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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同人)倾国+番外 作者: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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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张口,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时光仿佛回到多年以前。林殊与萧景琰出征,曾被困在大雪中与敌军僵持不下。粮草将尽,他们与将士共喝粥果腹,坚守阵地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当时战事胶着,几乎已入死路,所率轻骑营仅余不足百人。本是作为先遣队与林燮主帅大军里应外合,却不知何故迟迟等不到消息。三天后,萧景琰把最后一碗掺着冻草根的粥推给林殊,林殊微微看他一眼,把粥回身交给身后受伤的战士,扬声道:“林殊誓与轻骑营共进退。”说毕,空腹上阵,怒马横戟,亲率三十兵士前击突围,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景琰,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林殊走后不到半个时辰,萧景琰在后吩咐拔营。火烧军帐,砸破灶釜,谓众将士曰:“本王生为皇子,愿与将士生死与共。少帅不归,本王誓不还朝。”于是令击鼓助威,全营将士无论伤否,整装进发,在后为林殊支援。
  林殊带人杀入敌军阵中,所向披靡锐不可当,遇人杀人遇鬼杀鬼,有如神兵天将,往来无人之境。
  敌军大撼。本以为只是一个十几岁乳臭未干的少年将军,竟搅乱大军如同一锅沸水。正派干将迎敌,却见另一个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皇子,全副盔甲,带领最后的残兵虾将殊死一搏。本以为最后的轻骑兵中并无射手,就算有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故而未加防备。可远远见着少年皇子亲持大弓,掣满弓弦,箭在弦上,箭矢盈盈有火光迸射。敌军主帅连叫拦下,却为时已晚。少年皇子如同后羿出世,一箭火光射向粮草军帐。大雪封山,此时断粮如同绝命。敌军沸然,连叫抢救粮草。但一边少年将军杀伐不断,另一边是少年皇子纵马来援,两人在万里敌军中竟然斩关夺隘,先是阻断敌军抢救粮草的步伐,待火势大了,又趁着乱军之际杀出一条血路,越众而走。两个少年如龙似虎万夫莫当,身边将士先撤,两人随后断路,边走边退。敌帅一边叫副将抢救娘草,一边怒道此二子若尚留一息,日后必成大患,遂亲骑奋追,欲取二子性命。直追出几百里山雪之路,正遇林燮带兵来援,敌军主帅大叫不好,却回头晚矣,被林燮大军围在当中。敌帅大呼失策,一世英名败于两小之手,誓死不愿归俘,遂引颈自戮。
  那一年,林殊16岁。萧景琰18岁。
  林燮乘胜追击,将无首之军杀个片甲不留。当天晚上,就地扎营,犒赏三军,亲自向萧景琰敬酒,连夸陛下有此骁勇龙子,当称鸾鹄在庭,他日必成大器。酒过三巡,林殊见父亲只字未提自己,便等不及萧景琰,回帐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他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萧景琰这样一个背影。背对着他,提着勾子,一下一下轻轻拨着火盆里的炭。神情英武专注,面色无骄无矜。
  只是如今,似乎更多了些岁月的沉郁。
  萧景琰回身见梅长苏醒了,起身挪过来。当年常年在外从军的武将体魄,一丝不苟郑重威仪的面容,竟让梅长苏一时看不出他的悲喜。只是很淡,淡的没有一丝自己的情绪。余下的,只有这一身家国天下的从容镇定。
  萧景琰把梅长苏轻轻扶起来,小心让他靠进自己怀里,语色仍旧一如既往的低沉和缓,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自若:“你醒了。来,把药喝了。”
  梅长苏就着萧景琰的手,把药一点一点吞咽下去。处之泰然,如同无事。只是目光在不经意间扫了下自己常写字的桌子。见无异状,又见萧景琰面上并无异色,便敛眸而已。
  喝完药,萧景琰轻轻在他身后垫了软枕,将他小心靠在上面。又淡淡问道:“可是饿了?先把药顺一顺,再传饭。昏了几天,先吃些粥为宜。”
  梅长苏淡而平静的微笑,大病之人,气息尚弱目光却炯炯光亮,紧紧看着萧景琰,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萧景琰回头看他时,他又轻轻收敛成那样淡然如水的目光,只是淡淡笑问:“我睡了几天?”
  “七天。”萧景琰没有瞒他,回答很快也很直接。
  梅长苏笑着:“这七天,陛下过来几趟?”
  萧景琰这次却没有那么直接,并无言语。
  梅长苏面上笑容依旧平静温和,徒增追问彼此不豫,并不纠结此事,微微问道:“宫中的事都安排好了?”
  “恩。”萧景琰淡淡应道。
  明明梅长苏问的很淡很平和,并未涉及人事,但萧景琰却偏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等梅长苏再问,便开口直说道:“母亲将孟小姐收为义女,以名为号,封为于归长公主。”
  梅长苏有片刻之间没有回应。
  他大病初醒,久卧在床,此时脑中并不清晰。这短短一句话之中所含的内容,让他反应了足有一会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面上的笑容却不变,仍旧淡而和静,萧景琰坐在床边,并未看他,目光淡淡望着地上的火盆。
  义女。就是说太后收为义女,长公主与陛下已有兄妹之名,再无姻亲之份。梅长苏只觉得脑袋混沌,淡淡笑语间,开口却问道是:“此时收为义女,难道要去和亲……孟大将军拳拳老臣,唯有此女是心头血肉。以此女和亲便如同剜肉,朝堂要置孟大将军于何地?”
  这话语气颇淡,意思却重。萧景琰能听出梅长苏语气里有着深藏隐匿的痛心疾首。萧景琰此刻的心情有点像金陵城墙上扎根的一棵野草。无论风寒日烈,孤傲独立,淡看这京城天下数度春秋的风雨。只是日久了,便见惯不惊了。
  他的叹息也很淡,淡的几乎听不出声音,目光看着火盆,轻言道:“长公主是自请和亲。”
  当日孟女上殿,萧景琰已知道一切的安排。
  梅长苏锦囊里所写也很简单,几乎不能称为谋略。却偏偏是那样简单的一个不能称之为计谋的计谋,让萧景琰这棵在城墙头上栖风半生的野草都凛冽了。
  那日,皇帝寝宫中已备好合欢酒,备好帝后各剪青丝一缕藏于其中以喻青丝结发百年好合的锦囊。太后将皇帝招进长乐宫中,将梅长苏亲手书信交给他,信上只写了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太后可将此书示予陛下。众臣举荐孟女入宫为后,草民附议。
  萧景琰先是站了好一会儿。说不上是惊还是怔。缓了许久,却淡淡笑了。太后看着儿子的表情,心中难过,柔声道:“孟女上殿,将奉酒给你。若你不愿,可以不饮。”
  萧景琰反而淡淡道:“母亲放心。儿身为一国之君,知道主次。”
  那天太后寿辰,所有的故事都按照步骤进行。言侯于朝宴上高赞孟大将军有功,众臣附议,太后便顺势召孟大将军携家眷晚间共赴家宴。孟大将军面上尚有怔色,纪王却忽而出声附和。于是至晚间,孟大将军携眷入宫,家宴之上,太后慈爱,问孟女家常,得之粗通音律,便命抚琴。孟女请问太后欲听何曲,太后含笑道:“便奏一曲《凤求凰》罢。”
  此话一出,宴上诸人便都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即便不是身在局中的,此刻也知最后的结果。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太后陛下和于归三人身上。莅阳大长公主便和蔼笑道:“既如此,演曲之前,孟小姐请为太后和陛下各祝一杯酒,以祝太后与陛下圣体安康。”
  萧景琰坐在殿上,只觉得到此刻还在恍惚之中。这一整天的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又岂是从今日而始。心里明明没有多想什么,可却总觉得混沌朦胧。明明坐在龙椅看着殿上笑语欢歌,却总觉得眼前晃晃渺渺疏映什么。是多年前曾在大雪中围困三天的粥水,还是金陵夺嫡靖王府门前的大雪。他自认自己真的没有想过。或者更像是压抑着不去想。不去想从前,不去想以后。每日上了朝堂是君臣论事,下了朝堂便是案牍上疏。但是偏偏越到了人越多的时候,真实与过往便止不住的交错。
  他看见孟于归端着那杯酒,走向太后,太后接了。她们说了什么,孟于归祝祷了什么,他听见了,却没听进去什么。他鹿眼圆睁,看着孟于归的那杯酒马上要端到自己面前,心里却麻木的没有反应。
  此时此刻,真正的帝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萧景琰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的时间,他脑子里总有一杆秤,衡量着该与不该。而不是,愿与不愿。母亲说,若你不愿,可以不饮。可是,今时今日已成为帝王,还能有不愿这种情绪么。
  接么?接么?接么?如果不接,从此那个满眼微笑满口何妨的人要面临怎样的非难和妄议。
  那么,接,接,接。从此帝后好合,共御天下。可是接了之后呢?又当如何?
  萧景琰莫名觉得今日殿上凉凉的,料峭入髓。莫名想起了某间阁内在五月天气里还要渥着的火盆。他坐在龙椅上,明明没有刻意去想什么,如同多少个养居殿案牍桌前的不眠不休之夜,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应有的位置。可他却偏偏此时此刻想到高湛的一句话:陛下之心不在宫内,所以有失。
  然而,就当众人看着陛下的鹿眼越睁越圆的时候,孟于归却跪地叩首,自请和亲。言道:《女诫》曾言,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臣女此生三嫁未成,自愧无德,无颜论嫁。但闻近日大梁与夜秦修邦交之好,陛下遍选宗亲女未成。臣女以一己女身,愿效法昭君出塞,为朝堂略尽绵力。一则可解宗室之危,二则可全臣女名节。望陛下太后成全。
  满座皆惊。
  弃皇后宝座于不顾,自请和亲,太后耸然动容。萧景琰下意识看向孟大将军,只见此刻半头白发,老将军夫妇已热泪纵横。
  孟女落座,自言此生无德,不配演《凤求凰》之乐。但学蔡文姬一代才女,生有所憾,却万世垂目,愿作《胡笳十八拍》一曲,以作别曲。此生一从梁土远嫁,不做归念。
  此曲悲壮之音,虽不合景,太后亦含泪允诺。《胡笳十八拍》一奏,令惊蓬坐振,沙砾自飞,如同绝响。曲毕,太后亲封孟女为于归长公主,收为义女,不日便前往夜秦和亲。封号之时,宗亲各有谏言,太后含泪道:虽则封号显贵,但哀家待义女之心,不愧于孟大将军。就以于归为号。愿吾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亦愿从此天涯路远,顺遂安康,荣华富贵,万古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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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  三十三
  黎纲推门进来,呈上一碗药粥。
  平素梅长苏卧病,都是黎纲甄平近身服侍的。今日黎纲却垂头进来,垂头将粥奉上,目不斜视,别无一语,又垂头退出去。
  萧景琰便端起粥,用匙轻轻勺出,又用嘴轻轻吹温,方一口一口喂梅长苏吃了。
  梅长苏靠在软垫上,任凭萧景琰一勺一勺把温热适宜的药粥轻轻送到自己嘴边,又轻轻微提匙柄。待这匙尽了,便小心去勺下一匙。萧景琰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刚毅英武之气,却偏偏刚中至柔,不带一丝拘迂。
  两人都不言语,聚精会神,一个专注吃粥,一个专注喂粥。屋内只闻轻微脆响的碗匙之声。
  一时粥尽,萧景琰顺手拿起床边的帕子将梅长苏的嘴擦了擦,又将帕子放回原处,动作连续一气呵成,完全不符合天子之身。
  梅长苏心下一紧,面上却微微浅笑。一迟疑间,却见萧景琰的眉目间也愈有温和之色,正含笑望着自己。
  梅长苏微笑道:“陛下笑什么?”
  萧景琰亦微笑看他:“你又笑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都不说话。其实心下了然,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那年林殊闯祸,被林帅军棍责罚,股后渗血俯卧在床。从十三岁随父征战,往来厮杀无一败者。无论多大伤痛,在人前绝不会咧一下嘴示一声弱的林殊,却偏偏会因为某些小事背着众人锱铢必较愤愤不平。萧景琰来林府探病时,正听见林殊对着蒙挚忿然抱冤:“明明景琰都去承认了是他干的,为什么还要打我!”
  待蒙挚走后,萧景琰就这样蹲在床边,一勺一勺喂林殊乖乖喝药。平时像只小老虎一样不安分的林少帅,只有在挨打后喝药的时候最乖。喝完药见萧景琰好笑的看自己,便止不住叫嚷:“你笑什么?!”
  萧景琰不无叹气,甚是可怜可叹的拍拍连翻身都不能的林殊的头,又好笑又惋惜的说:“就算是我去向林帅自首,但也得林帅自己愿意相信才行。”
  少时的时光无论痛痒,总归美好的永不复来。梅长苏心下微微隐痛,淡然看着萧景琰眉宇间温润宁静却甚是淡泊的目光。其实梅长苏知道,他们大概又想到了同一句话。就算梅长苏机关算尽,就算萧景琰无可推卸,但也得人家孟于归自己愿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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