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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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离又美好。
那天晚上,方秋用盒子提着坨青白的玉件回了展宅。彼时展循刚吃了饭,正在逗沅荷的儿子玩,见哥哥这么晚才回,立即抱着小家伙迎了上去:“哥,你哪儿去了,我们还一直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嗯,在玉器行待得久了,被老师傅强拖着吃了顿饭。”方秋有些疲惫地冲他笑笑,手上将木盒换了一边,继续往偏院走。展循跟屁虫似的抱着个小娃追着他,纠缠不休地问:“你提着的这个是什么?看着怪沉的。”
“这个啊,是我给阿爹准备的生辰贺礼,一件玉雕玩意儿,刚开了料。”说着,方秋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脸,无奈地道,“好啦,你别跟着我了,我回房还得接着雕,忙着呢。”
“……哦,好吧。”展二少乖乖地应了,有些没趣儿地抱着小娃往回走。方秋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推门之前扭头看一下他,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笑,随即静静地进了房。
这个弟弟,总是对他特别关心,随便一件事都要扯个半天。方秋默默叹一口气,心说今天竟然跟那个万淳待了好几个时辰!虽然两人只是规规矩矩地说琢玉的事儿,但若是让阿循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通猜测——这家伙总有“哥哥被夺妄想症”,对他那些痴男怨女的追求者戒备得不行,到时候再把万淳当成特别关照对象那就不好了。
说起来,万淳这人跟那些家伙真的不一样,方秋总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很迫切地要接近自己,言语行为之间很是有礼,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而且,虽然他在苏州已经两个多月,可是两人愣是没有碰过一次面!若不是今天自己去玉器行,指不定得到年尾查账的时候才能碰到。
难道他就没想过主动制造机会来接近自己么?就像其他那些人一样?想着那些恨不得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荡的追求者,方秋心里又无语又疑惑。想了一会儿,觉得万淳可能就是那个性子,两年前在万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不主动争取,也不是那么所谓。
……说到底,他对自己,应该也只是普通程度的仰慕而已吧。
想着,方秋淡淡地撇了一下嘴角,随即从盒子里拿出刀具,开始细细地琢磨起眼前的玉件来。
往后的几日,当处理完老爹布置给自己的事务之后,方秋就会带上东西溜溜达达地去玉器行。唐老师傅的玉观音已经雕好了,想休息几日不接活儿,就在一旁指点方秋琢玉。
万淳的茶树没有搬走,还是放在工床上,不过也没见着有什么进展。万掌柜这几日都很勤快呢,穿得人模人样,笑眯眯地在前堂打点迎客。方秋每次进来都能看见他,然后这厮就会笑得跟只狗儿一样——于是方秋就又疑惑了。这笑容,这眼神,分明是很喜欢很倾慕,可他怎么……就那么恭敬平淡呢。人说喜欢上一个人会身不由己、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怎么他这么坐怀不乱?
心里虽说疑惑,但方秋也并不表现出来,看上去依旧平淡。两人之间虽说也会有些对话,但也都是没什么实质性进展的闲聊,气氛倒是还好,平和静谧,温暖从容,是秋高气爽的样子。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中秋,方秋手里的玉件还是没能出来个像样的形状。一开始万淳跟他说雕只鸟儿,方秋就真雕鸟儿去了,不过想象的和现实有点儿差距,他想雕白寿带呢,结果……现在看着,倒是像麻雀。
下午时候,万淳转悠到工房来看进度,眼睛一瞟,看见展大少坐在窗前的工床上,正对着个小东西冥思苦想。本来带着他的唐老师傅雕白菜螳螂去了,琢玉新手展方秋无人指点,一下子没了思路。万淳见了便踱步过去,眼里刚看清一只小鸟儿的形状,方秋在郁闷之中惊觉他走过来,觉得丢脸,就伸手将玉鸟儿捂在了手下:“……不准看。”
见他害臊,万淳不禁一愣,心中一荡,整个胸口都骚动起来。此时的展大少对着阳光,透过窗棂的光线一道一道的映在他脸上,将他的脸颊照得红扑扑、俏生生。再配上那略带紧张的躲闪神情,看得万淳是通体酥麻、呼吸不能。
“……本来说雕个好看的鸟儿,结果成了麻雀。”方秋郁闷地低声嘀咕着,有些不高兴地伸手将鸟儿攥进了手里。万淳看了他许久,半晌,拖过一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大力控制着心中的澎湃,道:“有你这份心意,即使是麻雀,展老爷也会喜欢的。”
“我知道,但还是想雕得好看些。”方秋泄气地说着,犹豫好一会儿,还是伸手将那鸟儿磨磨蹭蹭地放了出来:“你帮我看看,这鸟还有救没有,我可不想拿出去被家里人嘲笑。”
万淳低头微笑一下,手里将玉鸟拿过来放在眼前细细查看一番,说:“这麻雀有点儿胖,要不我帮你改改,雕成只佛法僧吧?”
“佛法僧是彩色的。”方秋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改动。但万淳只是笑笑,随即拿了刀上手:“那就是只青色的佛法僧喽,展老板见多识广,肯定见怪不怪。”
听他这样瞎扯,方秋便也懒得跟他分辩了,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他雕,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看了一会儿,方秋注意到这个万淳不止是声音,连手也是一大绝色!他那手又宽大又有力的,拈着精巧雕刀的样子居然分外和谐,一点儿也不显突兀。方秋看了一会儿他的手,又忍不住移过视线去看看他专注的脸,心说这人做起细致的活儿,还真是那么个样子啊。
看了好半晌,展大少忍不住问:“万掌柜,你除了琢玉,平时还会做什么,就跟琢玉差不多的?”
“还会做什么啊?”万淳偏了偏脑袋,但视线并未离开手里的鸟儿:“……嗯,以前还跟着一个师傅玩儿髹漆,但是大漆有毒,后来我娘便不让我弄了。现在晚上若是没事,就在房里捣鼓通草。”
“通草?”方秋眉毛一挑,心说这是个什么东西?万淳听他好像没见过,就轻笑着说:“通草啊,是一种植物,趁湿取其内芯,截断理平,然后晒干,再薄薄地切成片状。通草这东西,没什么旁的用处,就是手工装饰品,我见过手艺人用通草做假花,上色剪瓣儿,弄得好的,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说着,他转脸冲方秋笑一笑,道:“我房间里有做好的花儿,展少爷要不要去看看?”
方秋听着好奇,想看看这门手艺又是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思虑一下便答应了:“……那就麻烦万掌柜了。”
没一会儿,两人从工房里走出来,七绕八绕地到了后院万淳的房间里。方秋跟着他走进房间,见里面布置井井有条,干净通明,桌上放着数个手工小玩意儿,玉雕也有,木雕也有。桌子中央有个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白皙的梨花,看上去开得正好。
方秋盯着那梨花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瓣……触感极其娇嫩,又软又薄的。这估计就是他说的通草做成的花儿了,要不现在是秋天,哪里还会有梨花开放?
万淳正在里面的桌子里拿东西,扭脸见他对着花儿出神,便笑着说:“那个梨花我做了好几天,剪坏了好几片通草。后来还想做油菜花,可惜那花儿太小,我笨手笨脚,实在力不从心。”
“万掌柜,你可知道‘适度’二字该怎样写?”方秋皮笑肉不笑地转过身盯住他,心里颇有些不爽:“你这叫笨手笨脚,那我呢?岂不是三大五粗?”
你哪儿是三大五粗,你是亭亭玉立、玉树临风。万淳在心里揶揄一句,脸上依旧是笑:“好好好,那我以后不这样谦虚了,我得瑟一点儿。”说着,他手上拈着几片薄薄的像白纸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笑笑地递到方秋眼前,“喏,这就是通草了,我这儿挺多,没事就玩一会儿,当做消遣。”
方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手指上摸着滑滑爽爽的,很是舒服:“跟宣纸似的,好薄。这都是你加工的么?”
“嗯,我自己弄的,挺麻烦,有点儿费时间。”万淳说着,伸手抽出一张,随手一卷一拧,一朵风铃草似的花儿就出来了。方秋看得眼睛发直,心想老爹喜欢花儿,要是用通草做了花摆到房里,就能天天看着,还不会萎蔫凋谢,那该多好!
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就这样说了:“这个东西不错,要不你卖几张给我,等过了中秋,我跟你学一段时间,过年做成花儿好给我爹当生辰礼物。”
“过年?”万淳一听,脸上有些愣:“不是中秋生辰么?……啊,啊!是说展老板的夫人是吧?”
“是啊,我有俩爹嘛。”方秋不在意地说着,手里试着将一小片通草卷成了一个筒状:“一个在中秋过后三天生辰,刚好在我后面一天;一个在除夕前五天生辰,刚好比我弟早一天。”
他说得心不在焉,但万淳一听就听出关键了——方秋快生日了,就在几天之后!
看着眼前拈着通草兴致勃勃的心上人,万淳心里激荡着,骚动着,有些平静不下来。虽说自己是个外人,他的生辰断然不会邀请自己去,但总忍不住想给他做点儿什么,送个小小的礼物也好……
想着想着,万淳注意到他手里薄薄的通草,突然一个主意计上心头——然后,方秋就见万掌柜急匆匆地转身走到了桌子前面,拉开凳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几片稍大一点儿的通草,埋头就开始操着剪刀剪啊折啊卷啊。展大少心说这是干嘛呢,一声不吭地就窜过去了,准备露两手给我看啊?
疑惑一会儿,见他没有向自己说明的意思,方秋也就收回视线,继续琢磨手里的东西了。过了半晌,他听见万淳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抬头一看,见他手里拈着一朵什么花,正笑笑地伸出来——
“你快要廿三生辰了吧,呐,做了一朵花儿,送给你。”
洁白的睡莲花亭亭地立在自己眼前,好像一只白蜻蜓一般,轻盈又灵动,单薄而美好。
然后,万淳伸手,将白睡莲轻轻地别在了方秋的耳上。
温润面颊,清澈双眼,黑发,纯白睡莲花……一切都很美好。
一切都是他喜欢的。
那天回家,方秋一进家门,展二少就奶狗儿似的追上去了:“哥哥哥哥,你事儿弄好了没有,我们明天就得回常州啦!”追着追着,展循晃眼瞅见方秋手里有一星白白的颜色,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枝小小的睡莲。花瓣洁白通透,莲蓬嫩黄,枝干青绿,就跟真的一般。
方秋走得急,眉头有些锁着,好像有心思,答得也是心不在焉:“差不多了,剩下的可以回去再雕……现在能吃饭了没?”
听话题转得这般快,展循巴眨一下眼睛,愣一下道:“刚才我去看,已经快好了。”
“那行,我放好东西就过去。”方秋说完,门板一关,展二少的俊脸差点儿被拍平。
看着绝情地消失在门扉之后的哥哥,展循眉毛一耷拉,脸上瞬间露出个哭一般的表情——哥哥哥哥!你肿么了!我是你最爱的弟弟啊,你不爱我了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门外,不是说好坦坦荡荡彼此之间木有秘密的么!
昔日的小乖——今日的阿循对哥哥依旧是小时候的那个性子,恋兄狂魔,恨不得每天都把自己拴在哥哥裤腰带上,这样那些个自不量力的追求者们就学会自惭形秽了。只不过方秋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宠他,觉得他长大了,应该收一收那粘人的性子,这就让展循痛苦得不行。
小时候展二少遇见不顺心的事儿会哭,一哭,哥哥就会安慰自己。但现在若是哭,方秋非但不安抚他,还会板起脸来训他!一来二去,展循便不敢装可怜了,每次碰了钉子只得哭唧唧地忍回去,默默地摸进被子里独自黯然。
这次也是一样,吃了门板灰,展循也没敢死缠烂打,只在门板外哼哼唧唧地忧郁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怏怏地走了。
门里面,方秋垂眼静静坐在床边,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白睡莲……想着下午时候万淳看着自己的温柔双眸,他毫不遮掩的倾慕神情,他被光线映照着的侧脸和鼻梁,展大少拧起眉,脸上的神情郁郁的,觉得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好办了。
万淳跟那些追求者不一样,不仅仅是他本身上的不同,而更是因为——他竟然能够影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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