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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我一定要上场……」终于，他幽幽地开口。「我是支撑桐皇的其中一根支柱，在比赛结束以前，我绝对不能倒下。都好不容易撑到准总决赛了，如果现在因伤退出，那我之前所忍受的痛苦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赛前吃下吃一颗颗的止痛药。赛后忍受那灼烧般的刺痛。

    爬在床上抱着膝盖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那种痛苦，为的是什么？

    琥珀色的瞳仁，眨也不眨，坚定地、倔强地、固执地，无可动摇地盯着。

    「比赛当天，我会来找您。」他凝视着成田医生。

    「──请帮我打止痛针 。」

    成田医生大睁了眼睛，没有说话。

    「后果我自负。」黄濑又补了一句。

    「会断掉的，你的韧带。」医生轻轻地说着，「到时候，就算动手术也救不回来了。你这辈子，恐怕就要永远跟球场说再见了。」

    就算是重建、移植，复建，就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成效永远有限。

    他永远都只能坐在场边，用着羡慕的眼神追逐着那些飞奔的身影。

    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无所谓。」他目光遥望。

    「跟打一辈子的篮球相比，我更想要现在的桐皇夺冠。

    比起打一辈子的篮球，我更想要跟大家一起夺冠。」

    「三年──不，再加上帝光的两年。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他轻声却也坚定地说着。

    清晨，天蒙蒙刚亮的时候他就已经睁开眼醒过来了。

    空茫的凝视着天花板。

    腿一抽一抽的痛着。

    黄濑勉强地爬起身，看了在一旁睡得正死的小青峰，看着他张着嘴流着口水的睡颜忍不住好笑起来。

    随着他的球技，一日日更加炉火纯青。腿上的伤就日益恶化。

    撩起那人一头浓密的刘海，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他所深爱的男人。

    依依不舍地看着，然后这才爬下床，拖着脚，一跛一跛的走进浴室。

    每当将伤腿泡在热水里，强制按摩的时候，那锥心刺骨的感觉──都忍不住想吐槽自己是人鱼公主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大只的人鱼啦，根本是海牛吧。」

    即使痛到眼泪都飙了出来，也忍不住想调侃自己的黄濑。

    加压带、护膝、止痛药、消炎膏──甚至类固醇。

    只要能让他撑完最后两场比赛。

    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凉～我等一下要回学校喔。」一边咬着满是泡沫的牙刷，一边抓着痒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青峰大辉如此说道。

    「今天假日耶。」而且还是难得不用练球的休息日。黄濑从沙发上抬起头，他正在躺在上面翻着最新一期的篮球杂志。

    上面刊着北卡大球探来访的最新消息。

    「都我妈啦，说什么要来找我。她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在啰唆要我回家拿冬天的衣服，就跟她说那几件就够了，今年又不冷。」针织衫再加件外套就很够了。

    「结果她就说她一定要过来，然后顺便再把我宿舍里的棉被载回去洗……真受不了她。」

    「小青峰长这么大，还要妈妈洗棉被啊？」

    「我又没有说要，是她硬要的。」就这时候又恢复成高中小男生的脾气了。

    虽然从以前开始就这么觉得了──「小青峰真的很被你的爸妈宠爱着呢……」黄濑笑道。

    「很烦很啰唆啊。」不管长到190还是200，都会一直被当作小孩子叨念。

    「那个……这期的篮球杂志小青峰看过了吗？」小心翼翼地问着。「喔，早看过了，NCAA的球探访问嘛～我早就看过了～」而且还看了不下十次。只差没把内容给背下来了。

    「是、是喔。」黄濑表情有点尴尬，抓抓脸，用笑容蒙混过去。

    「我要回宿舍了，比赛日子要到了，凉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走了。」青峰并没有发现他脸上一秒掠过的尴尬。

    「路上小心──kiss bye。」

    黄濑躺在沙发上勾过他脖子，青峰弯下腰，两人就这样难分难舍地吻了一阵。最后还磨蹭了一下才分开。

    一直到青峰关上门，黄濑这才抱着头在沙发上滚着，发出痛恨自己的哀鸣。

    「啊啊……惨了……原本打算今天就要跟他开口的。」沮丧地低头叹气。

    黄濑翻开篮球杂志，再NCAA球探来日的访问报导的下一页，夹着巴黎表演学校的录取通知。

    「原本想说把话题带到篮球杂志上，然后让小青峰翻着翻着发现我的录取通知的……」原本精心的计划都泡汤了，事情果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顺利。黄濑抱着头，然后又在沙发上滚了一圈。

    老实说，当他收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把法文的”不录取”，看成”录取”了。

    打电话跟中谷姊姊再三确认，最后才真的确定自己是真的录取了。

    高兴之余，接踵而来的就是该怎样开口。

    请你等我，因为我必定会再度回到你身边。

    ──所以，请你等我，小青峰。

    该怎样把这话给说出口呢……

    黄濑坐在沙发上，捧着脸，瞪着桌上的录取通知书。

    「看来……只好要像求婚一样……订个在东京铁塔上的顶级夜景餐厅，请个乐手演奏，开瓶香槟，然后趁气氛正好的时候……一口气把我要去巴黎的事情说出来……」

    应该不会被揍吧？

    「嗯……还是再买束花好了。」如此忐忑不安的小名模。

    

    第84章

    

    「妳干嘛不等我回家拿啊？」一手拎着大衣袋，另一手直接扛起母亲送来的厚被。青峰打开宿舍房门。

    他从小就是对妈妈这样说话的。

    虽然乍听之下很任性，很不耐烦，但事实上都是拐着弯要她不要这么辛苦。

    居然大老远开车来东京。只为了送冬衣跟棉被。

    「上个月和这个月，你几时回家过了？」一句就把儿子给堵了回去。话不多，就连对孩子的感情都很内敛；跟他们家两个男人不同，母亲惠个子十分娇小纤瘦，站起来也不过到他腰际──感觉一把就可以被他抱起来。

    但却有着极为刚毅的眼神。

    「很忙吧？球队。」最后，她才露出很淡很淡的柔和神色。

    那是一种，终于盼到自己儿子长大成人的欣慰眼神。

    「嗯，对啊。想进北卡大的人跟沙丁鱼一样多，全日本想打球的人都想疯了，所以光赢没有用，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出色，我才有那机会。」青峰一把就把沉甸甸的棉被给扔上了床铺──正中红心。

    「虽然那种不知道结果的感觉很难熬，但是却也有种刺激的快感……啊……真希望冠军赛快来啊。」

    看着儿子那样沸腾渴战的眼神，母亲惠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默默地从袋子里拿出了药瓶，一瓶瓶在青峰的架子上一字排开。

    「这瓶是强化骨骼，白色那冠是韧带，最后一瓶是补软骨，我去找医生配的。」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擦起了儿子的橱柜，「如果想进NBA，身体就是最重要的资产。」眼神淡淡，口吻也是如此的淡然。

    可是却满含着对儿子深深的爱。

    她盼了十多年，才得到的。她唯一的儿子。

    「妈……」

    「我以前也当过你爸的经理人一阵子，所以这点事情还晓得。当时篮协体制还不健全，除了国手外，没有职业队伍，所以他只好去国外──东南亚打球。我当时陪着他到处跑，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新加坡……只要你爸上场，我就在场边跟着教练拿着笔记拼命纪录。」当时她也很年轻，一个身高才150左右的女孩子，跟一群全部高她两颗头以上的壮汉挤在场边拼命垫着脚，努力的帮在场上的丈夫纪录他所有的表现，然后才方便他下场后做检讨。下了场后还要帮球员丈夫提鞋子、拎外套、背球袋，另外肌肉按摩也是她一手包办……

    运动员的职涯很辛苦。压力很大。

    所以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伴，比什么都还重要。

    「夏子说……你有女朋友了，是五月吗？」

    母亲青峰惠转过身，郑重地问。

    「如果是她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她会是个球员的好妻子。」就像当年她跟泰介一样。

    青峰瞬间沉默了。

    他坐在床沿，双掌打开，十指相对一阵。

    房里安静了一阵。

    「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抬起头，面对着自己的母亲道。

    X  X  X

    「如果……我说……我女朋友不是五月呢？」

    「如果……我说……我女朋友其实不是女生呢？妈……」

    他原以为他可以直视她到最后一秒，但紧要关头，视线还是转开了。

    空气凝结。彷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

    双手紧紧交握，微微发颤，心脏狂跳──没问题的，他妈妈一向是非常理智又冷静的人，只要好好的说，她一定能够理解的，没问题的──

    一抬头，对上的是那样的光景。

    那个平静、冷静，刚毅的母亲……

    「别开玩笑了……」

    虽然想力图镇定，但是那打击太过巨大，就连声音都颤抖着。

    她在发抖。

    「我是说真的──妈，他……是个男生，叫做黄濑凉太，是我的队友……我们交往四年了……」

    儿子就那样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青峰惠只觉得脑中嗡嗡一片，

    全身血都涌上了脑子，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

    彷佛站在她眼前，那个正叙述着跟另一个男生相恋四年的人，是她从来不认识的怪物。

    ──那个人，是谁？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

    她已经完全失掉语言能力了，只能这样不断重复着。

    震惊、不解、恐惧……

    这一定是梦。

    而且还是噩梦。

    只要醒过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