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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桦是口硬心软，她其实还是很心疼你这个师弟。」恭肃柔声说着，关中神医门只剩他们俩了，秋之桦虽然口里嚷嚷后悔救活情敌之子，可是私下却再三提醒恭肃，记得把药带给顾惜朝，他的伤，始终没有好好调养。

    「我伤的是心，医不好了！」顾惜朝淡淡的回答。

    唐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恭肃，弄不懂顾惜朝这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别人的关心、帮助，他总是严厉的拒绝，讥讽、苛薄的将所有人推得远远的，宁可天下人都死光、死绝了，他也不想要有人陪在他身边。

    「你不该一走了之，这伤不是闹着玩的。为了找你，真的花了我不少心力。」恭肃摇头苦笑，关中神医门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若不想让你找到，真是将整个天地翻转都揪不出人来。

    「若不是你走的这么干脆，就不用拖上这半年时间，也许就能早一点救出那个人。」恭肃解释，顾惜朝紧闭唇静了下来。秋之桦救活顾惜朝之后，他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躺了十六年了，要他动一动小指都比登天还难，可是顾惜朝毕竟是顾惜朝，咬紧牙关他说什么也要爬起来，一旦他能走动、功力恢复，他就不告而别忙着去报仇雪恨。这也就是为什么，等恭肃弄明白了让冰封住的可能是戚少商之后，反而找不到顾惜朝了。

    「恭前辈口里那个人，对顾前辈而言……很重要？」唐凄好奇的问了一句，多半是很重要，每次提起那个什么戚什么少商的，顾前辈的脸色就不一样，不过他就是弄不懂，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也被拖着来云南救人？

    「很重要，他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人！」顾惜朝电光般凌厉的眼神，扫了扫唐凄和恭肃，一时间三人静默不语。

    只要是长辈交待的事，唐凄向来都是认真办好，息红泪要他捎消息回去，他自然不敢遗忘，每到一个地方，他便会去连络唐门或温家的弟子，行事毫不遮掩，磊落光明的让顾惜朝都懒得费心思骂他。

    愈接近云南，顾惜朝反而走得愈慢，期望愈高，失望便愈深，万一那人不是戚少商，万一救不活戚少商，他都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18

    云南，恶客谷，恭肃领着顾惜朝、唐凄两人回他居住的小屋，他们不可能连夜登上插天岭，对顾惜朝和唐凄这两个有伤、有病在身的人而言太凶险。才刚走近秋之桦那栋小药庐，就听见唐果那尖着嗓子的喳喳呼呼，跟着就看到她鹅黄衣衫的娇小身影飞扑而至，扑的不是她向来喜欢缠着的唐凄，而是一直都生人勿近的顾惜朝。

    「你们怎么这么久？我们都到了好几天了呢！」唐果沾到顾惜朝身边，不由分说双臂便勾上他手腕，顾惜朝仙鹤般清瘦高挺，而唐果个头却十分的娇小，倚在他身旁真的有如小鸟依人。

    「惜朝大哥，我跟你说喔！这几日我们啊……。」唐果不理会顾惜朝的反应，一边拖着他一边嘀嘀咕咕，一旁的唐凄着实替她捏了把冷汗，唐漠、赫连娉婷则频频朝她使眼色，这个小姑娘不知是太不知死活还是缺根筋，完全没察觉似的仍在自说自话。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干什么这样瞪着我？」唐果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嘟着嘴疑问，顾惜朝先是看了看她，末了摇摇头。

    「没事，妳继续说……。」语气虽然冷淡依旧，但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推开唐果的纠缠。

    「哎呀！我说到哪了？对了对了，那个啊……。」唐果又开始吱吱喳喳。

    「看来，顾惜朝的克星，除了少商之外，还有那种会拉着他衣袖喊他大哥的小姑娘。」息红泪笑了一双美目，倚在药庐旁，让满山满谷的曼陀罗花映衬着，多她一个站在这儿，恶客谷绝对够格称之为人间仙境。

    「息妖妇，妳真的好清闲啊！」顾惜朝挑眉冷笑。他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先是一个习三小姐，再是怀艺，接着又来个唐果，总之，他就是对这样的小姑娘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顾惜朝，熟归熟！再喊我家红泪一声妖妇试试……。」赫连春水提着银枪冷哼两声的警告，顾惜朝再次挑挑眉，大有再喊一声的气势。

    「不要紧，我当他是赞美。」息红泪大人有大量似的轻声笑着。都十多年了，赫连春水还是那样没长进，顾惜朝就是一张嘴苛薄的跟什么似，偏偏他还是学不乖，非去和他争辩一番。不过，也因为这样，息红泪倒是有种回到旧时光的感觉，那时，大家都还年轻，还有些傻气，看着赫连春水和顾惜朝两人忙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唇枪舌剑，心底有一丝丝的失落，毕竟少了个人，不过相信这份失落不会维持多久，息红泪莫名的有信心，天下间的事，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娘……。」赫连娉婷陪在息红泪身旁，有些惊讶的望着那两个还在吵的人，在她的心底，赫连春水其实只对息红泪一人温柔体贴，对外，他是长年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自然有他的威严在，几时见过他像小孩似的忙着跟别人争辩？

    「妳爹……挺可爱的不是吗？」息红泪一直温柔的瞧着赫连春水的身影，赫连娉婷更惊讶，总感到救活了顾前辈之后，她爹、她娘都不对劲了。

    「小小妖，妳不用这么惊讶，妳爹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东西，还是那句老话，妳娘嫁给他是委屈！」心境上的转变，让顾惜朝整个人明显活了过来，从愁云惨雾中爬出来，见着了事业得意，有妻女相伴的赫连春水，他不剌激个一句两句会浑身不自在。

    「喂！谁敢喊我家娉婷小小妖，我真的会翻脸！」赫连春水枪尖已经抵在顾惜朝胸口上，息红泪这回则应和他的点点头，有人敢拿她女儿开玩笑？做娘的当然会不高兴。

    「哈哈！赫连小妖，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妖生的不是小小妖是什么？」唐隆月不知死活的朗笑声传来，赫连春水脸色一变再变，不过更多时候是顾惜朝阴毒的眼神转啊转，末了冷笑两声朝唐果招招手。

    「送妳一个见面礼。」顾惜朝自布兜里翻出了一组小巧的机簧工具，让唐果套在双腕上，后者好奇不已的张大眼，顾惜朝握着她的纤臂一扣，一柄飞刀惊险的擦过唐隆月的颈子。

    「顾惜朝！」众人不由得惊呼，唐果则吓得泪花乱转，唐隆月铁青了一张俊脸。

    「宰了他，我让妳当唐门掌门！」顾惜朝瞧了瞧唐隆月阴险的笑了起来，他敢让唐凄喊他十六年亲爹？凭什么认为他顾惜朝不会来算帐？

    「掌门？」唐果看了看顾惜朝，再看了看唐隆月，不能说这姑娘不动心，毕竟掌门人这个名号听起来就挺过瘾。

    「我是唐门的大总管，妳爹死了，唐门我说了算，要捧妳做掌门不是难事。」顾惜朝凑到唐果耳边低声笑着说，音量不大却够让唐隆月听见，气得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混蛋竟然煽动他女儿作乱？

    息红泪看了顾惜朝一眼，拉着唐果、赫连娉婷离开，哪有这种不伦不类教人女儿去杀亲爹的长辈？另外不忘转头提醒着其它几个小辈，别跟顾惜朝混太久，省得让他带坏。

    「呵呵！我说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唐凄喊你爹。」赫连春水兴灾乐祸的拍了拍唐隆月的肩膀。他太了解顾惜朝这家伙，那骨子里的野蛮不讲理，真是天下少见，他气恼戚少商背叛过他，却又不允许他吃亏，自己的儿子去喊别人亲爹？矛盾，也是他性格上很有趣的缺点。

    「你要我怎么跟那个孩子解释，他为什么没爹没娘？」唐隆月沉声的望着顾惜朝，他不是想占这个便宜，而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亲妹妹，也心疼那个无辜的孩子，这件事情，不管错的是谁，唐凄都是最可怜，他甚至还瞎了一只眼睛。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拆穿你的谎言？」顾惜朝冷冷的回答。赫连春水和唐隆月同感惊讶，顾惜朝并不如他表面上那样阴狠毒辣。

    「真是好有趣啊！人都还没挖出来呢！就忙着在那里普天同庆了？」秋之桦看了看众人，嫌恶的撇撇嘴，瞧着顾惜朝她就开心不起来，看到息红泪她更是气愤难平，女人，尤其是美女，果然是不能年华老去。

    19

    恶客，又称风笳儿，正是这满山满谷有毒的曼陀罗花。慢步闲走，鼻里嗅着的是淡淡花香，顾惜朝望着这纯白短柄的花朵，有些想起他娘，不禁佩服恭肃这个人，深情、痴情的为她种出这么一大遍曼陀罗花，不过佩服归佩服，他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琴音微扬，顾惜朝挑了挑剑眉，真是有趣极了，大半夜，荒郊野外，竟然有人弹琴？冷哼两声，足不沾地的急掠而去。

    「顾公子，别来无恙？」花丛里，幽幽冷冷的嗓音传来，长发垂散，白衣胜雪，纤纤细指在琴弦间拨动，

    每勾动一根琴弦，顾惜朝的心便跟着抽动一回，这女子若不是冤鬼，便是一名懂得琴音杀人的高手。

    「我还没想过自己这么好福气，半夜闲逛还能遇着艳鬼一只。」顾惜朝倚着一旁的大树收敛心神，那女子琴音低沉悠扬，缓缓的、慢慢的，像毒蜘蛛正在结着一张网，牢牢的将猎物锁住。

    「顾公子没见过我，怎知我长得好看与否？」那女子轻声笑着，长发垂散遮掉了大半张脸，确实瞧不见她的容貌。

    「我胡诌的。」顾惜朝可有可无的随便答着，琴音突然扬起，接着立即回复平静，顾惜朝心底冷笑，会在意自己容貌的女人，嫩的很！

    「姥姥问你，你答应过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长发随风微扬，隐约瞧见她有细尖的下巴，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幽幽冷冷的嗓音与琴音同样有着勾魂夺魄的力量。

    「灭了常乐会这种小事，我现在没闲功夫去理，不高兴，你们可以自己去办！」顾惜朝耸耸肩、摊摊手，像是讨论一件再渺小不过的买卖。

    「顾公子莫要误会，姥姥很器重你，毕竟系出同门，姥姥未来还得仰仗你。」那女子抱着琴站了起来，瘦高的身形竟不输顾惜朝，足尖一点，飘飘忽忽的不见人影。顾惜朝盯着她的背影沉吟半晌，几个凌乱的脚步声接近，不由得微皱起剑眉，小孩子半夜不睡觉，跑出来闲晃？

    「哇哇！你看吧！我就说有鬼！」温开的叫声着夹杂着明显的笑意，这混小子天生的无事忙，撞鬼只觉得好玩。

    「怎么看？」唐凄意外的冷腔冷调，瞎了一只眼睛，在夜里他份外吃亏，本来睡得好好的，硬是让温开拖了出来，自然不怎么开心。

    「前辈，那人……。」和温开同样耳聪目明的唐漠狐疑的问着，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听一个女鬼弹琴？听说顾前辈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啊！

    「谁说她是人？有你们这几个家伙在，吸引几只女鬼上门有什么好稀奇的？」顾惜朝哼哼两声不打算解释，越过三人走回药庐。

    「还不走？等着被鬼吃吗？」沉声一喝，唐漠三人不由得跳了一下。

    「被鬼吃？最凶的不就是你这个杀人鬼吗？」唐凄竭力的压低音量抱怨，只不过他说的再小声，功力深厚如顾惜朝之流，怎么可能听不见？

    「混小子……我全听见了……。」

    隔日，为了要上插天岭一事，唐果、赫连娉婷这两位大小姐又吵翻天，严格来说，也只有唐果一人在吵，她说什么也不要让人撇下，最后还是息红泪安抚这两个小女娃，其余几个小辈则硬是要跟。

    恭肃在前头领着路，唯一跟得上他脚步的只有顾惜朝，赫连春水和唐隆月则勉强可行，至于唐漠那三兄弟根本是远远落后。

    要跃下山谷又是一件麻烦倳，恭肃像飞鸟般盘旋的直落谷底，顾惜朝那身幽魂似的轻功更吃香，飘飘忽忽的就跃了下来，赫连春水、唐隆月这两个久经江湖历练的人物，自然也能沿着山壁掠下，可怜的是那三个后生小辈，在崖边探头探脑的煞是气苦，最后还是恭肃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接了下来。

    「人在里边。」恭肃指了指山壁裂缝，顾惜朝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赫连春水，他竟然有些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