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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都到这里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赫连春水推了他一把，嗓子也有些哑。

    顾惜朝一步一步的走进去，短短的几步路竟像一生一世那样长，裂缝的尽头忽地豁然开朗，顾惜朝猛然的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就这样咳出。

    他原以为，他清醒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会是戚少商，他甚至想过，那人会怎样的担忧、怎么的憔悴，然后他再来好好的取笑一番。怎知，他醒来后，唯一不见的就是那人，问了再多人、再多次，得到的都是一抹苦涩的浅笑，一句抱歉！他要那一句抱歉做什么？他要的是戚少商！第一次看到唐凄时，他也以为那人是戚少商，只是他伸出去的手，那人非旦不是冲上前来紧握，反正是退缩，那种心痛，他说不出口。秋之桦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心口中了一剑，自然有伤，可他知道，那种心痛，绝对不是因为那剑伤。

    伸手轻抚着冰壁，顾惜朝凝视着沉睡在冰壁里的那人，白衣白发，他记得他死之前，戚少商只有两鬓飞白，怎么转眼间就不一样了？容貌未改，依旧是那张俊朗的面孔，他甚至还能看到两颊那里浅浅的酒窝。

    「别那么陶醉了……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吧？」赫连春水的嗓音吓醒顾惜朝，那人也是很惊讶，不过回神的比顾惜朝快多了，笑了一双眼睛磨拳擦掌。

    唐隆月同样也很惊讶，不过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很关心唐凄，那个孩子显然让冰壁里的那人吓傻了，眼神示意，唐漠和温开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将人挟着拉了出去。

    「这壁…比想象中的厚多了！」唐隆月敲了敲，这要将人凿出来谈何容易？不由得看向恭肃，后者摇摇头，他的天地同悲一出，只怕连戚少商也会顺便劈成无数块。

    「放火烧！」顾惜朝冷静的回答，其余几人吓了好大一跳。

    「干嘛？还怕烧死他吗？他现在又不算活着！」顾惜朝眼神亮了起来，他能纵横天下，做恶多端这么多年还不死，凭的就是他比谁都更心狠手辣！

    20

    要融了那面冰壁着实耗了他们不少时间，柴火烧没多久就熄了，等了半晌重燃，再烧没一时半刻又熄，就这样反反复覆的费去不少时候，最后唐隆月将人抱出山壁裂缝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戚少商被冻得薄唇泛紫，毫无气息，唐隆月都不禁怀疑，这人还有得救吗？只是顾惜朝那太期盼的眼神让他想问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另一头又担心着唐凄，隔着冰壁，他就已经让戚少商吓掉了三魂七魄，人如今救了出来，两人之间除了白发、黑发之外，几乎毫无差异，唐凄果然瞪着人，咬着唇，傻站在那里。

    「快回去，或许之桦有本事救他。」恭肃拍了拍顾惜朝点点头，重燃起他仅剩一丝的希望，没错！戚少商没死透之前，他绝不放弃。

    热水一桶一桶的勤换，秋之桦审视了半天后，扔下一句救得活就将所有人赶出门外，关中神医门施术之时，甚是讨厌旁边有人碍手碍脚，连顾惜朝她都嫌麻烦的将人挡出去。

    「这样……还救得活？」赫连春水有点傻眼，都不知道是该先庆幸还是先感到不可思议？戚少商怎么就这么好命？让冰封了十六年，他居然还有得救？老天爷是不是特别宠爱他？简直偏心到不象样！

    「瞧不起我的医术？」浑身罩着黑纱的秋之桦跨出门来，透着黑纱横了赫连春水一眼，顾惜朝想进去，又让她挡了出来，大约是同行相忌吧？她用了什么宝贝东西救戚少商，不太想让顾惜朝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神医连顾前辈都救得活，医术肯定是行的！不过……十六年耶！不吃不喝让冰冻成柱子十六年，这样还能活着，似乎是有点说不过去……。」小孩子说话就是坦白，没人会怪温开这么口无遮拦，顶多就是顾惜朝不怎么满意的白他两眼。

    「高手遇难时，从外息转成内息是很平常的，就是你们所说的什么龟息吧？别说是十六年，他想躺个一两百年，我也能把他弄醒。」秋之桦随便的解释两句，夸张的语气像极了富惠龄，关中神医门的通病，嚣张了点！

    「少商没学过龟息……。」息红泪看了顾惜朝一眼，后者肯定的点点头，他们俩不管做什么都形影不离，戚少商学过什么功夫，顾惜朝不可能不知道。

    「那我哪里知道啊？大概又是什么天资聪颖、悟性其高之类的鬼话吧？好了！不要妨碍我救人，快滚！」

    一连几日，秋之桦老将自己关在房里救人，偶而会让恭肃进去帮忙，毕竟，她是半点武功都不会，顾惜朝天天等在门边，即是表面上风平浪静，仍难掩他心底那份焦急不安。

    「喂……你想清楚喔！人还没醒之前，你还有机会让他一辈子醒不过来。」赫连春水的话让顾惜朝吓了一跳，息红泪望了赫连春水一眼别有深意。

    「你说什么？」顾惜朝疑问，这两夫妻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不由得微拧起眉。

    「赫连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少商醒来，我们不会怪你。」息红泪有些艰难的回答，理智上告诉她，活着的人比较要紧，但情感上，她仍是偏向戚少商。

    「妳疯啦？」顾惜朝微怒。

    「是你疯了！戚少商在被冰封前，已经走火入魔了！他连追命都不记得，你预备怎么办？入魔的戚少商第一个要杀的是谁？」赫连春水的一句话问得顾惜朝哑口无语。

    「就算他完全清醒好了！你干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他会放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滥杀无辜！这下更精彩了！他若不是一剑杀了你然后自尽，我赫连小妖跟你姓！」赫连春水摇摇头，费尽心力救人得到这场结果也是始料未及的，该说，其实是知道的，但依旧这么做了。

    「所以…你不想他清醒，我们不会怪你……，秋前辈说过，有办法让他一辈子醒不过来。」息红泪柔声说着，顾惜朝望着她苦笑，金针，又是那枚该死的金针。

    「不！我要他醒过来……。」顾惜朝有气无力的回答。「我情愿死在他手里……。」

    自从救出戚少商之后，唐凄整个人就闷闷不乐，虽然说人有相似，可是相似到这种境界，不能说是巧合吧？

    「那个…白发小七好可怜呢……。」唐凄不开心，唐果自然陪着他不高兴，嘟着小嘴咕咕哝哝，其实她也很不好受，一颗脑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最恐怖的是她还觉得很有可能，该不会、该不会是她亲爱的爹爹戴了顶好大的绿帽吧？

    「果果……。」唐漠低声喝了一句，看他的小妹眨眨眼，就能完全猜透这个笨丫头在想什么，温开看了看唐凄，再看看唐果，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偏偏又不能多做解释。唐凄的身世，温开知道、唐漠猜到，可怜唐凄、唐果两人还被蒙在鼓里。

    「大哥……你也知道是不是？」温开凑到唐漠耳边小声问着，唐漠看了他一眼，温开果然从温艳那里打听到了当年的事情。

    「嘘……别说！」唐漠制止，他不像唐凄、唐果那样单纯，怎么可能唐凄带着毒伤出世，而唐果却一点影响也没有？只不过爹娘不说，他便不问，会伤害到唐凄、唐果的事情他都不愿去做。

    正当唐漠、温开还在想办法安慰那两个忙着哀声叹气，胡思乱想自己可怜身世的家伙时，顾惜朝敲了敲门，神色冷默的盯着唐凄。

    「唐凄，你跟我出来！」顾惜朝冷冷的拋下一句转身就走，唐门四杰通通跟了出来。要知道，这个看上去大他们没多少的前辈，其实武功很高，为人偏激，简单讲就是恐怖，万一他要杀唐凄，四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来得保险些。

    「三招！三招你能保得住逆水寒，剑就是你的！」顾惜朝将逆水寒扔给唐凄，后者傻愣愣的握着剑，不明白的呆望着顾惜朝。

    21

    铁手沉默不语，仔细的研读着公文，顾惜朝还真的是辣手无情、犯案累累，只不过，他愈是深究，他就愈感到其中有异。

    「二师哥。」追命跨了进来，差点和正想出门去的铁手撞个正着，本能反应的伸手一拉，铁手皱起浓眉，都几岁人了，还这样上蹦下窜。

    「待在这里别走，我有事找大师兄，一会儿就回来。」铁手沉声，交待一句后便离开，追命搔了搔头，狐疑的盯着铁手背影良久。

    搁下笔，无情揉了揉双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体仍是不好，铁手走了进来，瞧见他又咳个半天，连忙抢上前关心。

    「不碍事，死不掉。」无情摇摇手，用眼神疑问，通常这时铁手正忙着处理六扇门的公文，他们虽然是师兄弟，但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

    「大师兄和顾惜朝仍有往来？」铁手停了半晌，考虑了许久后终于问出，无情挑了挑眉。

    「我告诉他戚少商可能的下落，他现在不就喜滋滋的赶去云南？」无情浅尝了一口热茶，铁手仍是盯着他不放。

    「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惜朝只有一个人，常乐会找不到他也就罢了，但连六扇门都尝了败迹，这说不过去！」

    「关中神医门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很平常！」

    「其它人找不到我相信，但连追命都抓不到他，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有内鬼！」

    铁手和无情两人对峙良久，烛火不自然的晃动着，那一刻久得像是天地都冻结住一般，最后，无情笑了，笑得好似寒冬里乍见一抹曙光，接着，铁手也笑了，笑容里包含了理解、明白和支持。

    「我说错了！六扇门里不可能有内鬼。」铁手眨眨眼，无情这回是真心诚意开心的笑了起来。

    「二师哥！你真的来跟大师哥摊牌啊？」追命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铁手、无情两人吓了一跳，有点惊讶的瞪着来人。

    「瞪什么？我好歹也是四大名捕吧？况且，病鬼做的太明显了，死的大多都是该杀之人……。」追命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让铁手堵上拖了出去，无情只能摇摇头叹息，看了看桌上遗留下来的公文。

    「真的做得太明显了？」无情苦笑，身后的三剑一刀童则很好奇，说他们是三剑一刀童，其实每个早都长成高挺俊秀的年轻人了。

    「公子，你真的没和顾惜朝撕破脸？」

    「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局、一出戏，是你们误会他了。」

    「可是上回在杂林外，他看公子的眼神都快冒出火了！」

    「……他是真的恨…真的怨，只能说……戏假情真吧……。」

    唐凄握着逆水寒盯着顾惜朝，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逆水寒是何等厉害的宝剑，哪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说送人就送人？

    「三招之内你若保得住逆水寒，剑就是你的，不只是逆水寒，连夕照都是你的！」顾惜朝冷淡的说着，他有个最坏的打算，万一他要是死了，他也要戚少商应誓陪葬，到时逆水寒和夕照便失去主子，与其那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都送给唐凄，只要这个混小子够本事能保得住剑。

    三招？只要挡得住顾惜朝三招，就能得到逆水寒？天底下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唐漠、温开都为了唐凄的好运气而感到高兴，他再怎么不济事也不会连三招都挡不住吧？可惜偏偏事情总是不如人愿，顾惜朝只跨一步，人就到了唐凄眼前，伸手一拉，逆水寒便让他抢了回去，唐凄只能呆站在那里，而唐漠、温开则吓傻了眼，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惜朝大哥！不公平，小七还没准备好！」唐果在一旁直跳脚哇哇乱叫，顾惜朝看她一眼，将剑拋回给唐凄。

    这回，唐凄神奇戒备，果然，顾惜朝人影一到眼前，他就有所准备，只不过看得见人影却来不及阻挡，顾惜朝一巴掌刮在他脸颊上，伸手一抢，逆水寒又回到他手里。唐漠、温开两人猛吸气，顾惜朝动作实在太快了，耳聪目明的两人都看不见，更何况是瞎掉一只眼睛的唐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