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无人应答。
陆小凤用肩膀撞开了门,却什么人也没有瞧见。
叶孤城并不在这里。
房间里依然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一张椅子,桌上摊开的佛经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冷冷清清的好似从来没有人在这儿待过。
没有打斗的痕迹,叶孤城当然不是被人带走了,这世上也绝没有人可以不费力气地把叶孤城带走。
房间很小,站在门口便可一览无余,可陆小凤还是彻彻底底地把房间检查了一遍,看看叶孤城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也许是因为他发现了那个地方并不隐秘……”
陆小凤打断楚留香的话,道:“可那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
楚留香叹道:“如若那个人有非常大的势力,他当然可以把整个京城都翻个底朝天。”
陆小凤不说话了。
楚留香又柔声道:“依你的说法,叶城主定是自己离开的,若是想找到他的行踪,一时半会可难以做到,你暂且放心。”
街道已经慢慢热闹起来,人声喧闹之中,几个扎着小髻的孩童忽然蹦蹦跳跳地跑到陆小凤面前,一个站在中间的脸蛋红如苹果的小男孩问道:“叔叔,你是不是四条眉毛的那个人?”
陆小凤好奇地笑道:“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又说:“有个叔叔告诉我,见到你了要给你唱一首歌。”
陆小凤笑道:“唱什么歌呀?”
几个小孩忽然手牵手把他围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唱道:“小凤不是凤,是个大臭虫,臭虫脑袋尖,专门钻狗洞,洞里狗拉屎,他就吃狗屎,狗屎一吃一大堆,臭虫吃了也会飞。”
楚留香无奈地笑了。
陆小凤道:“是谁让你们唱这歌的?”
小男孩道:“是个会飞的好高好高的叔叔,他还说我们唱的好了你会给我们买糖吃。”
陆小凤气得肚皮都要炸了,挨了骂还要给人买糖,这种冤大头的事情他才不做。不过他虽然没有做,却已经眼睁睁地看着楚留香买了五串糖葫芦来,一个孩子给了一个。
楚留香蹲下身子笑着问:“那个叔叔还说了什么吗?”
小男孩拿着糖葫芦舔了舔,道:“他还说……唔……要四条眉毛的叔叔去宫里找他。”
陆小凤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道:“你们还想不想吃糖?”
五个小孩一齐点了点头。
陆小凤笑道:“我也有首歌要教你们唱,你们见到那个叔叔就唱给他听,唱的好了他肯定也会给你们买糖吃的。你们仔细听着啊……司空摘星,是个猴精,猴精捣蛋,是个混蛋,混蛋不乖,打他屁股。”
陆小凤一边唱一边笑,笑的捧着肚子,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翻到了屋脊上,又向小孩子们招了招手,道:“你们记得一定要唱给他听。”
楚留香笑道:“你和司空摘星实在是一对活宝。”
陆小凤哼了一声,道:“他既然想要给我消息,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法,我当然要回馈一下。方才那俩人莫非是来找你要带子的?”
楚留香点了点头,道:“一个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还有一个却是我从未听说过的人物,宫九。”
他们一边说话,脚下却像是生了风,飞快地在屋脊上奔走,两旁的人也在飞快地向后退去。
陆小凤道:“……这个人我也没有听说过,但是我看他的样子,绝不是无名之辈,他的武功我竟然一时半会都看不出深浅。”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作如此想法。正因为如此,我才骗了他们说缎带已经全部送出去了。”
两人很快到了最北边的紫禁城。有了上次闯入紫禁城的经验,这次两人自然是驾轻就熟,很快就从太监们时常出入的小门进了紫禁城内。木板和土砖搭成的小屋还原封不动的在那,只是空气里食物残渣、酒腥气等混杂的气味变得越发浓烈一些,让人闻之欲呕。
陆小凤幽怨地瞥了楚留香一眼,叹道:“陆小凤现在可真羡慕香帅不通气的鼻子。”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小凤不是凤,是个大臭虫……”忽然听见有人这么唱到。
陆小凤生气地看过去,果然瞧见了头一次把他们带入紫禁城的小太监。
“司空摘星!”陆小凤大声喊道。
司空摘星已经轻飘飘地走了过来,一把捂住陆小凤的嘴巴,道:“在这里可不能叫我司空摘星,你们得叫我小安子。”
陆小凤咬了司空摘星的手一口,捧腹大笑道:“小安子这个称呼真是太衬你了,没想到司空摘星变成了一个太监,我要是告诉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他们肯定都会笑死不可!”
司空摘星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道:“我找你们来这里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楚留香道:“究竟何事?”
司空摘星道:“你们跟我来便知道了。”
司空摘星走在前面,陆小凤和楚留香都跟在后面。也不知司空摘星到底在紫禁城里潜伏了多长时间,居然连这一带大大小小的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竟然连一个皇宫中的人都没有碰到。
等一路绕到了西南角,司空摘星这才停了下来。
“叶城主就在里面。”
陆小凤和楚留香都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司空摘星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叶孤城带到了紫禁城内。
房间自然是个太监们居住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房间自然昏暗的厉害,好在还有一盏燃着的灯,勉强照亮了整个房间。一踏入屋内,陆小凤就闻到了充斥的伤口腐烂的气味,再看床边的地上,也扔了好几条换下的布条。陆小凤当下痛心不已,连忙跑到床边,从衣襟里掏出唐天纵给的解药,低声道:
“叶孤城,我把解药带来了。”
叶孤城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厉害,伤口周围的肉都已经变得紫红发烂,散发出一阵阵臭气,见到他们三人,一向冰冷的脸上居然勉强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道:“多谢。”
等上好了药,叶孤城才道:“三位总算来的十分及时,叶某多谢了。”
陆小凤在椅子上坐下来,道:“我今天早上本去那白云庙找你,却没想到你居然不见了。”
司空摘星道:“叶城主的消息本是老实和尚告诉我的,老实和尚说已经有人知道了叶城主的所在,而你们那时还不止在调查什么,我便去找了叶城主,把他带到这紫禁城里来。料想那个人力量再大,恐怕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在紫禁城里找人。”
楚留香忽然想起清晨时听泥人张所说的那番话,突然道:“那个人的目的当然不是叶城主。”
陆小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道:“四位大内侍卫都会被他们二位的决战吸引注意力,某个人身边的防卫自然就会变得松散许多,他们当然就好趁此机会下手。再加上,他们知晓叶城主是真的受了伤,而唐门的解药又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西门庄主必然是决战的胜利者,那么他同样也可以获得这场赌盘后的巨大利润。”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吃了一惊。
陆小凤沉思片刻,喃喃道:“莫非他的目的是……皇上?”
楚留香点了点头。
叶孤城道:“如果目的是皇帝,那么他一定是一个皇亲贵胄或是朝中臣子,而且地位不低。”
陆小凤道:“看来这个人的胆子不小。”
楚留香点点头:“我们总算是又有了一点线索。”
离了紫禁城,陆小凤问楚留香:“我们现在要去找什么人?”
楚留香道:“据说无所不知的泥人张,这京城里大小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陆小凤道:“哦?”
楚留香道:“这点线索也是从他告诉我的那番话里猜想出来的。”
陆小凤道:“泥人张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就在金鱼胡同。”
金鱼胡同还是那条金鱼胡同,泥人张的铺子也还是他的铺子,可是他的人却已经死了。他就低着脑袋坐在他的椅子上,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他依然在专心致志地捏他的泥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又晚了一步。”
楚留香却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
陆小凤担心地问:“怎么了?”
楚留香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早上见过的那个泥人张。”
陆小凤也怔住了。?
☆、决战前后(10)
?
泥人张,天下本该只有一个泥人张,可是现在却出现了第二个。到底哪个泥人张是真,哪个是假?
楚留香围着这个泥人张的尸体转了一圈,便发现了在泥人张右手下边掉落的泥土,再把他右手的长袖掀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泥人张的右手已经被人砍下了。
陆小凤沉下脸,道:“看来他才是真正的泥人张,也许他已经把杀了他的人的样子给捏了出来,所以那人才砍下了他的手。”
楚留香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只不过……”
他猛地又揭开了左边的袖子。左边的袖子下是完好无损的左手,而左手之中正有个握的紧紧的泥人像。
泥人像正是楚留香和陆小凤的熟人,老实和尚。
“是老实和尚。”陆小凤喃喃道。
楚留香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握了握陆小凤的手。
老实和尚的泥人怎么会在泥人张这里?他是不是真的杀了真正的泥人张?他是不是也和那个想要谋害皇帝的人勾结到了一起?
现在谁也不知道。
可无论是楚留香还是陆小凤,都不是会怀疑自己朋友的人,所以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把老实和尚的脸忘在了脑后。
已是午后,太阳光照的街道都亮亮堂堂的,这样的好日子在深秋总是少见,所以距离九月十五只剩下六天了,而他们几乎毫无进展,可是楚陆二人却都没有绝望。
城东,留一手。
“留一手”是一个赌坊的名字,也是京城最大的赌坊,据说原是杜桐轩名下的一处地盘,却在某次和李燕北的赌局之中输给了李燕北。如今李燕北已死,赌坊居然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杜桐轩手里。
“留一手”的名字取得十分简明扼要,人若是到了赌坊,无论输赢,总该留一手的。可是取这个名字的人似乎也忘了,赌徒若非赌到倾家荡产总是不愿意停手的。
现在,楚留香和陆小凤已经站在了留一手的大门口。
留一手也和济南快意堂一般,前前后后有三个大厅堂,最前头那个自然是普通赌徒赌博的地方。他们二人一进去,就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骰子声、马吊声以及赌徒的叹息或是叫好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形成热闹的赌坊特有的氛围。楚留香和陆小凤的目的自然不会是这儿,所以他们看也没有看这些人一眼就径直往里走,转过了遮掩的屏风和长廊,又穿过一个大别院,这便来到了第二个厅堂里。这个厅堂里的人少了许多,也不再那么烟雾缭绕,就连声音也小了许多。
一个脑袋上顶了锭金元宝的人瞧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来,道:“二位可是来找乐子的?”
楚留香笑道:“我们是来找你们老板谈生意的。”
那人脸上的笑容立马褪了个干净,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在说就凭你们这样的穷酸。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