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窗子,但此时阳光也算充足,光落在木屋里,能看到木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个土炕,一个黑色的烧炭的炉子,一些锅碗瓢盆和杂物,上边都落了一层灰。
黎簇打量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道:“吴老板,这是什么人住的?我们真要在这儿住?”
吴邪抹了一把炕上的席子,就坐了上去,道:“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挑什么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隔壁去。”
“哎?”苏万接话道,“隔壁怎么了?”
吴邪笑得很欠揍,黎簇想,不过也感到了这两间屋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张起灵在看屋子一角堆放的一些杂物,吴邪向他招招手,道:“小哥过来,你们要不要听鬼故事?”
张起灵侧过脸看他,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我靠!”黎簇觉得他帮张起灵骂了出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来就像鬼屋了,你还要讲鬼故事?”
“你的用词不准确,这里不是像鬼屋。”吴邪摆摆手,说着又拍了拍旁边的炕沿儿,“来坐,听我讲,这里本身就是个鬼屋。”
苏万睁大了眼睛,道:“不是吧,老大,你还接了个驱鬼的活?”
吴邪叹口气,道:“不是要驱鬼,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我干嘛要去招惹鬼呢,这世上比鬼可怕,比鬼更需要被驱逐的东西,多的是。”
黎簇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真有鬼,我可不要住。”
吴邪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这里本来是守林人住的地方……”
接着吴邪讲了刚刚从老头那里听到的一段故事,听后黎簇和苏万都表示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绝不惹事。
据老头讲,村里的守林人其实是世代传下来的“职位”,跟村里林区里的行政编制都无关。守林人向来是村子里的人自愿来当的,以前村里人也上山打猎采山珍,守林人守在林子的边缘,是给进山的人做接应的,但解放之后,林区成了保护区,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守林人的位置不再是一个必要的存在,没人再愿意做,最后一个守林人自己守了整整三十年。
这个人说起来是一个怪人,最开始还不是本村的人,据说是个四处行乞的乞丐,来到村里刚好那一任的守林人要辞职不干了,他就求村长给他个落脚地住着,顺便也就接下了守林人的位置。
这个乞丐守林人是个秃头,整天都扣着一顶大棉帽,住进这木屋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独居。木屋位置本就偏僻,他在村里又没有亲人朋友,过得日子可以说很孤独,只有村长偶尔过来看看他,给他送点必要的补给,接济一下。直到两年前,秃头娶了个媳妇,那女人是个哑巴,也是从村外来的,两人也算是同在异乡为异客,所以凑合到一块了,不过村长每次来倒是能看出,两人的日子过得还挺好。
可好景不长,就在不到两个月前,哑巴媳妇得病死了,而诡异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秃头当时偷砍了林子里的好树,给媳妇打了一口棺材,暂时把遗体放在棺材里,安置在旁边的木屋,结果第二天村长来帮忙出殡,两人到了隔壁却发现,棺材好好地摆在那儿,可里边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两人第一个想法都是那哑巴媳妇没死,活过来跑了,可两人在林区和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线索。秃头因此也落了心病,总觉得是冲撞了什么鬼仙神灵,所以害他媳妇死无全尸。秃头年岁本来也大了,病着又过了没几天,也死了。
但让人心生恐惧的是,秃头被发现死在了那口棺材里,脸上僵着却有一个诡异的笑容。村长看到的时候,一条老命差点没吓到赔在那儿,赶紧回了村子打算叫些人把这秃头安葬了。
然而,当村里七八个大小伙子壮着胆跟着村长回来的时候,灵异的事情再次发生,秃头的尸体也不见了。
村里人们开始传说,那口棺材会吃人,而那天上山的几个人回去之后,也陆续生了病,不是什么大病,但都发烧做噩梦梦到那个秃头对着他们笑,鬼气森森地露着牙。所以此后再没人敢接近这个木屋。
“那……那口棺材,现在……”苏万语气微颤地问。
吴邪点点头,一脸严肃,指了指墙,道:“就在隔壁哦。”
黎簇听完,吞了吞口水,道:“吴老大,我听话了,你千万别赶我去隔壁,我可不想被一口棺材吃掉。”
吴邪听后就笑了起来,还是那种充满嘲讽的笑,黎簇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邪道:“你觉得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黎簇皱了皱眉,道:“一个鬼故事?”
“错。”吴邪道,“是一段被加工过的讯息。”
吴邪身体向前微探,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十指交叉在前,眼睛里看起来有种很亮的神采。
要上课的节奏。黎簇想,要不要拉着苏万搬个小马扎坐过去。
吴邪道:“通常你接触一种你完全陌生的境况,所接收到的讯息中,直接讯息往往少于经人加工过的间接讯息,因为人本能地选择信任经验,信任自己脑子里固有的东西。但你要知道,任何经过转述、经过人为加工的讯息,都可能是失真的,甚至就是编好了等你入套的谎言。”
“你我都了解那种黑毛蛇和它的毒液,即使读取费洛蒙的过程很痛苦,但是它是唯一一种高保真的间接讯息。虽然有很多是毫无意义的,但被蛇‘转述’至少没有敌人的加工。”
吴邪忽然直起身伸出手拍了拍黎簇的肩膀,这个动作让黎簇一愣,但他从吴邪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谨慎的神色,吴邪接着道:“接下来的路上,任何时候,你都要选择首先相信蛇,明白吗。”
黎簇反射性地打开吴邪的手,却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从北京到杭州,从杭州到格尔木,再从格尔木到长白山,这一路上,他都在追寻着内心里那种无名的冲动。这份冲动来源已久,来源于对于现状的不满,对于现实的突破和改变的渴望。吴邪的计划和之后所做的一切,最多是唤起了它。
“知道了。”黎簇认真回应道,又问,“那你和蛇,我该信谁?”
吴邪笑了笑,道:“我觉得有必要骗你的话,不会让你有机会怀疑的。”
黎簇吐了吐舌头,很不屑。
“你要知道,如果是我骗你,一定是为你好,那样的情况下,真相对你来说反而是危险的。”吴邪说着指了指张起灵,“比如他以前骗我,我只会气他把我蒙在鼓里,但是也因此保了命。我不会怪他,因为……”
“张小哥心里有你!”苏万接话,见吴邪脸一僵,张起灵也看向他,忙道,“所以!老大,你刚刚讲的,到底是不是骗我们的?”
吴邪迅速恢复成一脸轻松的样子,道:“不全是,那个守林人和他的媳妇确实都无故消失了,但和鬼神并没有关系。”
听到吴邪这么说,两人都稍安心了一些,便问那和什么有关。
吴邪看向张起灵:“小哥,你看呢?”
张起灵似乎从那堆杂物中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捻了捻一撮灰,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微皱,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有问题。”
吴邪噌地从炕上跃下,凑到张起灵旁边,抓起张起灵的手,用食指抿了一下张起灵中指的指肚,沾上了一些那种灰烬,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黑眼镜给他的鼻子做了手术之后他的嗅觉较常人弱了一些,但基本的功能还具备,只是这种灰烬有一种中药的怪味,并不熟悉,吴邪摇摇头:“闻不出来,小哥这什么?”
“一种药草。”张起灵道,“吸食一定量之后,可以抑制呼吸。”
吴邪也是一惊的样子,道:“干什么用的?”
张起灵道:“下斗,遇起尸,可以暂时掩盖活人生气。”
“这守林子的人,原来是同行啊。”吴邪道,“我最开始只怀疑他是在干什么不法勾当,利用这个身份做掩护,原来守林是假,守墓是真。”
张起灵似乎并没有十分确定守林人的身份,毕竟仅从一点灰烬也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不过这个守林人的目的确实值得研究。
吴邪走向黎簇,抬手将食指上的灰烬残渣抹到了黎簇的身上,道:“来吧,咱们去隔壁看个究竟。”
黎簇抖落着衣服气得直跳脚,三人已经推门而出,只得跟上。
两间木屋紧挨着,出了门就到了隔壁的门口,吴邪刚要抬手推门,张起灵已经先一步把手搭在了门上,同时伸出胳膊示意三人后退一步。
张起灵通常有信心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同时也形成一种几乎是本能地对同行人的保护心态,这样的习惯即使在他沉睡了九年之后,仍然是下意识的动作。
推开门之后,果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口木棺,看得出来做工还算精细,棺材呈一个长条形,没有封漆,但木材本身也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棺盖没有完全闭合,而是留有一条不算宽的缝隙,加之刚听到的传闻,更显得诡异。似乎这口棺材正蓄势待发,要吞了靠近它的人和物。
四人对着棺材隔空观察了一会,吴邪忽地拍了拍苏万,道:“去看看,里边有没有秃头和他的哑巴媳妇。”
苏万连连后退,狗腿地笑道:“别啊老大,我心理素质太差,还是你看吧。”说着又指了指黎簇,“要不让鸭梨去吧,你看他跃跃欲试呢。”
黎簇瞪了苏万一眼,吴邪却道:“我不行,我这个人一向是开棺必起尸体质,这里是空的还好,要是尸体回来了,就给你看粽子表演抓苏万。”
苏万刚要喊不要,那棺材里忽然一阵响动,接着一声闷响,棺盖竟然缓缓地在移开。
“我靠!老大你说得太准了!”苏万惊道,“真起尸了!”
张起灵瞬间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将几人都拦在身后的动作,接着两道清冷又带着警觉的目光扫向吴邪:“你知道?”
吴邪忽地一把抓住张起灵的手臂,故作紧张地叫道:“小哥,有粽子!”
黎簇骂了出来:“靠!粽子都被你恶心死了!”
吴邪哈哈笑道:“我这是心理素质好。”
张起灵疑惑地看着吴邪,便知他是全然知情的。这一路都是吴邪在带几人走,想必有什么安排吴邪定然是有把握的,只是眼下的场景让他的身体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做出一些防备,尤其是身后的三人中还有两个少年。
棺盖缓缓移到一半,露出一个漆黑的口,接着忽然从里边坐起来一具“尸体”,这“尸体”可以说保存得相当完好,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夹克,意外的身材修长。更加另黎簇和苏万不解的是,这尸体的脸上架着一个两人都无比熟悉的物件——黑色墨镜。
怎么如此眼熟。
“哈,终于来了。”那“尸体”开口道,“等得我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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