分害怕,她站起来,比紫胤还要高些许,一双眼睛却是显得娇柔。
“少恭,没有回来么?”南舞雩不敢直视紫胤凌厉的双眼,低头问道。
紫胤没有回答,直走到她面前:“鲛人泪使人忘忧忘情,可是当真?”
南舞雩知道了他的目的,却还是立刻问:“你想做什么?”
她不觉得紫胤有何特别,不觉得紫胤是仙,就会和普通的人类有所不同,人有感情,人也会想忘情,无情了又想有情,人总是这样。
“我要你的眼泪。”紫胤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南舞雩退了一步,头低得更低,过腰的卷发垂落下来,阴影模糊了她的神色。明明很高的个子,此时轻轻颤抖着,几乎要蜷缩起来,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猛然转身,从窗口跃了下去,那身体的摆动,如一条鱼跳进大海。
紫胤立在窗前看着她,双手负在身后,淡漠的目光透过如雾烟雨,看着裙衫潮湿的鲛人。南舞雩仰头望了那窗口一眼,精致的脸上满是雨水,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这远远一望,那恐惧和悲凉就弥漫开来,席卷了情绪。
窗被轻轻关上,紫胤转身出去,一步一步走下有些老旧的木梯,脚步沉稳有律,闷闷的带着咯吱声。
他忘了拿自己的伞,走出这风月小楼,穿行在烟雨中,似画上鬼魅,濡湿了素衣白发。
天暮时,夕阳竟显了出来,雨却没有停,不过一洒朱丹,化在了水里,瑰丽浓烈,又透着江南娟秀。
紫胤浑身已湿透,水从他的白发、广袖、衣摆上垂落,沉甸甸砸出水花,雪白的睫羽上有水珠滚下,模糊了视线,似泪水滑到脸颊上,再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似乎极累,疲惫地轻轻叹息,看到街道偏僻处,几个长了厚厚青苔的木椽石墩,便走过了去,那里已有一个人坐着,背对着他,长发垂腰,广袖蓝袍,坐得非常笔直,是个男子,在雨里,浑身不见一点湿漉。
紫胤撩起衣摆坐到石墩上,双手撑着膝盖,他的左手一直紧握,像死死攥着什么,非常用力。
“你终是回来了。”二人背对着,紫胤忽然出声道,又似叹息,“师叔。”
玄霄却笑了一声:“执念太深,总能找见机会。”
紫胤低着头,手攥得更紧,听玄霄道:“你倒变了许多,为私情而杀无辜,鲛人一生只流一次泪,因为只要流了泪,就会变为水沫消亡,你爱上何人?”
细微的雨声无休止,紫胤微微咬着下唇,露出几分孩子模样,一个字也不说。
玄霄冷冷道:“整个琼华只有你成了仙,任你遵奉天道,如今看来,早晚还是会入魔。”
“既然如此,不若让我帮你一把。”玄霄侧过身看着他,搭上他左手腕的脉,食指尖一滴蕴着魔气的血,缠上去成了一点朱砂。
紫胤竟没有拒绝,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不明白。他皱起眉头,即便是后悔,也晚了。
玉衡塑成,一切的真相,都将为人所知。
碧水般温润的玉器,镌瑞兽符文,四足而立,在烛光下莹莹生光,没有一丝裂纹,完好如初。
欧阳少恭端详着手中的玉衡,那光晕照得他的脸色有些可怖,眸子像在发光,他不由得笑起来,桃花眼眸又弯成了月牙,转身缓步出去。
立刻有弟子上前,躬身行礼,问道:“长老,可是成了?”
“嗯。”欧阳少恭点头,两指夹着冠缨捋下,笑着令道,“去将武肃长老请来吧。”
这弟子便去禀报,很快雷严就大笑着过来,连拍了几下欧阳少恭的肩,满脸喜色,那兴奋和贪婪,像帮藏在他喉咙里的毒蛇,呼之欲出。
雷严道急切:“欧阳长老,这下可以给我炼出,我想要的东西了吧。”
欧阳少恭轻笑,他捋着冠缨,像是强打精神,眯着眼睛,懒洋洋道:“人欲无穷,雷严,你追求强大的力量也没有错,我本不介意看看你的结局,但我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雷严立刻全身戒备,率先退了一步,盯着他道:“欧阳长老这是何意?”
欧阳少恭收起了笑容,他的表情冰冷无比,如同冰刻的神像,无神地看着众人,冰冷彻骨的声音,却发出了笑,让人连皮肉都要乍起来。
雷严已先出手,打向欧阳少恭的心口,丝毫不留情,眼前忽一片赤红,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拍在石壁上,再掉下来,内脏俱裂,不停吐血。
那是一只赤红的凤翼,从欧阳少恭的左边后背伸展出来,他的左肩恍若有赤金的铠甲,他的左脸面容,似乎也有了变化,眼角赤火流金般的图案,直伸入鬓角。
青玉坛的弟子们惊恐万状,拼命往外涌去,连滚带爬,到处回荡着惊叫声。
“你……你到底是什么?”雷严毫无还手之力,他看着似妖魅的欧阳少恭,咬牙问道。
欧阳少恭似乎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双眼空茫,望在虚处,并指在身前,默念了几句什么,玉衡立刻大放光芒,悬在这殿顶中央。
它是一个可怕的漩涡,将所有人的魂魄,生生剥离,带着扭曲的脸,吸进漩涡之中,痛苦凄厉的哀鸣,震耳欲聋,如同炼狱。
这痛苦并不长久,很快,沉静千年的始皇陵,又恢复了往日安宁。
欧阳少恭拿回玉衡,却并不显得高兴,眼里厌恶之色,让人胆寒。
他化去原身模样,手在身前抚过,便唤出了凤来琴,因慕容紫英一事,凤来还真没的沉寂了去,此时也无反应。
“来儿,你当真要与本宫作对?”欧阳少恭柔声问道。
不服从的兵器,没有任何价值,曾经的太子长琴会丢弃,如今的欧阳少恭一样会,即便是凤来,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流光从凤纹画过,凤来当即苏醒,欧阳少恭勾弦,发出一声低吟,这琴声荡开,如刀向四方切出去。
轻微的金鸣之声后,山顶忽然直塌了下去,埋葬了整个始皇陵,地动山摇,仿佛乾坤颠覆,声音裂天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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