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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行行好把我的裤衩也收了呗。”

 

叶修又挪到黄少天背后看他的牌，黄少天坐西风的位置，他右手边的桌角上叠了一小摞扑克牌，用来代替筹码记账，散场时再清帐。

 

扑克牌。

 

叶修看着那一小摞扑克牌，伸手拿起来，划了个扇面展开。

 

他想起刚才，同样的扑克，在周泽楷修长灵活的手指间，在他的掌心中，零化整，整归零，交叉变换出各色形状，像一朵爱娇的花，在叶修眼前含苞欲放、初绽花枝，又在顶点徐徐盛开。最后钉在周泽楷横向张开的双手上，从左手拇指延展到右手尾指，扑克被平均分成八段，牌尾顶点相接依次排开。

 

叶修像是大梦初醒一样，蓦然惊觉，他那时的心情，也跟这扑克似的，掌控在周泽楷的手里，匿藏在潘多拉的盒子里，他不敢打开。

 

他的手一滑一抖，手中的扑克牌纷纷扬扬地散落开，掉在地毯上。

 

叶修吸了吸鼻子，看来我是真的年纪大了，心会软，杂念也多了，不该想的也去想。

 

黄少天正好摸了张牌，胡了，他边推倒麻将边说，“四条哎哟我去这可是绝章也能摸上瞧瞧我今晚这手！”，听到声音歪头一看，满地都是扑克，接着又大呼小叫上了，“哎老叶你干嘛呢玩排火车么这可都是我今晚的成果你悠着点别给我弄丢了。”

 

张新杰插了句话进来，“叶队，这是在练花式切牌？”

 

叶修弯下腰把扑克一一捡起来，收拢好，放到黄少天眼前，“没，随便耍两下而已。”

 

☆、18

 

叶修心不在焉地和黄少天瞎扯了几句，回去自己的房间。周泽楷已经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短裤，吹好头发坐那玩荣耀了。

 

他登陆的是欧服的小号，刚在竞技场PK了一打人。欧服玩家基数比不过国服，顶尖高手肯定还是有些的，白庶就是最好的例子，据闻白庶还算不上英国职业选手拔尖的人物。

 

周泽楷一直等着叶修回来，好搭着伙去做任务，他怕自己先做了对不上叶修的进度。

 

xxdiyi和krischou现在都是39级。那次两人搅风搅雨后，外国友人又集体出街找过他们几次麻烦，照例又集体扑街，没讨到便宜。加上和叶修周泽楷结下梁子的公会也不是啥大公会，不愿把精力牵扯到这种事上，装模作样地对外宣称了一番，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云云，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外国小公会友人压根不知道，哪怕外国大公会友人来了，结局也差不了哪去。

 

由于扰乱外国网游秩序的行为雷声大雨点小，当初叶修半开玩笑说的勾来个把职业选手练练手，也没能实现。

 

叶修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缕香味，看到电脑旁放着一杯绿茶。雾气袅袅，打着转升腾，在桌灯聚出的光亮中显得格外分明。

 

这阵子叶修已经相当习惯这种饭后一杯茶的待遇。他端起杯子轻吹，吹散了茶面上的热气，喝了一口茶水。绿茶初入口时的清香微甜，缓缓沁入心脾，减缓胃部的油腻饱胀感，使人倍感清爽，舌尖也忍不住随着卷起。接着淡淡的苦味在舌苔扎根，一两杯下去，就会卷得胃空落落的发紧。所以有胃病的人喝不了绿茶。

 

叶修觉得胃很不舒服，他倒掉茶叶，洗净茶杯，登陆游戏。

 

这一晚上叶修没怎么说话，周泽楷还是老样子，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做会儿任务下会儿副本打会儿竞技场。

 

周泽楷一早察觉叶修举止异常，心不在焉，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关机准备上床睡觉，才问出来，“前辈，不舒服？”

 

叶修正在抖床单，铺床，闻言顿了一下才回答他，“有点，早点睡吧。”

 

又过了几天，时间进入八月上旬，全明星集训期也进入倒计时。后面几天全明星的重心从训练转移到了英韩日语基础培训上来，联盟还定下最后两天拍个简单的国家队出征宣传片以壮声势。

 

本来计划中联盟还打谱犒劳一下这帮全明星，组个尊爵旅游团在B市市里和周边转转啥的。后来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各大战队也在等着这帮爷的回归准备新赛季的比赛，尊爵旅行团这档事就先许下，以后再补。

 

众位大神对此都没啥意见，光看这安排的旅游行程就直接跟尊爵二字犯冲犯得厉害，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打打荣耀。

 

这一天上午学习语言下午切磋荣耀，众全明星前前后后回到酒店又赶上傍晚将至的时候。

 

叶修先一步到家，没进房间站在走廊的尽头抽烟，他靠在窗户台上，高仰起头，嘴里咬着过滤嘴，远远地听到电梯的叮咚声夹杂在黄少天的“和学外语相比日常基础练习简直太有意思太亲切了”等系列废话中。

 

一个模糊的想法就这样在叶修脑中成形，他立马出手拯救黄少天的牌友张佳乐唐昊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把手靠拢在嘴边喊，“少天，过来下，有点事。”

 

已成凝结成便秘脸的张佳乐唐昊见机赶紧闪人回屋，张佳乐甚至抛来了可以解读为“老叶原来咋没觉得你这么可爱”的目光。

 

黄少天一边唠叨着，“干嘛有啥事总觉得你这么叫我准没好事你啥时候这么亲切过想想都觉得可怕我看我还是回房间好了”，一边拔腿朝叶修走去。

 

待黄少天走近，叶修刚好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右手边放着个垃圾桶，他把烟蒂拧在灰白色的细砂粒中捻灭，另一只手冲着黄少天勾了勾，“过来过来。”

 

“我靠你我这还过得不够来么都贴这么近了你到底啥事快说别墨迹你是这种墨迹的人么”，黄少天又往前站了两步。

 

叶修突然用招呼黄少天的手勾住他的脖子，自己再贴过去一点，贴到两人之间近无可近，叶修身体前倾，把额头抵在了黄少天的额头上。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你干嘛呢？！！！”黄少天受到惊吓，整个人弹起来，就要往后躲。

 

叶修手上没带着力气，他松开黄少天，逸出一声连自己也觉察不到的轻叹，往后退了两步，又倚回窗台边，“我头疼，想试试看是不是发烧了，好了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跪安了。”

 

黄少天才不理会他说什么，他不能忍受自己被人用完就往回赶，即刻反击，“发烧你会发烧我靠别逗我了我看你是发骚了吧你看看一个骚字写在额头上！”他说着还要并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去点叶修额头。

 

“呵呵，这多亏了是我，要换成是你不得写一身？”

 

“滚滚滚滚滚滚滚！！”

 

“你看。”叶修摊手。

 

周泽楷比叶修晚些回房间。他用自己的房卡刷开房间门，昏暗中目所能及的是正对着门的长方形大书桌，插排电源亮着，两台笔记本电脑躺在上面，都没有开机，他差点以为叶修还没回来。

 

卫生间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哗啦哗啦，接着是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哗啦哗啦，叶修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

 

叶修跟周泽楷打了个照面，他没像往常一样随口搭话“小周回来啦”，他仿佛根本没看到眼前站了个人似的，径直走到窗边，拧开房间角落里的落地灯，让整个房间只有中心这一块处在照明之下。

 

叶修这才注意到周泽楷，等他把包放下，换鞋，洗手，收拾停当，他说，“小周，有个事。”

 

“……嗯？”

 

周泽楷盯着叶修看，等着他说“事”，可叶修半天没吭声，也盯着他看，他又走近了两步。

 

叶修把双手插进裤兜里，“今天口语课上说得那个弹舌音，我怎么也做不来，我看你发这个音发得挺好的，你教教我吧。”

 

“……呃”，周泽楷想了想，似是在回忆叶修说的这个弹舌音该怎么发，他发了个音节，发完后不确定地问他，“这样？”

 

叶修背着光走向周泽楷，走到两人之间几乎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停下，他低笑着说，“离近点啊，要不我怎么看到嘴型，你再来一次。”

 

周泽楷为了让叶修看清楚，他面对着他，略微低头，甚至放缓了这个音节凝成声的过程，他的舌头轻巧上弹，舌尖触到齿根，轻轻摩擦出这个音。

 

如同一根绷紧的细丝无声无息地断在空气里，音节嘎止，湮灭在喉咙间，周泽楷的舌头被什么卷住了，带着微凉、柔软的触感。

 

弹舌音是不能卷舌的，他脑中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叶修的舌头探进了周泽楷微启的口腔，卷住了他的舌头。

 

叶修很少有思想控制不了举动的时候，但这次就是了。

 

他挑着周泽楷的舌尖，不吸吮，只是触碰着，他的目光流向周泽楷惊诧至极的眼睛，脑中一团混沌，内心却一片清明。

 

有些想不明白、不能确定的事，在他放任自己的举动后，突然想明白了、能确定了。

 

我认了。然后叶修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叶修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周泽楷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他想如果周泽楷是女人的话，他能更清楚地认识到这是种怎样的感觉。

 

他也怀疑过这种感觉极有可能是种错觉，打定主意献身给荣耀女神的人对同性产生感觉，好吧，感情，太奇怪了不是么？

 

叶修说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周泽楷产生这种超越友谊的感情，他恐慌过，可是扼得越紧，膨胀的越急，发酵的越快。他原本以为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太久，只要继续保持原有的关系，按部就班地过上几天，不去瞎想，一切可笑可耻的念想就会自己跑路。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是件很容易的事，小到只需一个瞬间，消除掉对一个人的好感也是件挺容易的事，只要见不到他。

 

☆、19

 

越往后私设越多，怕打脸太疼，真想努力在团队赛前赶赶进度……

 

叶修想了一个办法，他决定做一个试验，来判断他是不是一个隐藏至深的基佬，或者是他本来不基，面对周泽楷他就基了。他故意和黄少天做出暧昧的动作，额头抵额头，想看看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会不会有通电的感觉，他跟黄少天认识时间久关系好，这个随机数据收集起来应该更有说服力。

 

然后叶修发现，哪怕举止亲昵，他对着其他同性朋友也没有任何想法和波动。他确实不是个基佬，他只是喜欢上了周泽楷。

 

他不敢轻易说出爱这个字，但至少他喜欢他，他能肯定。

 

于是他认栽了，不认又能怎样？从发现到认栽，干脆到只需几秒。

 

叶修也就亲了周泽楷几秒，便离开他的唇舌。

 

但这几秒对周泽楷来说很长，他粘在原地，浑身僵硬，被放开的嘴唇微微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