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中国病人 作者: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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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懊丧,他这双会看古董的火眼金睛,居然在几个西贝货身上大意失荆州了。
其实那几人鬼鬼祟祟将吴邪偷运出病房时张起灵就注意到了,便一直尾随其后。
他们从疗养院偏门出,驱车到某路段就停了,为首的男人下车打电话应该是在联系同伙接应。
张起灵伺机打昏了一干人等劫回吴邪,不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潜伏在街旁一栋建筑四楼继续观察,片刻后竟然看到了前来接应的军方车辆。
原先那辆车上自然已经人去楼空,那人恨恨地踹了一脚车门,面对着那一车昏死的手下也是有火无处发。
竟是军队要劫人?
张起灵若有所思,这样一来更证明了他的怀疑,这个吴邪不是外表看来那么简单。既然和军方有关,也算与他有点关系。
如果说昨晚对张起灵的话抱着99%的信任度,那么现在的吴邪绝对是深信不疑了。先是枪击再是绑票,分明就是针对他而来。
不能再回疗养院。
“找个地方躲起来。”显然张起灵也是相同的意思。
人在疗养院时敌暗我明,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方监视下,要弄死他何止一百种方法。既然被劫了出来,正好反客为主,看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经受过强烈电击的身体动作起来还是不怎么协调,吴邪靠着墙,有些别扭地抻抻手指。
这12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比他过去12年经历的都要多,从电梯里的那一次旧疾复发,到老痒,再到那种摆脱不得时有时无的不祥预感,让他不禁觉得,好像自己正走进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阴谋。
张起灵提着塑料袋从商店出来,穿过马路,连帽衫牛仔裤,就像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普通的青年人,但吴邪知道他一点也不普通。
除了水和食物,张起灵还帮他买了一套便装,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病号服。
被绑出来时孑然一身,应该还有不少东西遗留在疗养院,最要紧的是他的手机,那是联络三叔必需的。
今天之前,吴邪还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像现在这样,身无分文流落在文明社会的街头。
就算要避难,他也需要先回家拿一些必需品。
更重要的是,一夜之间成为了风暴的中心,吴邪现在最怕的是和他有关的人受到波及,自然也包括张起灵。作为一个刚结识不久的朋友,他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小哥,你是不是要回疗养院?”吴邪请张起灵去他病房找到他的手机,代为记录里面的一些号码,“如果能找到,就打这个电话给我。”然后吴邪留下一个座机号。
张起灵除了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表示。
坐在回家的车上,吴邪胡乱猜测着张起灵可能是有着什么样的精神问题需要住院,想到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样子,揶揄地想着也许是社交障碍。
吴邪留了个心眼,按照这两次敌人雷厉风行的渗透速度来看,恐怕他的印社已经不保险了,所以他没有去店里,而是直接回了老宅。另一方面,经过几次险象环生,老实说他有些想家,他的家人。
家,就是历尽长途跋涉的人知道总有那么一处窗口亮着的温暖灯光,只要想起,心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吴邪看着那个正透出暖黄光线的窗子,想象窗户里面的情景,奶奶应该戴着老花镜在看报,又或者和妈妈一起在厨房投入一道小菜的烹调。
醉心于此情此景的吴邪,正准备走上去,冷不防被一只手拉住,并一路将他拖进道旁的阴暗处。
张起灵的手像他的人一样稳定,扶在吴邪的胳膊上,带着可靠而不容反驳的力量。
“不要转动脖子,不要刻意去看。11点方向,3点方向。”
遵照指示,吴邪果然在那两个方向看到行藏可疑的数人。如果刚才他就这么直直地走回家,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他已没空追究张起灵为什么跟着他,吴邪心下一片茫然,本以为齐羽的事就够他劳神的,谁知哪里跑来这群劳什子,害得他有家回不了,此时他才算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走投无路,平静的生活不知道被什么怪力一下子打破,连个预告都没有。
连这里都不打算放过吗?
就这样被张起灵一路拉着走,吴邪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念头,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对他的家人下手。
“他们只想利用你的亲人找出你,只要你一天不出现,他们就始终受到牵制。”仿佛能洞悉吴邪失魂落魄的原因,张起灵开口还是淡淡的语气,话语间却满是宽慰之意,“保护好你自己。”
好像语言真的具备某种力量似的,吴邪刚刚突然被他家门外那些不速之客冻结的心又因张起灵的一句话回暖起来,连那张淡而无味的脸看在眼里都多了几分柔和的色彩,“你现在带我去哪?”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住的地方。”
像闷油瓶这样的男人,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眼前的现实没有辜负吴邪先前的臆测,简单到跟禅房没区别的一居室,除了必要的一床一桌一椅、洗手间的卫浴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吴邪有些傻眼,这地方简直没有半点有人居住的样子,而张起灵一副全然正常的状态才最让人介意。
吴邪真的很想知道面前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没有任何装饰和娱乐设施的公寓冰冷得毫无人情味,而他就是日复一日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吗?他有好恶吗?会感到高兴满足或是愤怒悲伤吗?
张起灵扔给他一包饼干,吴邪道个谢,拆开包装,脑子里东想西想的,饼干是什么味道他也不知道。
“什么都别想,吃完睡一觉。”
被他看穿了?吴邪一惊,有些慌乱地掩盖表情,如果被张起灵知道他对他的私事如此在意是一件不妥的事情,也许会因此而厌恶和疏远自己。
张起灵又递给他一瓶水,吴邪点点头接过,两人各有心思,没人说话。
“小哥,我觉得这里面可能不止一股势力。”几件事接踵而至让吴邪措手不及,现在醒过味儿来就发现其中的蹊跷。
张起灵不置可否。他继续说:“昨晚的狙击手肯定没有留手,但早上绑我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干掉我的打算。”
“嗯。”显然他早就看出来了。
吴邪还在思索,张起灵上前抽走他手中的空瓶。
“休息。”想了想,张起灵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安全。”
似乎可以看作安慰?
吴邪的本意是打个地铺,深更半夜捡他回家还兼投喂,再要鸠占鹊巢那就大大的过意不去了。
他没想到张起灵大方地连床都让给他,自己跟佛像似的坐在椅子上打禅,完全不理会他的再三推辞。
张起灵说:“你睡床,我本来也用不着。”
吴邪好奇:“用不着?为什么?今晚总不会有杀手光临的,你自己都说这里很安全。”
张起灵闭目不理。
吴邪不死心:“那个我说,小哥你要不介意的话一起来床上睡?你明明昨天都没休息,来睡觉吧来吧来吧……”
一心装聋作哑的张起灵忍不住睁开眼,细微的表情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你之前问我因为什么病进疗养院。”
吴邪呆了呆,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这茬干嘛。
“我不能自然睡眠,需要定期借助镇静剂。”
张起灵云淡风轻,说的好像是全然与自己无关的事。吴邪心里某个地方被蜜蜂蛰了一口似的,疼了一下。
8.
张起灵最终还是在吴邪的坚持下和他躺到了一起。
吴邪显得有些紧张,以至于熄灯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他们的床正对窗子,他借着窗外的光线暗暗观察张起灵的侧脸。
之前剃短的头发已经长到第一次见他时那么长,鼻梁挺直,面容平静,背心下的身体却蓄满了勃发的力量,微微鼓起的胸膛手臂硬朗流畅的肌肉线条漂亮极了,吴邪暗暗赞叹。
哪怕睡觉时身体也仿佛绷成一根弦,一丝不苟的睡姿。吴邪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这个样子睡得着才怪。
张起灵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吴邪伸向他脑袋的手指头,睁眼,侧过头以眼神询问。
“听说按摩这个穴位治失眠。”吴邪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耳后,“以前互助组里也有个睡眠障碍的哥们儿,他教我的。”
吴邪怕他一个不爽把自己手指夹断了,小心翼翼地问:“试试?”
张起灵没任何表示,松开他的手指。
经过两天的相处,吴邪居然已经能基本看懂张起灵的表达习惯。“嗯”就是“非常同意”,不表态就是“可以”,摇头就是“不行”。
将张氏语言转码为人类通用语之后,吴邪放开胆去摸他那颗老虎头。
张起灵依照要求转过去背对吴邪,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每个动作。第一个落点是耳朵背后,两根手指不太确定地摸索一番,待到确定了位置,指腹在穴位上慢慢揉按起来,暖和的手温透过那接触的一点如实地传递到他的身上。
吴邪心里没多少底,他从没给人按摩过,也不知道下手是轻了重了,张起灵又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忍不住问道:“我是第一次做,力道还好吗?”
几秒后得到回应,“嗯。”
大脑自动将之转译为“干得不错!”之后,吴邪有点小满足,嘴一咧无声地笑起来。
时间毕竟是晚了,整个白天又进行了不少体力活动,吴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皮先渐渐地耷拉下来。
终于指尖滑过他的皮肤,落在枕头上,张起灵无声地翻过来,看见吴邪的手还伸直了垂在他这边,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张着嘴睡得还挺香。
张起灵就着月光又看了一会,才拾起他的手放回被窝去,再掖好被子。
最终睡着的还是吴邪自己,张起灵彻夜无眠。
体力严重透支的结果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而睁眼就看到闷油瓶的脸,已经是这几天来的第三次,也不会感到错愕了。
吴邪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嘴角淌出来的口水,睡得太死了,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点印象也没有。突然他面色一变,转而看着张起灵目光闪烁,试探性地问道:“我睡着以后有没有又醒过来,说些……奇怪的话?”
张起灵面无表情摇头。
暗松一口气,看来昨天一天累的不光他一个,老痒也累得够戗。
这么一来吴邪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么说你昨晚又没睡?”
张起灵不表态,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吴邪泄气地塌下肩膀。
“谢谢。”像是怕语言不够诚恳一样,张起灵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抚慰地按了按。
这种老朋友般的亲密举动让吴邪有点高兴,“没什么。可能只是你还没习惯,慢慢地就好了,能睡着的,别灰心。”
“好。”张起灵居然在微笑。
吴邪晕乎乎的,估计跟干了一整瓶老白干的效果差不多。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有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受本人的支配。”作为收容他的人,吴邪觉得有必要跟张起灵坦白一下自己的病情。
但无论怎么修辞委婉,表达出来的内容总是挺吓人,一般人难以接受。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低很轻:“我有分裂症。”
这是吴邪第一次对阿宁之外的人提及他的病。即使在互助小组,面对一个个某种程度上和他同病相怜的人,他也从未如此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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