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远]流水浮灯+番外 作者:鱼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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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致远一手按住他肩头,一手拿下别在垂丝海棠花蕊处的那块新式金表,啪的一声打开递到安逸尘面前瞅了眼:“你看,现在是九点。马上出发的话,快马兼程两小时后我们就能到省城。逸尘老弟,今天我小霸王就带你去省城见识见识。”
他这想一出做一出的做法让安逸尘十分头疼,他本以为宁致远今日是与他闲聊来着,没料到竟是到省城。安逸尘已做好打算,试图从宁致远嘴里撬出些宁家香谱的秘密来,这下计划又被打乱了。
安逸尘虽不想去,却拧不过宁致远。他甚至没给他反对的机会,径直拽着他下楼。
小二一见两人同时下楼便迎上来:“安先生,宁少爷。两位这是要出门?”
宁致远道:“小爷带逸尘老弟出去玩几天,他在楼里的东西都给我看好了,少了一样小心我拆了这太白楼,特别是那药箱谁也不许动。若是关潼来了,任他如何胡搅蛮缠也不许他进屋,将人给我打发走便是。”
安逸尘眼皮突突地直跳,直觉宁致远这做法十分不妥,忙道:“若是小关大夫来了,便告知他我有事离开几日,等我回来自会去找他。”
宁致远听他提到关潼就烦,一双含春杏眼猛一瞪圆,气煞了脸,指着他猛一叹气,十足的怒其不争。
“那小子除了骗你药还做过什么好事?”
他这火气大的很,安逸尘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他说几句关潼不好,这人的火气也就消了。可关潼不仅医治过他,也曾送过他医书与药物,两人是朋友,他自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他的不是。
“小关大夫沉迷药理,有些时候行事是偏激了点,从我这拿了不少的药。但我与他是朋友,他既然想要,我便送他。这都是些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越维护,宁致远那火气便越大。
他见鬼地看着安逸尘,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目光中尽是怀疑,暗想他这老弟莫不是缺心眼,竟然看不出那关潼与他结交为的就是他的医书。
他挥手切了声,嘟囔道:“尽瞎好心,小心哪日被他捅一刀,这交朋友也得看他是不是值得你真心。”
宁致远无心之句,听在安逸尘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宁致远待他如何安逸尘心中有数,他知晓他真心,却无法回报真心。
他虽不似宁致远那般嚣张目无他人,这些年来却也未曾交过一个朋友。安逸尘看起来温和,长眉俊秀眼眸柔和,那唇角时常抿着似带三分淡笑,一看便是极温柔的人。可若与他打交道便知他待人却有些冷。这冷倒不是说他为人阴冷,而是即便他对你笑,却不见得他喜爱你,他只是习惯微笑。
认识他的人,鲜少有人说他的不是,他们会说安逸尘是个温柔的人,安大夫仁心仁术,若让他们说安逸尘有哪些喜好,却是无人知晓。
安逸尘未曾与他们深交。
安秋生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为了供他读书他再脏再累的活都做过,再大的委屈也受过。安逸尘忘不了安秋生望着他的眼神,太过复杂让他觉得窒息。
安秋生的眼中有仇恨地烈火、痛失所爱的悲伤、无法抹去的绝望。他望着他,有时像是望着他存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有时又像是望着最痛恨的人,那眼神冷如腊月冰锥寒而入骨。
每当那时,安逸尘便有种恍惚自己便是他心心念念欲要报复的仇人般。他的眼神让他感到冷,那冷让他无法安睡,整夜整夜的失眠让他迅速消瘦了下去,人也变得寡言起来。
他的人生被复仇占据,他没了真心,也无法交付真心。
他看着宁致远,心中不断挣扎,想要开口问他若安逸尘不是真心,宁致远又会如何。
他没有问,他知道宁致远的答案。
过刚易折,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知道了,安逸尘于他便是再无意义。
对着宁致远,安逸尘开始担心。
安逸尘不知道宁致远知道真相和他反目与宁致远知道真相耽误他复仇哪样更让他担心。这种担心掺杂了私心倒是越发让人心里发慌。
安逸尘看着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他问:“若是你真心相待的人捅了你一刀呢?”
宁致远一愣,不明白这事怎么扯到自己身上,虽是诧异见他神色凝重似是十分看重他的想法,心里一乐想逸尘老弟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便低咳一声露出正经的神色来。
“我宁致远是什么样的人?怎会沦落到被人捅刀子的地步?我说逸尘老弟,你太小瞧我看人的本事了。小爷活了十九年,跟着老爹见识到形形□□的人,从未看走眼过。怎么?别皱眉,你不信?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了老弟你。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这人不一般。”
他说得极为得意,安逸尘眉心处拧起的疙瘩越来越紧,若说他前面真情实感,后面那一句便是口是心非。安逸尘可记得清楚两人初见这人可是不愿与自己交谈,一人跑了。
宁致远此话确实不假,他当日虽未与他多做交谈,对他印象却是极深。宁致远是个注重仪表的人,当日第一眼便看中了安逸尘那一身洋装。
与他的长衫相比,那洋装新潮得很,又十分的修身便于行走,穿起来既绅士又有气度,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只不过那时他更在意那身洋装。
想到这,宁致远回过神来,痞气十足地搂着他朝小二道:“被你这么一耽误差点忘了正经事,关潼你想见也得先陪我去完省城的。”
安逸尘听他岔开话题,也不好再问,只好叮嘱小二不要为难关潼这才离开太白楼。
阿三、阿四一人牵了一匹马正等在楼外,一见两人出来忙将马牵了过去。
“少爷,马牵过来了。老板说这马烈的很,少爷你可得放心。”
“安先生,我也不知你会不会骑马,给你挑了匹温顺的。”
宁致远握紧缰绳,摸着白马的耳朵道:“我就喜欢烈马,逸尘老弟你若是不会骑马,便和我一道。你尽管放心,这马再烈,到了我这也只有服贴的份。”
安逸尘不答,只是接过马缰,单腿一蹬脚蹬持缰侧身上马,这一手露地极好,眨眼间的功夫那马竟是身形未动半分,可见安逸尘骑马的功底深厚。
宁致远长叹口气:“我原本想在你面前露一手,倒让你抢先了去。”
安逸尘稳坐马上,随意握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半倾身探出手挠了几下马脖子处,手法娴熟。那栗色宝马哼嗤地喷着鼻息,似是很享受这亲昵。
他扭头对宁致远一笑,雪白的牙齿迫不及待地露了出来。宁致远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马,暗自得意自己这主意实在是妙得很。
安逸尘气度不凡,那笑更有几分意气风发,与他平日的谨慎淡然截然不同,看在宁致远眼中便成了安逸尘对他的赞赏。
他一得意便又想自己可不能落了下风,当即一手撑着马背便跃了上来。他这穿着上衫如此上马,十分地潇洒,竟有几分少年江湖弟子的快意。
宁致远露了一手,心里舒坦极了,便向安逸尘一挑眉:“我的骑术如何,可能与你一较高下。”
安逸尘已有多年未骑马,今日有此机会便有些迫不及待。他年少时常跟随安秋生飘荡,曾养过一匹瘦马。那马因身形瘦小被人遗弃,安秋生便捡来驮着安逸尘。安逸尘没有玩伴,便整日与马打交道,这骑术也越发精湛起来。他很喜欢这马,有好东西便藏起来喂它,一年后倒也长成一匹高大健硕的良马。哪知某一日醒来那马却不见了,安逸尘找了许久,吹了一个时辰的哨子那马也没回来。
回来的是安秋生以及一个装满了干粮的包裹。
安逸尘当下便哭了起来,安秋生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一旁直到他声音嘶哑这才道:“逸尘,马我已经卖了。一来我们没钱了,二来你与它太过亲近,这样不好。你的心里只能想着报仇,若让其他的东西占据了你的心,你便不能专心复仇。爹知道你向往骑在马上肆意奔跑的感觉,那样可以让你忘记一切。可你是安逸尘,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你便注定不能享受自由。”
自此后,安逸尘便再也没骑过马,直到今天。
他一抖缰身,双脚一踢马蹬笑道:“先走一步,你追上来再说。”
安逸尘在省城呆过,自然知道如何走,也没让宁致远带路便先行离开。
宁致远打马欲走,却听宁佩珊一声嘶吼:“宁致远,你言而无信,竟想瞒着我先走,等等我。”
她在家里收拾了一会,心神总是不宁,宁致远能如此轻易被说服带她去省城么。
她想了多时,放心不下这才打听到他去了太白楼,这便追了过来。
果不其然这人真准备偷跑。
宁佩珊来的这样快,宁致远大惊,眼看着安逸尘已跑出数米,不再耽搁大喝一声一甩缰身扬长而去。
宁佩珊眼睁睁看他跑远,徒劳地追着跑了几米便累得气喘吁吁。阿三、阿四担心她心疼病发作,不管不顾地将人拦住强行送回了宁府。
这长街上众人一看到安逸尘身后的宁致远纷纷让道。他们一路奔驰到了郊外,视野越发开阔,这路也越发宽敞起来,两人心里都不由激昂起来。宁致远追赶着安逸尘,看那人挺直的背,不由热血沸腾。
安逸尘单手持缰纵马驰骋,所到之处马蹄飞溅尘土飞扬。马蹄声哒哒不停,宁致远紧追不舍。
眼见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宁致远心潮澎湃,人亦变得激动起来,握缰的手心渗出汗来,那缰绳竟有些握不住。
宁致远心下大恼,倏然间却见那人猛的一勒缰绳,一声嘶鸣声响,竟是安逸尘打马而回。
宁致远瞪大眼,手中缰绳一松那马便停下,眼睁睁看着安逸尘越来越近。
马疾脚步沉,宁致远听他一步重似一步地声音,脑中懵的一声,好似烟花绽放心头,这一瞬尽是欣喜。
安逸尘打马前行,春风因那疾行淡了温柔变得急切起来,他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马跑得疾,他心跳得急。
他在春风里感受到了自由,有些想法在奔跑间变得清晰。
他想……
他想回头,他想去等宁致远,他想真正结交这个人,以安逸尘的名字。
他回了头,宁致远停在原地。
他们在春风里再相逢。
宁致远望着他,不知所措。他傻愣了片刻,喃喃道:“不是说等我的么?”
安逸尘一拽缰绳,吁了一声催马上前与他并肩:“你太慢了,我便来了。”
宁致远不服:“你这话不对,你若不回头,不肖片刻我便能追上。”
两人刻意放慢速度,任由马儿晃悠悠地走着,随意地聊了起来。
“我回头等你不好么?”
“也不是。只不过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又让你给搅乱了。”
安逸尘笑了笑,眼神越发地温柔,宁致远看着他,恍惚间觉得他这笑似是与往日不同。
“那下次我若是跑远了,你一定要追上来。”
“那是自然。”
“好。”
宁致远歪头瞥他一眼,暗想要不要催促他骑快些,按这脚程两人到省城怕是要一点。眼下,他已经饿了。?
☆、章十:省城两日
? 章十:省城两日
两人到省城果真是一点多,宁致远早已饿的受不住。从小到大他可从未受过饿,今天这么一饿,倒让他切实体会了何为饥肠辘辘。安逸尘一路上与他说话,他也只是有气无力的敷衍几句,杏眼中光彩渐淡。安逸尘看他兴致不高,眼神中有几分焦躁不耐,慢慢地也不说话。
他以为宁致远是愿意与他说话的,他想逗他开心又想宁致远上次一人说了许久,还说想要听他说说自己这才说给他听。他并不擅长将感情剖开给人看,说的话也无趣,不过是一些琐碎的事。他既要说自己又不能让宁致远知晓他这些年是如何在仇恨中煎熬的,许多事都只是一言带过。宁致远打小就闹腾,安逸尘说的那样事于他而言太过平淡无奇,他心思又全在去省城大吃一顿上,是以并未给安逸尘太多回应。他虽兴致不高却也未催促安逸尘加快脚程而是忍着饿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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