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倾国+番外 作者: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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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梅长苏回答的毫不犹豫,“赤焰冤案已雪,可我永远记得祁王兄的血没有白流,我永远记得那些维护祁王兄的忠臣义士是怎么死的。当年我在廊州拔毒卧榻,惊闻噩耗犹记如初。林府与祁王府满门抄斩,甚至连那些进殿求情的忠臣也不能免难。殿前喊冤一律斩首,神武门外喊冤一律杖责。那年武英殿前流了多少忠臣的血,就因为他们替祁王求情。又有多少忠臣,仅仅因为曾上表陈冤,就被冷落多年弃之不用。我记得当年柳澄还是区区四品尚书郎,当时确实因为突然暴病,没有参与求情,所以赤焰冤案第三年,一举升为中书令。而他的弟弟柳暨,跟在众臣身后,在神武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被杖责五十。一个文臣被杖责五十,险些终身致残。”
蒙挚面色大恸,怆然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当年用尽心计也要推柳暨为礼部尚书!”
梅长苏摇头道:“知恩图报,是君子本色,更重要的,是他们忠心守礼。正因为他们忠心守礼,所以才更要争取他们的同意,不能让景琰一意孤行硬打硬拼。只有让这些忠臣首肯,让忠臣毫无异议,庭生这个名,才能正的顺,正的直,正的名副其实,正的实至名归。”
蒙挚道:“可是现在民意已如此沸腾,为何还不见你有下一步举动?我记得当年你说过,救下庭生,纪王是首功。既然如此,纪王便是最好的人证。”
梅长苏摇头道:“时候还不到。”
蒙挚道:“为何还不到?”
梅长苏道:“现在就是看朝臣和陛下,谁更有耐力的时候。面临民意鼎沸,献州局势紧急,是朝臣和陛下谁先松口。若是陛下先松口,将来兵伐献州圣驾回鸾,这件事说不得要被重提再审,更有甚者,陛下先松口,朝臣不同意也只能再僵持。若朝臣先松口,陛下顺水推舟破格修改礼法,才能永远堵住朝臣的嘴,使之永无重审的可能。”
蒙挚皱眉:“可你不是叫人仿制了皇室玉碟么?现在拿出来,人证物证俱在,名正言顺,即便朝臣不愿,但有玉碟在此,又有何话说?”
梅长苏凝色道:“皇室玉碟仿制的再逼真,可那毕竟是假的!我也准备了其他物证,别的都可以假冒,唯有这个不能。就算把它放入宫中,谁能保证将来不被发现?如果被发现,庭生的身份便重新打回原处,甚至比以前更加凄惨,我不能冒这个险。”
蒙挚道:“那你还费了半天劲叫我把皇室玉碟带出来干什么?直接准备其他物证就好了。”
梅长苏淡然一笑:“有备无患。”
蒙挚低头,思虑良久。沉默之间,两个人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蒙挚方缓缓长吁道:“既然如此,你叫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
梅长苏淡然摇头:“你最好什么都不做,也别去打扰景琰。我相信,越到这个时候,他越守的住。”
蒙挚又思虑片刻,忽然再次生出先前的疑惑:“小殊,如此说来,此次谣言之烈,明显是你一手策划。不是献王利用了谣言,而是你利用了献王。”
梅长苏微笑:“那又如何?”
蒙挚疑道:“你又说不是你传信给献王,可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梅长苏顿了片刻,不回答蒙挚所问,却突然道:“蒙大哥,等这次事完了,你辞官不做,去江左盟给我当个舵主可好?”
梅长苏说的正色,蒙挚从不想他能生出这么个问题,忽然大讶,张口结舌道:“小殊,你提的要求,我、我自然……可、可你也知道,陛、陛下那边……”
梅长苏皱眉:“久闻蒙大统领英雄本色,怎如此婆婆妈妈。去或不去,你说句话就是,何必推诿。”
蒙挚大声分辨,道:“这是什么话!小殊怎至如此不讲道理?”
梅长苏也扬声道:“是我不讲道理还是你不讲道理?既不愿入我江左盟,反而字字句句打听我江左盟内的事,当我这个宗主是白吃饭的么!”
蒙挚被噎的哑然。这个老实人坐在位置上好一会没上来这口气,方皱眉道:“小殊,我现在真同情陛下。”
梅长苏微怔:“同情?”
蒙挚悲悯道:“与你相处这么久,陛下没被你气的龙体抱恙,还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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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 三十六
金陵下了一夜的大雨。倾盆瓢泼,暴虐滂沱,又兼骤风,幽幽呜咽。声势凄冽,比当年武英殿前喊冤赴死犹历。即便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冲刷涤荡,依旧洗不去金陵城深街幽巷中有关一代贤王的烙刻。
庭生就在这样的夜里,烟蓑雨笠而来。
进了暖阁,将一应雨具摘去递给黎纲,庭生看见梅长苏正坐在桌前看书,便笑着走过去坐到梅长苏对面。
梅长苏抬眸笑道:“如此大雨,也不在家偷闲。”
庭生笑道:“眼下金陵风狂雨骤,先生让黎大哥嘱咐我在家躲个清静。可是我瞧这满城中,如今也只有先生这里最清静。”
梅长苏知庭生虽然面上自若,可是如此雨夜外出避人耳目,也不过是心孤苦寒,到自己这来纾解。无论如何,到底是个孩子,又连番风浪颠簸不息,能做到表面上不动声色,已实属不易。于是只面上微笑,不愿戳破。庭生看一眼梅长苏手中拿着的是一本《玲珑辞》,笑道:“这本手稿到底有何好处?我不过无意间在行宫翻了出来,不想竟被先生青睐。”
梅长苏淡然微笑:“其间不乏有忧国忧民之句,我读来甚有触动。”
庭生闻后点头赞叹:“先生保国济世,心系万民,为世所不及。”
梅长苏不由发笑:“殿下用错词了。保国济世那是陛下的职责。如此夸大苏某,岂不是要连累苏某九族。”
庭生便笑:“先生还怕连累九族?”
梅长苏笑而置之,知道庭生是暗指自己不冠本姓,上无族宗下无子嗣,中间连个妻妾都没有,所谓九族,不过孑然一身。如今何事都已瞒不过这个天资奇佳的齐王,梅长苏对这一点早已心中有数。并且他也从未想过刻意瞒着庭生,大约景琰也是如此。
庭生见梅长苏笑而不答,便去转身从炉上烧水,亲自奉茶给梅长苏,安静说道:“不知何故,总觉得先生这阁中,暖人暖心。每次来这,心都很安静。”
梅长苏接过茶,和颜悦色看着庭生,道:“殿下可还记得,《淮南子》和《诫子书》都是怎么说的?”
庭生接口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梅长苏含笑而望。庭生的神色却因此句忽然有些落寞,顿了片刻,轻轻言道:“若论心静,天下谁人可比先生。可是先生真的淡泊真的宁静?恐怕先生所求,比谁都多。”
梅长苏心下怜惜。自回金陵,倾力教导庭生半年有余。名为师徒,却实有父子之份。但二人言谈,尽力回避私事,从不谈论对方。如今庭生一语道来,竟如戳骨般直中靶心。庭生小小年纪,涉世明察秋毫洞若观火。从掖幽庭脱身才得四年有余,这种成长之速非一般人可及,是故才有庭生自嘲的那句揠苗助长。可是梅长苏知道,揠苗助长,苗焉能不痛?梅长苏自己也经历过涅槃重生沧桑巨变,自知那是什么滋味。这话从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梅长苏觉得心痛难当,面上却不露出,道:“此话何解?”
庭生凝色道:“先生所求,固然光明正大,却难比登天。保国,济世,安民,沉冤得雪,故名得冠。可这些明明是最光明正大的事,却非要先生呕心沥血铺谋定计,去走旁门左道才能达成。将来史书工笔,不能为先生正名,还要抹去先生的痕迹。如今父皇和先生为庭生正名耗尽心血,不惜用民意动摇纲纪伦常,动摇父皇威名。先生,庭生心中,实在难以自安。”
庭生言之恳切,语末不由含泣。梅长苏知道这个孩子终于要被流言压垮,才出此悲音,不禁怜惜道:“庭生,你觉得是我和陛下在帮你么?”
庭生微怔:“难道不是?”
梅长苏慨然道:“你以为我和陛下舍弃这么多,来帮你正名?实则不然。陛下之名,当年虽是我用搅弄风云推他上位,可是自从立储登基,他所作的一切,天下都看在眼里,又岂能动摇分毫?即便假设你生父祁王在世,也不见得比当今陛下做的更好。当然也有小人试图从中作乱,也有乱民听信谗言,可是耳目清明心中雪亮的人,还是占大多数。我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施为,不是要动摇陛下根基,而是我相信陛下。试问若有谁能站在我身后,为我昭赤焰之冤,为你正皇室之名,直面种种艰难险途却永远作为最坚实的壁垒巍峨屹立,除了陛下,又能有谁?苍生能仰仗谁?苏某又能倚靠谁?”
梅长苏所言句句铿锵有力,直视庭生。
庭生泫然的目光直射出惊愕,同样也有满怀豪情,情绪激烈问道:“可是,可是现在百姓都说……”
一语未完,梅长苏便峥峥说道:“天下百姓是沸腾了,可是你觉得他们是要推翻陛下么?他们是要迎你上位么?不是!他们只是要为祁王之子昭雪,他们沸腾申冤,不是因为你,而只因为你是一代贤王的仅存血脉!庭生,不是我和陛下在为你铺路,而是你的生父早已埋下了今日的根基。一直在救你的,帮你的,是你的亲生父亲祁王萧景禹。”
庭生耸然惊噩,满面悲怆动容。
梅长苏又道:“当然,你也要感谢先帝。因为先帝的残暴压制,才让天下百姓把一代贤王烙印在心中。若非当年陈情喊冤者,武英殿前被屠戮太多,神武门前被杖责致毙致残者太多,天下胆寒震慑,也不至于积怨越滚越大,到今日才爆发出来。”
庭生默坐半晌,方缓缓怆然道:“先生,我生父,当年是何种容貌?”
梅长苏刹那心软,蔼然而笑。这个孩子,从小太缺少双亲爱护。虽然有幸从掖幽庭脱出后来又被封王,但是赤焰昭雪前,无人敢跟他提祁王;赤焰昭雪后,又都因为他是皇帝义子、恐之最后与陛下离心离德,是故更不敢提祁王。而萧景琰本人,虽对他多加教诲,曾数次言语间缅怀皇长兄风采,可到底又因无法正名之大憾,不愿戳破实情。庭生只有自己揣摩,自己想象,自己摸清自己的身世,自己描绘心目中父亲的样子。所以到现在,他问的不是父亲如何至德至贤,如何惊才绝艳,而只简简单单问了一句,生父,是何种容貌。
梅长苏亦泫然饮泣,道:“年轻时候,与你现在一般无二。龙章凤彩,风华绝代。”
庭生久久落泪,最终泫然微笑。知梅长苏是安慰自己。又顿了半晌来平复心绪,方道:“虽如此说,可是庭生自幼未见过生父,出掖幽庭之前,每日所见,只有披发陋容的女眷,每隔几天,便有疯了死了的不知被发落到哪去。父皇继位,我曾多次去看她们,可是如今真的人稀荒落,并非旧识,或疯或傻,都不认识我。我现在大约也能知道,她们曾经为了给我谋一个假身份,牺牲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在我心中,父亲生我之恩虽然可比天高,但比天还高的,是那些女眷,是父皇,是先生。”
梅长苏含泪看着庭生,道:“你能有此感恩之心,祁王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
庭生不语,听了此话倒显落寞。
梅长苏轻言道:“庭生,可是为了当日评价你生父之语感到后悔?”
庭生摇头道:“并不。”
梅长苏道:“是因为确实是你的政见观念,所以直言并不后悔?”
庭生道:“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却因为愚忠遭到屠戮,我感到不值。”
这次换成了梅长苏惊愕。这句话语气清淡,可是竟隐隐透着多年来庭生的忿然和怨怼。这个梅长苏自回金陵一直看着他神采飞扬耀眼微笑的孩子,心里的苦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梅长苏皱眉,刚想说点□□解释之语,却听见庭生说道:“先生放心。庭生不会因为心里苦闷忿然就会偏激。相反,庭生会将此事永烙在心。庭生当以此为戒,愿天下永无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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