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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连成一片的按快门声和叫魂似的追问声相加，知了输得彻底。

 

“叶修大神……”

 

“周泽楷大神！”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的关系真像网上说的那样，是一对恋人么？”

 

“周泽楷大神，您什么时候和叶神在一起的呢，当初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你么？”

 

这些声音中难免混杂几个带有明显诱导含义的问题，就指着这个做爆点呢，记者们也撸过了千百个两人可能出现的反应，结果就是，他们也和知了一样，输得彻底。

 

叶修和周泽楷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不躲不闪，不恼羞成怒，不惊慌失措，他俩也不急着突破记者包围圈，在拥簇下不快不慢地过马路，往兴欣走，对，还交头接耳，过记者人墙如入无人之境。

 

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从一出境就跟黑洞似的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记者们那个受冲击啊，视觉上的，心灵上的，直接导致他们的关注点错、乱、偏的不要不要的。你俩握得那么紧干嘛，COS许仙和白娘子么？！法海不懂爱我们懂呀！

 

另一双倍受冷落的手不乐意了，分别举高，联袂向记者们挥手——“嗨你们好”的那种。

 

到场记者们的脑子成了充话费送的，看着够用，可惜要分12个月分期到账，实际不够用，他们的脑中被一句话疯狂滚动霸屏，不能当明天的报纸标题，但完全能精准地概括出眼前这一幕——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事后，网上网下的天翻地覆不用多说，联盟内外的上房揭瓦也不用多说，高低起伏山路十八弯的声音只要理个开头就会没完没了源源不断。好在周泽楷的种族天赋是屏蔽杂念，他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心无旁骛地训练备战，二是照着当初叶修的标准，提前主动给战队和联盟缴了罚款。

 

相对而言，叶修倒是比较担心周泽楷家里的动静，问他，他就说还好，以叶修对他的了解，他说还好那便是还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第十一赛季的决赛。

 

7月10，季后赛半决赛在震天雷雨的助兴下落幕，两线战场都是打满三局才分出最终胜负，兴欣，轮回联手挺近决赛。

 

赛后，也是决赛前最后一场记者招待会上，从季后赛开始就没列席过记者招待会的兴欣和轮回的队长终于坐上台面，恢复接受采访，这可把没有准备的记者们忙坏了。

 

之前叶修自己玩出柜，搞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他一点也不带避讳的，该出来说话出来说话，该坐镇前方坐镇前方，结果带上周泽楷玩，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公共场合秀了一把后，他俩反而都缩了起来，拒绝接受任何访问。

 

兴欣的态度众人早就见识到了，非常明确，挺叶修到底。因此，轮回的三箴其口就被外界看成是一种暧昧不明的区别对待。那段时间，关于周泽楷未来的猜测层出不穷，五花八门说啥的都有，有的说他太不听话，下赛季要么被卖要么冷藏，然后这种话搁外面传了一圈回来，就成了下赛季兴欣要接手周泽楷。网上还有人专门整理出各种道听途说，分类为一听就是扯淡、次一级靠谱、相对靠谱、真相在这里面挑。

 

人比热闹多，所以热闹永远都不嫌多，人的心理也这样，凑热闹的时候总爱把事想杂，越杂越过瘾，理智的思考反而被摆在最偏门的位置上。

 

一个内部出现罅隙、老板不支持队长、队长前途未卜的战队，怎么可能打出这样的成绩，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

 

某些记者憋得时间太久，问出问题的犀利程度和捉急程度成正比，“请问周队/叶队，以你们目前的关系，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发生不小心放水这种情况？”

 

这个问题的恶意根植于比赛结果的无法预知性，是比赛就会有胜负，是胜负就能造出来很多不重样的解读。

 

只有叶修，他面对任何非议都是那一张脸，你随便好么，别耽误我打荣耀好么。周泽楷倒不会那么直白，但更加难搞，很难从他纹丝不动的脸上拆解出任何代表难堪的恍惚和代表不忿的戾气来，这些加起来足以说明，他无所畏惧，不可动摇。

 

周泽楷和叶修呵都呵得极像，这要是连连看，就能直接互点清除了。

 

叶修反问记者，你会看比赛么？对方回答，当然会看，叶修一笑，那等到时候你自己看自己分辨不就完了么。

 

同一时刻，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场馆，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周泽楷握住话筒，略一沉吟，“……看比赛吧。”

 

一场恶作剧牵出一场没想到，到底谁也跑不掉。

 

早晨七点，阳光正好，窗帘拉开一条缝，一柱光线切进来，清晨可以忍受的热度在后半夜停了空调的房间荡开，屋里亮了大半。叶修穿着运动短裤，光着脚在卫生间里刷牙，裸着的上身挂了一层薄汗。

 

刷完牙漱完口，叶修一抬头，视线正对准墙面上的圆镜，镜子里面周泽楷半睁着一双眼出现在他的肩头上。他揉揉眼，回身扯了两张面巾纸，从叶修的背后围上来，给他擦沾在嘴边的牙膏沫。

 

叶修在周泽楷怀里转身，两个半裸的人互相蹭一蹭裸着的部分，就算是morning call了，如果忽略了下身凸出的部分也互相蹭一蹭的话。

 

“哟，硬了怎么办？”

 

“……等它软。”

 

叶修决定搭把手，于是他把手搭在周泽楷嘴上，捂住他半张脸，再把自己的嘴贴到自己的手背上。这个嘴亲得不成功，情趣却玩得挺成功。周泽楷本来就挺着，经不住挑，他的手急急地找了过来，想要掰开叶修的手指，让他把嘴还来。

 

两只养尊处优的手缠在一起，交叠的姿势很像后来出现在报纸上的照片那样。据说，事后还有迅速入股CP的粉丝在手上P了结婚戒指，传道授业解惑用。

 

叶修挣着身体往后缩脑袋，“干嘛，没看出来我嫌弃你？刷牙去。”

 

周泽楷很爱干净，一听这话手也不挠了心也不闹了，老老实实去刷牙。

 

卫生间不大，叶修给他腾出位子，退居二线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刷牙时胳膊肘一推一拉，“我可告诉你，昨晚你说梦话了，把你们轮回的排兵布阵都说出来了，今晚请好了。”

 

时至今日，周泽楷哪还会听他瞎唬，但配合还是要的，并且已经养成良好习惯，他刷完牙扭过头，帮叶修压了压头顶翘起的头发，“好的，加油！”

 

洗脑是件很可怕的事，被洗的人不仅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立场，还会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饥饿感。好比叶修，就觉得周泽楷努力缩短和他的年龄差的一些举动认真又可爱，想让人把便宜送过去给他赚。

 

所以当周泽楷拿过手机，调出录音模式，让他随便说句话，好设为短信铃声的时候，叶修配合地挺痛快。

 

“嗯，说什么呢……荣耀，再玩十年也不腻。”

 

“…………前面，再来一次。”

 

“就这样了，挺好的，有真实感。”

 

算了，指望他不如自己剪辑，周泽楷收回手机，换上了一副虔诚的口吻，“我也是。”

 

荣耀，十年，不腻。

 

以此代吻，印下誓言。

 

对周泽楷和叶修来说，荣耀不仅是激情与理想的混合体，现在又多了一层身份，红娘，伴郎，证婚人，爱着荣耀，就好像爱着对方。

 

“那我就十二年。”

 

“……我也是。”

 

“敢不敢给点新意？”

 

新意？好吧，“……叶修，再玩十年也不腻，嗯……十二年吧。”

 

叶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用力把眼睛按回眼眶，真想直呼这段掐了别播。幸好衣柜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翻裤兜抽出一根烟，咬上，抽出打火机，弹开盖，点着，吸了一口，深沉地转移话题，“没脸没皮，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虐你。”

 

周泽楷刚好洗完脸，两道水线顺着头发滴答滴答，他就着水打理鬓角，弯腰拱起显出的蝴蝶骨匀称漂亮的让人想细细描型，他顺着叶修的话，发出一声听着像哼唧的嗯。

 

这一来一回严重失衡可不行，不能白让人调戏，叶修把烟圈吐得离周泽楷的脸近点，“严肃点，我在和你讨论比赛呢！”

 

周泽楷就这点好，不管叶修把淡扯成什么样，他都不嫌弃，他让他严肃，他就严肃，他用那双比头发还湿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叶修看，“……用力。”

 

叶修用力了，没夹烟的手快准狠地点周泽楷的脑门，“够胆，我走了，战场见。”

 

门锁落下的爽脆金属声传过来的时候，周泽楷正拉开窗帘，玻璃开始变得烫手，太阳再热也想晒一晒。他趴伏在大理石面的窗台上，向下看，路上已是行人成织，巴掌大的叶修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酒店门口的花坛边上住脚，周泽楷想，他一定是在点另一只烟。

 

这是他喜欢的叶修。

 

似乎能感觉到周泽楷正在楼上看他，叶修也不抬头，只把手伸直举到空中，挥了两下，向他喜欢的周泽楷。

 

是对手，是朋友，是知己，是恋人，他们走向不同的战队，共同的赛场。

 

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忠实地记录下了氧气、荣耀和你的味道。

 

☆、番外一

 

十岁的周泽楷做完作业，变凉的牛奶放在桌上，面上结了一层奶皮，他一气儿喝完，端着杯子去厨房洗。

 

一两滴雨打在玻璃上，敲响了暑气暂退前奏，水管里的凉水浇在夏天的手上，很舒爽。周泽楷偏头看着窗外，屋里高瓦数大灯罩着，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团靛蓝色的浓雾。

 

连绵不绝的雨时常勾人心思，雨丝密实起来，像一道道抛光的细线。

 

细线，今天早上的活动课，学的是基础缝纫，周泽楷就用到了细线。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坐在座位上依葫芦画瓢地穿线，他的同桌和他的后座一个劲儿在那叽喳游戏，一款即将内测、名字叫做荣耀的网游。那根线周泽楷穿了足有一分多钟，一双大眼睁起来盯着针鼻儿快盯成了斗鸡眼，眼看线头就要钻进去，胜利就在眼前，却被他同桌送了一个莽撞的胳膊肘子，功亏于溃。

 

他也不恼，只是横起一双眼睛看着同桌。

 

“周泽楷，你游戏玩得不错，我还有个内测账号，荣耀的，等到时候一起玩吧，还能组队做任务。”

 

周泽楷玩游戏的水平是不错，眼明手快，特别有天赋的那种，玩什么都手到擒来，他的名字时常出现在同学家各种游戏里的最高纪录上。

 

同桌扔完这句话又转过身和后座小伙伴聊天，他知道等待周泽楷的答复是一个冗长的过程，果然，他在眉飞色舞了一阵后收到周泽楷推来的小纸条，上面压着一支黑色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