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旧时歌 作者：萧翊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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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洛祈的瞬间，林锋的眼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光，但没多话，屈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触了触他的颈脉，道：“早没气了。”
“他服过碧露丹。”凰久冷淡地说。
林锋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你把碧露丹给他了？”
“反正我又用不到。”凰久低声说。
林锋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是啊，你用不到。”
“……我用不到，何不给了用得到的人，我也能得回报。”凰久道。
“既然已经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林锋淡淡道，“人先带进来。救不救得活另当别论，要我救人，我也是要回报的。”
小童点起了灯，把屋内照得明亮，掩上门出去了。屋里没有升起炉火，却异常暖和，空气里那股硫磺味更浓了。墨枫轻轻把洛祈放在床榻上，转身捂着嘴一阵抑制不住的轻咳。林锋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洛祈。
“你给他续过脉了？”他问墨枫。墨枫点头，他一笑：“手法倒是高妙，心脉被伤到这种程度都能续上，倒是省了我很多麻烦。”
墨枫默然，并不接话。林锋也不在意，仔细察看过一遍后就起身看着凰久。凰久不看他，只问：“能救么？”
“我明日才能答复你。”林锋淡淡地说，“今天夜已深了，两位请到客房暂歇。”
主人家既已发话，墨枫便俯身要去抱起洛祈，林锋看他是一副不会让洛祈离开身边的架势，叹了口气道：“算了，今晚你就住这儿，我去客房。你这么带着他走了一路，再搬来搬去颠簸折腾几次更难救了。”
墨枫咳了咳，道：“多谢林先生体恤。”也不推脱拘束，就在洛祈床边坐了下来，拿纱布擦咳出的满手血。华言那一剑剑气凌厉，虽未直接伤到墨枫的内腑，但还是浸伤了心肺。但他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调养疗伤，一路都是靠自己平日配的伤药和离经内力硬撑着，一旦有稍大的动作压迫到完全没有愈合的伤口，就会撕裂咳血。凰久劝也劝不住，拿他没办法，唯有尽快带他找到目的地，才能让他放松休息。
凰久看墨枫毫不推辞地留了下来，脸色就颇为不自在，站在门口磨蹭半天，林锋已随便收了收东西，转头对他说：“走吧。”
凰久挣扎地看了两人一眼，正想说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他们吧，结果才抬起头，对上林锋的眼眸，话就不自觉地咽了回去。呆住。
那眼眸黑得如无底深潭，深邃幽谧，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走吧。”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凰久鬼使神差就跟着他走了，还顺手帮墨枫把门关了回去。
这里与十一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除了多了那些侍童，院落格局、摆设、甚至院里院外的花树，似乎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凰久左看右看，穿过小院的短短几步路似乎无比漫长，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林锋进了屋，林锋咔哒一声落上了锁，回头看着他。
“你故意的？”林锋问。
凰久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这里只有一张床。”林锋似笑非笑。
凰久猛然反应过来，窘得不可自抑就要慌乱地去开门。手才碰到门栓就被抓住，整个人被朝后带入对方的怀抱中。林锋的右臂力大而沉，并不灵巧，却让他挣得艰难。那是一只义肢。
“放开我！”凰久怒道。实在是已经沉淀了太多年的习惯，让他不由自主就想跟从对方，遵循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在生自己的气，他从来没有忘记，也不该忘记，那沉溺的背后是怎样可怕的深渊。
他的手指触碰到紧箍着自己的没有温度的上臂，心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寒颤，被封死在心底的往事如溃坝的洪水，挡都挡不住地淹没了他的理智。
“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林锋的左手灵活地解下他腰间的轻重剑扔开，把人更紧地抱进怀里，“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条件是什么。”
“准备个毛！”凰久回神，怒道，“除了这些你还会想什么？除了强来你还能做什么？”
林锋默然，任怀里的人拳打脚踢。是，他完全可以强来，而且凰久为了救人既然都回来找他了，也绝不敢反抗到底，但是……
他抱得再紧，凰久也只会觉得疼，而不会觉得暖。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了句“抱歉”，放开了凰久。凰久趔趄了一下，愣愣地看着他开门出去，门被砰的一声关回来，接着是隔壁的房门开锁的声音，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次日凰久醒得很早，没想到另外两人起得更早，他打理好过来时小童已经端来了早茶。墨枫一看就知又是彻夜没睡，林锋正在问他洛祈的情况，神情还算轻松，显然有戏。
凰久插不上话，又不想碍在林锋面前，捏了张饼便出去外面溜达。院落旁边是热气腾腾的溶洞，洞的深处有滚烫奔腾的地下暗河，浓浓的硫磺味儿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院子另一边则是一泓奇特的热池，池边有巨石，上面剑痕斑驳，因过去了太多年，又有水汽侵蚀，许多痕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个地方有着太多不敢去回想的记忆，没走一会儿凰久就不想再转了，靠着巨石坐下来发呆。
这么多年他并不是没有超越林锋，但是有的地方，他却永远也赶不上。林锋最强盛的时候可以带领恶人谷与华言和华言的前任指挥分庭抗礼不相上下，但他呢，若浩气是华清或秦诗带兵他还有得玩，换成华言和墨枫他就只能甘拜下风。他把一军的实力扩大到如今的地步，天底下已经没人会质疑他的能力，但是，他指挥不了大规模的阵营战，他手下也拿不出人来指挥，让堂堂恶人谷第一大军团有实力无实权，处处受其他军团的指挥牵制，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他并不是不服洛祈和杨魂，只是，他不甘。
当初看着洛祈和墨枫一步步闹僵，凰久就设想过今日的局面。洛祈来找他时他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洛祈如果真的出了事，就是他最后的契机。如今那两人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事情也如他所愿的一步步推进着，可是，他却没有一点欣喜或满足。
——他知道他永远也比不上林锋。昨日一见，更是深刻了这个认知。他在外面再狂再傲，呼风唤雨，林锋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彻底击溃，无论时隔多久，再见林锋，他依然会不自觉地陷进去，坠入永远爬不出来的深渊。
这个他恨到极致却也爱到极致的人。
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又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太熟悉，让他不自觉地想放松，凰久胡思乱想了许久，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日头高照，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披盖了一件雪白漂亮的狐裘，暖哄哄的。小院里已飘出菜肴的香味，凰久拿着狐裘回去，一路遇到的侍童都无一例外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对他躬身行礼，态度比他自己手下的兵还恭敬。
墨枫正在给洛祈行针，林锋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口中随口问着墨枫具体状况，看到凰久进来，再自然不过地让他帮忙去隔壁储物间拿备用的绷带和药。凰久说我找不到你使唤你家的小童去。林锋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在哪里的。”
你知道在哪里的，因为，所有东西的位置和模样都没有变过。
凰久避开他的目光，匆匆转身去拿药。打开房门，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很多都已经模糊了的记忆细节，都被这如同场景再现般的摆设构造清晰地描了出来。凰久竭力稳住手，拿了东西就走，回来递给林锋。林锋分了一些给墨枫，转身就把凰久按在椅子上。
凰久顿时炸了毛一般差点跳起来。
“小心些。你自己身上也有伤，这都几天没换药了。当自己是铁打的么？”林锋仿佛没有看到他排斥的反应，自顾自解开他的衣服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凰久身上的外伤并不严重，所以就没当回事，可当林锋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时，强烈的目光还是几乎将他灼伤了。
“混阵营的，三天两头打架，身上有伤很正常。”凰久不自在地说，一边想抢过药膏自己来。给那样的目光盯着谁受得了？
“坐好，别乱动。”林锋哪里肯让，牢牢把他压制着上药。一旁的墨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又低头处理洛祈的伤去了。凰久给那一眼看得浑身都烧起来了，总觉得像是被戳穿了什么。
好不容易捱到上完药，林锋把两人撵出去吃饭，他还得再看看洛祈的情况。从头到尾，他都没再提过关于所谓的回报一个字，凰久心里悬着难受，但林锋昨晚那般暗示，他更不想主动去问。墨枫比原来更淡漠安静了，多于的话一个字都不说，自然也不会去问。只是眼下是到达这里以后两人第一次有机会独处，他破天荒主动对凰久开口了。
“洛祈的攻防指挥是他教的？”
凰久闷闷地戳着筷子，“嗯，当年他救过洛祈一命，洛祈跟了他一段时间，学了不少。”
“难怪觉得他俩很像。”墨枫淡淡地说。
凰久看着他：“他俩像？”他可觉得一点都不像！
“把自己藏得很深，从细处着手算计人心，让你输得不知不觉却心甘情愿。”墨枫敛着眉目淡淡地说，“手段一模一样。”
凰久默然，突然注意到墨枫低敛的目中那抹锐利的光——他根本一直都很清醒！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思忆成疾迟钝痴癫！
“你自己注意一点，别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了。”墨枫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便不再开口。林锋已经走了过来，正客套着你们先吃啊不用等我。凰久看着他温和却看不出真实情绪的笑容，心里越发堵得慌。
原来他和林锋的种种细节墨枫都清醒地看在了眼里，看得比他这个当局者清楚多了，只是一直没说出来。可他虽也知道，林锋擅长算计人心，尤其是算计他，只是每次……都还是会坠进去，在他手里输得一塌糊涂，把自己赔得什么都没了。
“明日还需行一次针，替他梳理经脉，这样把握大些。”林锋说，“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人留在我这里。”
“拜托林先生了。请问……有多大把握？”墨枫道。
“不好说。而且，把人救活了，也未必会醒，说不定就这么沉睡一辈子。”林锋道，“我尽力。”
墨枫沉默了一会儿，道：“要多久？”
“不一定。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林锋道。
凰久插话道：“救活他要这么久吗？没必要等他醒，救活了我们就把人带回去。”
“不行。”林锋淡淡地说。
凰久瞪着他，墨枫道：“那……能来看他吗？”
“他可以，你不行。”林锋轻淡地说，“我这里不是集市，没有想来就来的道理。他能给我我要的东西，而你没有。你不能来。”
凰久一脸怒容，要不是碍着墨枫也在，估计早就拍桌表态绝对不会来了。墨枫没说话，他知道凰久不想再来招惹林锋，若是别的事他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是……把洛祈一个人留在这儿，或许三年五载甚至一辈子都再见不到，还得不到丝毫关于他的消息——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熬下去。
“你也别想自己偷偷跑过来或者硬闯，被我发现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洛祈。”林锋淡淡地说。
墨枫攥紧了拳，忍了许久，才低声道：“只要林先生能救活他……我不会来打扰的。”
---TBC---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凰帅一见到林锋气场就不对了智商全线下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鹤归
☆、第 44 章
林锋淡然看着他，缓缓道：“还有，人是我救活的，他欠的是我，我不会对他提关于你们的任何事，也不会让他知道外界的任何消息，免得他待不住。他醒了，身体养好了，我自会放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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