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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跟我一样。”

    一个眼神，适时的一句话，点醒着茫然彷徨的人。

    但却也不会过分触碰。

    始终保持着距离。

    只有受过伤的人才能理解这样的默契与温柔。

    「她教会了我很多……」

    他哑声地道，泪水终于溃堤，他颤抖地抱住自己。情绪完全崩溃。

    「凉太──」「黄濑君！」

    经纪人与助理立刻冲上去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身旁的演员和导演也立刻起身。

    「不好意思，摄影机请先中断一下！」「麻烦请大家后退一点，给他一点新鲜空气。」

    镜头前一阵混乱。

    「凉太？你还好吗？」黄濑凉太人高马大的经纪人整个人冲上前去先用背影将镜头挡住。把自家艺人昏厥的样子藏了起来；一手抱着他一手拨开想要跟拍上来的镜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抢独家！？

    「来几个人先带他去后面休息！」中谷美雪冲着工作人员命令，气势汹涌。

    好不容易将那孩子带出了镁光灯的层层包围。

    「没事了，他只是太激动了些，休息一下就好，谢谢大家关心。」宣传跟公关也识相的立刻上前挡住了记者们。

    「毕竟凉太君还是个孩子，原本朝夕相处的同事突然遭逢巨变，真的很难承受。请大家给他一点空间吧！」

    后面的行程都停了。

    整个演艺圈上下都在吊念小樱。

    电视台疯狂回放着小樱从七岁出道道现在所有的作品。访谈记录，转开所有频道，所有人都在谈着她。

    谈着她特别的背景、难得一见天份，还有孤绝的寂寞。

    房间里的电视被搬走了。没有人敢让他看节目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报纸跟杂志也全部收了起来。

    小青峰、妈妈、小美雪，三个人每天轮流来陪他。

    谁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家。

    但也不敢让他出门──深怕一出门就被那些疯狂的记者追问到再一次崩溃。

    工作全停了。

    「还好吧？凉太……你还是看到了啊。」中谷美雪一踏进他住所的时候立刻眼尖地暼到了桌上的报纸。

    “现实生活中的羽毛恋人──神谷樱骤逝，黄濑凉太悲痛难以自制，所有演艺工作暂停。” 娱乐版的头条耸动地写着，上面配的照片正是那天他在记者会上激动得昏过去的照片。

    「我有阻止过他。」青峰把有标题的那面对折了起来，扔到遥远的另一边去。

    他今早集训拖得太久，等他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黄濑坐在沙发上。腿上摊的是今天的报纸──该死的！

    「是事务所放的消息，对吧。」

    休息多天后，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黄濑的表情比她想象中的还平静，黄濑平静地问着自己。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在我不在的时候。」脸上露出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他是真的心很凉。原来让他休息这么多天，不是因为怕自己承受不住更多打击，而是为了要趁机放消息；拿已经死掉的小樱来炒作，真的都不怕会有天谴吗？

    「……我会建议你不要听比较好。」中谷美雪抱着手臂道。

    「总比我自己乱想好。」

    沉吟了一阵，看了坐在凉太身旁的青峰大辉一眼──好吧。

    「”居然能想到在记者会上昏倒这招，凉太君果然很懂得炒作啊”」她将事务所里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着。

    「那些人有病啊！」

    青峰整人暴怒了。他整个人都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凉在记者会上前面悲働成那样，甚至最后还倒了下去，那些人居然有办法说出演技真好这种酸溜溜的话！是有多眼红！

    「是，没错。」中谷美雪叉着腰也高分贝地回嘴，「看来你终于了解了凉太是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了啊──我还要告诉你，在这圈子里面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凉太他妈的就是在全都是疯子跟神经病里的世界里讨活！随着他越红，准备抓他小辫子逮着机会就要他死的人越多！所以我才不这么乐见你们交往！你们不过是一对脆弱的小鬼！别说是保护对方了！就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这不关小青峰的事情，小美雪妳别吼他。」黄濑开口了。

    「我明天就恢复工作，所有行程照常跑。」他啪地一声将报纸扔在桌上，「我很期待他们到时候的表情。」黄濑坚决地说着，眼神强硬。

    他打算跟他们杠上了。

    他不要再任人摆布了。

    「神谷樱的家祭在周末。」中谷美雪说，「虽然也猜得出来你要是现身媒体肯定又要大书特书──」

    然后又冷冷地看了青峰大辉一眼。

    一个近似是黄濑凉太父亲的人物，另一个则是他的男朋友。

    「……我不会连死人的醋都吃。」青峰冷答。

    中谷美雪这才把割人的目光给收回。

    「不管媒体跟事务所要怎样搞，你都该去，凉太──她有恩于你。」

    她走过黄濑身旁，按了下他的肩膀，「去上炷香，好好谢谢她。这是做人应有的礼仪。」

    她沉沉地按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

    

    第57章

    

    神谷樱的家祭由演艺圈的大前辈们组成治丧委员。沉稳的黑色奔驰缓缓开近宁静的田园调布，在接近神谷家的独栋洋房前两旁已经开始林列着各式的花架──白百合、桔梗、洋兰，以及与她极为相衬的淡粉色樱花。

    「生命真的很无常啊……」黄濑喃喃自语着。

    即使到现在，他还是很难相信那个比自己闪耀一百倍，一直往梦想努力不懈的小樱已经过世的消息。

    他脸上带着大大的墨镜，身上穿的是低调的黑色西装。除了左耳上的耳环和手上的表外，一切朴素，脸上连点粉都没有上。

    这是他人生中参加的第一场丧礼，送走的是他的良师益友。

    「所以才更要把握当下，毕竟逝去的已经不会再重来。下车吧──」中谷美雪用眼神示意着他要做好心理准备，记者们开始围上来了。

    等了这么多天，他们口中的悲剧男主角终于出现了。

    「黄濑凉太君！请说说几句话！」「请问这几天对于你跟神谷樱的流言你有什么话想要回应吗？神谷樱的死是否是因为与你的恋情受阻挠？请说几句话！」记者们峰拥而上。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面对起来还是难以招架。

    「我能说的话，都已经在记者会上说完了。谢谢大家关心。」

    他点点头，举起手感谢着。脂粉未施的脸色憔悴苍白，一身肃黑，墨镜遮住了表情，但仍然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悲痛──观众们最爱的悲剧男主角。

    「不好意思，今天是私人行程，请让让──」人高马大的女经纪人神色严峻地护着自家的艺人。「请告诉我们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天？黄濑君！」

    镁光灯此起彼落，麦克风纷纷逼上，简直就像张开利牙的猎犬。

    「不好意思，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那样强忍悲伤，力佯镇定的样子──彷佛就像是飞鸟凉人穿透了荧光幕走到了现实世界里。

    观众们爱死这剧情了。

    媒体当然为之疯狂。

    就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样直扑而来，多得躲都躲不了。还好最后是治丧委员们聘来的保镳们救了他，否则他可能会被困在记者群里面完全脱不了身。

    好不容易才进到神谷公馆，精致漂亮得宛如娃娃屋的独栋洋房，周围的樱花都盛开了；今天暖冬，樱花开得特别早。白色的八重樱与粉红色的吉野樱迎风摇曳，樱雨纷飞。

    “神谷樱家祭”的花架就这样立在门口。往来吊丧的宾客全都是演艺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白色的蜡烛从大门阶梯上一字排开，周围堆满着来自世界各地影迷的卡片和礼物，用着不同的语言书写，但同样表达的都是对这英年早逝的演员的哀悼与怀念。

    黄濑在入口签到处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奠仪交给了负责的人。

    在玄关处脱下皮鞋，慢慢地走进了位于一楼的和室。

    拉门是大开的，两旁分别端坐着前来吊唁的宾客，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百合与樱花交织，灵堂被淹没在花海之中。中间挂着的是她生前灿烂的笑靥──羽毛恋人中真弓翔子的剧照。

    照片中的她回头看着镜头，笑得十分开朗，然后背景是一片朗朗晴空。

    小樱的棺木就停在那。

    白色纤细的白桦棺木。除了诵经声和偶尔细微的抽泣声外。十分安静。

    前方的黑檀木桌上摆着两盒香炉。

    为了要闪躲记者，黄濑刻意晚到了一阵；他们也理解他的困扰，所以对黄濑的晚到也能够体谅。

    「你终于来了啊……」主持丧礼的前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和她说几句话吧。」

    他点点头。

    黑色的袜子在塌塌米上走过，发出沙沙声响。小樱的棺木就在正中央。

    双手贴在塌塌米上，恭敬地跪坐在灵前。

    他先肃穆地向右边的家属一鞠躬──神谷樱的父亲，然后再向左边治丧的委员们敬一鞠躬；他们今天都是以神谷樱的亲戚身分列席的，然后在走到小樱的遗照前──一鞠躬。

    握着念珠，他终于来到了她面前，双手合十。

    然后抓起香屑递到眉前捻香致意，放下，一连两次。

    「我可以看看她吗？」他突然开口。

    「请。」她父亲将棺木上的小窗打了开来。

    ──小樱还是一样漂亮。化妆师把她画得完美极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就连睫毛也帮她带了最长的型号。他们都知道小樱曾经因为黄濑的眼睫毛比自己还长大发雷霆，甚至还想打算一刀剪掉它。

    想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笑。

    躺在棺木里的小樱面容平静，就像装在盒子里的洋娃娃一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羽毛恋人的试镜上。在碧海蓝天的长滩岛上。

    当时他被一个人呆坐在长廊上的小樱吓得毛骨悚然。

    看不出变化的表情，平静无波的漆黑双眼。

    “──叫我小樱。凉太君。”

    只有她不排斥拍写真集出身的自己。

    但也觉没想到就那次短短的会面，就让他整个人生有着巨大的转变。

    “没有天分的话，努力就行了。”

    然后是她领着自己走进了演戏这条路上。

    让他领略到，原来自己可以不只是花瓶，还有别的可能性。

    『还是一脸迷网啊，凉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