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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绝对懵了，他现在的心情正如忐忑里所唱，啊哦啊哦诶……

 

叶修能清楚的听到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能看他低垂的睫毛簌簌颤动。

 

周泽楷很着急，快急死了，身体都有点发抖，但他闷了半晌也只能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叶修淡淡地回答他，“没什么，嘴滑了一下。”

 

这个淡扯得太瞎了。

 

可这个瞎扯淡偏偏能拿住周泽楷，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那不是他的强项。

 

他看起来反应不剧烈不代表他内心不震动，尤其是面对叶修不咸不淡的解释，周泽楷险些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事会否是他产生的幻觉。

 

周泽楷不爱说话，对荣耀以外的事漠不关心，不代表他傻，不代表他没常识。

 

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地亲另一个男人，不正常，有问题，这就是常识。

 

周泽楷很不安地睡了一晚，很恍惚地吃了早饭，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去找负责人看看能能不能换个房间这个办法。

 

第二天周泽楷没和叶修同吃同行，叶修也没多说什么，闭口不提昨晚的事。

 

周泽楷知道那不是幻觉，他也能隐约猜到叶修的心思。他特意提前半小时抵达联盟总部大楼，他没去训练室，而是拐了个弯走去集训负责人的办公室。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着实踌躇了一阵，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没举起敲门的手。

 

周泽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他要换房间这件事，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只要他要求换房间确有其事，紧接着就能衍生出无数花样各式的解读。哪样都很棘手，比方说荣耀前后第一人闹不和什么的。

 

虽然叶修看似不仁，但他周泽楷暂时还不能不义。而且，想开点，也过不了几天就要分道扬镳了。

 

再或许，那个浅尝辄止的吻，真的只是叶修一个无意识的举动。

 

周泽楷纠结着换房问题的这一天，叶修还是什么表示也没有，继续吃饭睡觉打荣耀，也会拉着周泽楷演练战斗法师和神枪手的多样配合。

 

第二天，第三天……一切照旧。

 

到了第四天晚上，饶是周泽楷也终于坐不住了。洗完澡吹干头发后，他郑重其事地坐在叶修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打荣耀，直到关机。

 

叶修也随他这样盯梢似的看着，想到什么问题还会扭头和他说两句。

 

“咋了，小周，你有心事？”到点就寝，叶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周泽楷被噎住了，你觉得这话你来问我合适么？

 

“你有话就说呗。”

 

“……叶修前辈。”周泽楷小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咬出叶修的名字和之于他的身份。

 

“嗯？”叶修微笑起来，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陷入阴影的周泽楷。

 

“……前天……你，亲了我一下。”周泽楷被叶修反客为主的坦荡目光一扫，自己反而受不住地别开眼睛。

 

“是大前天。”

 

“……嗯，是。”

 

“原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事啊，用不着太兴奋吧？看你这两天坐立不安的。”

 

“不是……”

 

“哦？你还想再来一下？”

 

“……不是。”周泽楷万分懊恼他太不出众的表达能力。

 

“哟，那你是爱上我啦？”

 

“……不是！”

 

“这不科学，玩荣耀的谁不爱荣耀之神？”叶修环抱双臂严肃地指出。

 

“前辈晚安。”周泽楷难得地快人快语了一次。

 

说了晚安，各自上床躺下，周泽楷更睡不着了。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平躺着，身体沉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思绪飞得比棉絮还乱，脑子有点燥身体有点热。躺久了身体变麻了，他又翻身换个姿势，变为侧躺，一条胳膊搭在身上。

 

这正好对上叶修的方向，窗帘拉得过于密实，周泽楷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弄得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泛着雪花的黑影，这团似浓墨泼出的黑影在均匀的呼吸声中渐渐变得单薄、虚无。

 

周泽楷用力闭上眼睛，他开始数一个神枪手两个神枪手三个神枪手……，他强迫自己放空精神，及早入睡。

 

这时本来该睡着的叶修的声音飘过来。低沉，但是异常和缓清晰，又带了点温温的暖意。

 

叶修的声音和他说出的话像是被不同空间割裂开来，声音明明就近在耳边，但周泽楷的耳边嗡嗡得响，因此叶修的话听起来又像隔了一层厚钢化玻璃，瓮瓮的。

 

周泽楷听到叶修说，“小周，我喜欢你。”

 

连个缓冲都没有，连个貌似都不加。

 

周泽楷的震惊更上一层楼，他像触电一样倏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叶修。他的眼前还是一团有着花白斑点的黑雾，而且由于动作过于用力，演变成灰黑细小的麻点。

 

叶修连眼睛都没争。

 

周泽楷很清醒，他知道叶修的话没有其它的含义可以理解，只有字面上的意思。他也不可能用梦话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他酝酿了半天，到嘴边也只有个，“……啊？”

 

叶修不装糊涂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食人间烟火，特别高高在上，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虽然这话哪里不对，还到处透着挖坑等人跳的诡异，但周泽楷目前没有更合适的说法，他只好点点头。

 

周泽楷反倒没有去想为什么啊、怎么会呢这种常见首要反应，他发现叶修还没睁眼，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添了一句，“不合适。”

 

你说的这个事，对我来说，不合适。

 

“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啊？”

 

“……都……”

 

“啧，不行，太伤人了，只能二选一。”

 

周泽楷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这样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又过了很久，叶修说，“快睡吧。”这次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

 

嘴上不饶人的叶修实际上是个相当有分寸的青年人，他告诉过周泽楷他的想法并且明确看到对方没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后，也没再提过这茬。

 

这倒也符合他除了冠军外不强求任何事的性格。

 

叶修看上去根本不需要来自周泽楷的回应，他只是单纯的告诉他一声，我这边有件事和你有点关系，那就是我喜欢你。

 

话摊开说后，叶修的态度让一度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的周泽楷很安心。

 

安心之余，他甚至考量了下他对叶修的态度是否有些不妥，显得不够正式、不够敬重。也许他应该正式回应一下叶修的“喜欢”，逐条逐例有理有据地拒绝，再表示下友谊天长地久。

 

不过这实在是超出周泽楷能力范围的事，只好作罢。

 

☆、20

 

那天晚上周泽楷给叶修发了张好人卡，走的是有爱心的人性化路线，啰嗦点说

 

说就是抱歉你很好但不是我那杯茶，目测该句子常年盘踞于发卡词汇总榜前三甲，典型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修咽回所有味道的情绪，在心里回答了周泽楷，我知道。

 

我喜欢你，不合适，我知道的。

 

他神思通透得近乎自虐，他意识到他喜欢周泽楷的同时，也意识到喜欢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男性后辈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是在给对方增添烦恼，唯有顺其自然。

 

周泽楷当时沉沉浮浮地混过去了，后来细想之下忍不住惊讶，他惊讶自己没什么深层的不适反应，照理说，不吓掉半条命也得恶心掉一地的鸡皮吧——他活了小二十年从不觉得他的性取向成谜。他拒绝了叶修，但他接受了叶修喜欢他这个事实

 

就像他拒绝叶修时，直接表现出大哥你好我是直男请不要互相关照不是更立竿见影？周泽楷想过，可说不出口。在他心中，和叶修惺惺相惜的知己情义占据了上风，他不能说出那种话来把叶修衬得像个怪物，他也绝对相信叶修可以自行处理好这个问题。叶修是个聪明人。

 

说归说，豁达偶尔也免不了停服维护。

 

周泽楷手持遥控器对着机顶盒，频道跳到XXTV10，电视里播着X家讲坛，正在声色并茂的讲着我国男风历史悠久，战国时代的龙阳君与魏安釐王如此这般。

 

周泽楷略微窘迫地偷瞄了一眼倚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叶修，自己反而像被戳破心事似的，赶紧换台。

 

全明星集训的最后一天不再训练，一伙人照原定计划，进行四国邀请赛宣传片的拍摄。

 

为了方便，拍摄地点就定在荣耀联盟总部大楼的训练室里。荣耀职业联赛诞生十年之久，这个训练室第一次承载了职业选手走出国门的梦想，再也合适不过。隔壁再空出一间屋子，布置成临时摄影棚，拍拍硬照就齐活了。

 

宣传片拟定的内容很简单，跟广告追求的浮夸劲爆抓眼效果不同，力求返璞归真，最大限度还原各职业选手的本色。

 

国家队队服一穿，淡妆一描，灯光一打，直接上阵。动作也不需要经过专人设计，只要坐那展现出专心致志打荣耀的场面就可以了。台词更节约，就是各人自我介绍，姓谁名啥来自哪个战队职业ID是那个谁家的小谁。

 

如此质朴如此洗尽铅华的宣传片就是最有力的宣传，我们不是去作秀的，我们用实力说话。

 

这种程度的拍摄对这些上镜惯了的全明星来说简直是张口就来抬腿就走。各位选手挨个拍完挨个收工，回去酒店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飞回各自战队。

 

周泽楷是副队长，拍摄内容稍冗长，倒数第二个完事，叶修是队长，拍摄内容最冗长，最后一个完事。

 

周泽楷和工作人员吭哧了半天，互道辛苦和加油，他探进门口张望了一眼，看到叶修那边也快结束了，就在片场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他。

 

由此看来，周泽楷和叶修的相处模式还和原来没啥区别，只是有些事心照不宣而已。周泽楷确实是在用这份“不计较”的尊重回应叶修那份“不得寸进尺”的尊重。

 

叶修打着哈欠打着晃走出来，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见周泽楷坐那等他，便蹭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