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The Scientist 作者：小乐清水子/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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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号，谢谢。”
在网游普及的今天，玩家日益低龄化，主力军是大学生。那时谁也没想到能伴随一个游戏长达十数年之久，见证她起步，见证她变革，见证她一步步走向辉煌，成为首屈一指的电子竞技项目，粉丝千万，影响力覆盖方方面面，最终走出国门。
周泽楷捏了捏裤兜里的小纸条，还在，当然，刷账号卡登陆那都是公测后的技术革新了。洗完杯子，摆回橱柜，他最后往窗外望了一眼。
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屋檐下，十五岁的叶修正贴墙站着避雨。
夏季的阵雨来得直接爽快，叶修找到遮头瓦时身上就湿了大半，但急雨淋不湿少年心中另一片天地。相反，空气中弥漫着草的清甜香味，铺天盖地的水汽缓解了暑热，远处朦胧的街道灯影，此时都变成在为他的出走助兴。
他把目的地定为几里路外的一个网吧。叶修腰里没别二两铜，今晚过后，吃什么睡哪里都是问题，但他想的更多却是白天看到的一则游戏新闻，一款名叫荣耀的网游即将内测。
时兴的技术，精良的制作，考究的细节，平衡的职业，等等，吸引眼球的宣传语从来不嫌少。别看叶修年纪不大，在本地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跨游戏高端玩家，他好看这款游戏的发展前景，期待之下特想找个“内行”一起聊聊。
雨慢慢小了，蓄起的水没过路边的台阶，叶修卷起裤腿，把手张开挡在头顶，为眼睛挡雨，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跑去。
荣耀联赛初具雏形的时候，小屁孩周泽楷的人生重心还放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面，游戏打得随随便便，算是位休闲玩家，这导致他在荣耀网游里的成名之路十分曲折缓慢。
相比叶修在第一区开服的第五天就扬名立万，结下不少追随者和仇家，周泽楷十五岁那年才被弱旅轮回相中，发出“少年不来我们训练营试一发么美好的明天在等待着你哟”的邀请。
那是第二赛季，嘉世在叶秋——真名叶修的带领下，梅开二度夺冠，嘉世王朝的金字招牌闪瞎一众宿敌。造就了网游里战斗法师满街跑的奇景，更不用说在嘉世的训练营里，甭管你主攻啥职业，一人再整个战斗法师的小号那是必须的。
又是一天训练结束，叶修在嘉世训练营第三个战斗法师倒下后被后辈请进了训练室。两个十几岁的小年轻拥簇着他，一路走一路串讲遇敌全过程。概括起来就是“有个很嚣张的神枪手连干我们好几个人叶队去帮我们出头啦”，气愤难平的声音灌满整条走廊。叶修随口接几句话，他刚进屋，嘉世未来小气功师的电脑屏幕也变成了灰色。
“有点意思，让我看看是谁这么能打。”叶修坐上随便一人让出来的位置，在众人哇靠有戏可看的兴奋神色中刷卡登陆他那个破破烂烂的战法小号。
场子不是修正的，有装备压制，但不到一分钟，对面的神枪手就趴在了地上，战法小号坐在对面吃喝恢复，叶修抬手打字。
“怎么样，服不服？”
“……”
“吓到无话可说了？”
“……再来。”
二连冠的小队长二十啷当岁，精力旺盛的没处宣泄，对荣耀的狂热欲望也旺盛的没处宣泄，每周一场的职业比赛不够止渴，谁来约战都会兴冲冲地打上一场，这个“谁”当中包括队内的后辈，包括嘉世的保安，包括竞技场里随便一个玩家。
叶修空有虐菜的概念，没有虐菜的意识，竞技场内人人平等。何况眼前这个菜，周泽楷，近日在神之领域声名鹊起，技术不错，意识战术操作都有可圈点之处，就是嫩。
53秒之后，神枪手又趴在了地上，战法小号坐在对面吃喝恢复，叶修抬手打字。
“还不服？”
“……”
“还来么？”
“来。”
46秒之后，神枪手再次趴在了地上，战法小号坐在对面吃喝恢复，叶修抬手打字。
“还想不想再来？”
“嗯。”
“要不要给你时间哭会儿？”
“……不用。”
叶修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拿出了职业比赛的劲头儿，压制得周泽楷只能提手速，技能越丢越乱，章法回了老家结婚。
渐渐地，他在乱中建立起新的秩序，尝试突破，打到第四局，输还是输，但已经能比之前坚持得久点。
围着叶修站了一圈的训练营学员个个争先恐后地进入目瞪口呆惊诧极了模式，在不留情面的情况下，自己能在叶修手底走几招撑多久，他们心里有数。
只有叶修心情不错，神态轻松，乐在其中，点上在嘴里咬了半天的烟，怕弄脏键盘还把烟灰缸接在下巴底下。
“以后多找几个这样的给我玩玩啊！”
游戏里的神枪手再次复活，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向战斗法师发起挑战请求，没人接受，他就等，等指令时效过了再发起一次，直到叶修烧完手上这根烟。
“你还想打？等着，我换个号。”
破破烂烂的战斗法师消失在周泽楷的视野中，一分钟后，同样破破烂烂的神枪手进了房间，走到场中央。房间没设密码，里外三层已经站满了围观群众。
周泽楷没工夫理会几个见机前来奚落的手下败将，点对面名叫“三个神枪手”的神枪手头像，发出PK邀请。
对方换了他的本职职业，周泽楷除了撑得时间又长了点之外，结局还是一样，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他懂，他倒不至于为此沮丧。况且，他也看得出来，对方那种连招模式和反应速度，细节抠得极精准，手比脑子还快，不是千锤百炼得不来。
前几天轮回向周泽楷发出了试训邀请，同为神枪手的队长张益玮亲自下场试他，他暗自对比了一下，今天遇到的对手不输张益玮，甚至比他还要高杆，大概也是谁家的职业选手吧。
关键是，指望周泽楷开口说点啥，套点话，比指望他沮丧还难，反倒是叶修本着关爱全联盟后辈的宗旨，临下线前给他去了条密语。
“你打得不错，进步空间很大。”
“……谢谢。”
“你知道叶秋么？”
“嗯。”
“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崇拜他？”
“……还行。”
“他对神枪手也很有研究哦，写了不少攻略，应该会适合你，你年纪挺小的吧？打基础很重要。”
“看过。”
“哦有什么想法？”
“……蛮厉害。”
“不错，有眼光！”
“………呵呵”
“我下了，你继续加油吧！”
嘉世主场体育馆，欢呼声震耳欲聋。
不公开露面是叶修硬拗来的福利，十八岁的周泽楷在内场和二十三岁的他握手，这样看上去众人觐见拜大神感十足。作为轮回战队培养的王牌账号接班人，周泽楷于单人赛出战，拿下一分，低调地掉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荣耀职业联赛平稳过渡到第五年，几大强队先后崛起，登顶，天下已不再是嘉世的天下，但天下还是叶修的天下，叶修和他的一叶之秋依然是那道不可逾越、无法绕过只能硬着头皮强撼的第一高峰。
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成为后来者的标靶，每个人都渴望这样的殊荣。
周泽楷没什么表情，整张脸看上去还有点欠缺灵动，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没法跟场上的风格统一起来，多亏了让帅镇着，他时常被解读成羞涩无口，刚一出道就聚了一筐好这口的妹子粉。
他眼中有一簇星火，烧得无声无息，只燃给自己看，不易为人察觉。
“小周，周泽楷，对吧？你还真是不爱说话啊，你的风格挺好认的，进步很快，继续加油。”两只手松开后，叶修对他说，语气里盛着的是对后辈的提携和鼓励，再看脸，从眼神到笑容，配置齐全。
周泽楷略颔首，一副心领了受教了的样子，墨迹了半天墨迹出一句话，谢谢前辈。
其实他有句潜台词，只能在心里说说，你的风格也挺好认的，叶秋。
周泽楷二十一岁那年首度捧起冠军奖杯，带起冠军戒指，坐实他第一人的沙发，一时风头无两。
叶修二十六岁那年中途被迫退役，暂别他征战了八年的赛场，走出母队嘉世时，恢复了叶修的本名，身上只有一张远古账号卡。叶修对“出走”毫不陌生，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的内心坚韧程度是可怕的。
周泽楷对叶修的记忆中断了一阵，对叶修的研究还得温故而知新。他去网游晃得次数太少，直到第八届全明星赛上，才被那个龙抬头续接了起来。
事后总有记者不厌其烦地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发表意见，他说着需要翻译的中国话，心里想的却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战斗法师，虐菜也能虐出乐趣，只要是玩荣耀，他就能打心底里开心起来。
这种开心是会传染的。
这个人一定会回来的，没了荣耀他活不下去。
后来周泽楷知道了叶秋的真名，人还是那个人，叫什么无所谓，他只是把QQ里君莫笑的备注由叶秋改为叶修。
轮到二十三岁的周泽楷了，他对当年、也就是第十届荣耀联赛最深刻的记忆停留在最后6.5秒的惊天逆转上。不由得他不深刻，虽然不到最后1秒都不能断言冠军的归属，但能拼到这种不计代价的程度，这是只属于二十八岁的叶修的胜利，哪怕他的时代终将落幕，这一刻已经永远封存于荣耀史册。
周泽楷号称无解？那就别解了，强杀吧。
一枪穿云倒下的那会儿，周泽楷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以为聊天框会跳出一行内置嘲讽语气的小字——服不服？
冠军奖杯从叶修手中滑落的时候，要不是周泽楷离得有点远，他真会上去帮他兜一下，他甚至已经摆出起脚式和起手式了。他用什么来表达心服口服的呢？伟大，这个词太虚泛、太土又太夸张，但是很叶修。
大路朝天，两条各走一边的线因为其中一条改变轨迹而相交了。
周泽楷在二十四岁那年收到了叶修的告白。你说说叶修，二十九了，随便上去亲别人，告个白也看不出是真是假。周泽楷信了，并且为此不知所措，他这才发现原来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对叶修的相信从近乎盲从，进化为直觉，说叶修状态下滑，他觉得这报道可笑；叶修退役，他觉得他走不远，随时要杀个回马枪。这条潜移默化的路走得太久，久到木讷的周泽楷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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