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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眯着眼遥望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了。自从去到美国之后，就再也没踏入这座校门一步。

他对它有不舍。因为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但是，回忆越多，不愉快的回忆也多。脑海里又浮现起那张脸。

权志龙对薇薇安说。“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薇薇安面露遗憾。“可是刚走了一半。”

权志龙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来嘛。”说完，就牵着薇薇安的手就要离开。

 

两个人走到停车的位置。这才发现前面后面都被堵住。饶是他技术再好。这个距离想不刮碰也难。

薇薇安和权志龙一同站在车外，问。“怎么办。”

权志龙说。“等一会儿吧。”兴许运气好就等到有人来挪车呢。这么想着。权志龙点起一支烟，动作不慌不忙。

薇薇安不太喜欢香烟的味道，于是一个人坐回车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支烟下去。还没人来挪车。

权志龙是真的有些饿了。心想大不了留一张便条，以后再赔也不迟。于是从车子里找了便贴留下电话号码，贴在前面的车上。

刚要回到车里。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权……权志龙？”

一个女声。五十多岁。

想不起来是谁，却很耳熟。

 

权志龙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扫了一圈才看见一个胖妇人看着自己。笑呵呵的模样。权志龙一愣。

那是曾经租房子给自己的好心阿姨。

 

当时李胜贤很喜欢这房子。但是靠近学校的房子一向租金很贵。李胜贤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们再看看下一家吧。”

他看得出来李胜贤喜欢，于是天天跑到这位阿姨的家里拜托她便宜把房子租给自己。

胖阿姨当初很不愿意。说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耍无赖呢。

权志龙就编了一堆惨兮兮的故事，不是自己父母病了没钱了，就是自己工作上被人欺负了。总之是个很惨的青年。

 

胖阿姨最后还是心软，把房子租给了自己。外搭一袋米一袋面。

 

胖阿姨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看着权志龙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眼熟。没想到真是你。”

权志龙也觉得亲切。甜甜的叫了声阿姨。

 

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

后来权志龙说要请胖阿姨吃饭。

胖阿姨依旧呵呵的乐着。“现在自己赚的钱够花了么？”

权志龙最近的摄影作品频频入展，确实赚了不少钱。骄傲的点点头。“那是。”

就要打开车门把人让进去。胖阿姨却提了提手里的菜。说还要回家给老头子做好吃的。你们年轻人自己吃吧。

 

权志龙没办法。只好一脸遗憾的表情。

胖阿姨 又说。“哦。对了。”她看着权志龙。“你要是真想请我吃饭，还不如帮我一个忙。”

权志龙擎眉。

胖阿姨又说。“把你曾经留下的东西都赶紧搬走吧。我都给你放在我的车库里了。”

权志龙呼吸一窒。这才想起来。当时走的匆忙，东西一样都没有拿走。口气里却笑着。“您都没扔？”

 

胖阿姨说。“当时让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哦。让李胜贤拿来着。他来了之后却只是捡走了自己的东西。你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肯一并带走。我看剩下的都是照片啊。还有一些画稿。看着挺重要的，所以一直给你放在楼下的车库里。谁想到你小子一走就这么多年，白白占用了我家车库这么多年。”

胖阿姨越说越生气。最后气不过的打了权志龙两下。

 

权志龙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声音低沉下来。“阿姨。东西在哪。我现在跟你去取好吗？”

 

打开车门。薇薇安有些奇怪。

权志龙拿起钱包。说。“我有些事还要办。你打车回家吧。我晚点回去。”

薇薇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权志龙已经关掉车门。

 

胖阿姨朝里面也看了一眼。等和权志龙并排走远。才慢慢开口道。“对嘛。男孩子还是要跟女孩子在一起的……虽然是个老外。交流起来应该有些困难。但是……”她想了一会儿。“还是男人很女人在一起比较好。”

 

当时知道租自己房子的是两个男孩子，她没有觉得奇怪。还跟人讲。“对不住咯。只有一张床。”

后来她在家思前想后。怕这俩孩子买不起新床，于是咬咬牙给人买了一个单人床。她把床送过去的时候，有些高兴。本来做好事就是有成就感的。

他以为这俩小子会握着手感谢自己。没想到两个人却酡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解释。“呃……我们一张床就够了。”

 

后来。在自己女儿的启示下。她多多少少明白了。这两个男孩儿可能是那种关系。可是他仍旧不明白。男人和男人怎么能是那种关系。

她有些生气。不想把房子再租给他们两个。于是三个月合约到期的时候。她没有接续约金。只说房子还有用，你们赶紧搬出去吧。

姓权的小伙子又开始耍起了赖皮。他说。“我不走不走就不走。”

她用手推了推他的头。“耍赖也不好用了。”

 

后来，改变主意的原因是，李胜贤背着权志龙找到自己。

他说。“对不起阿姨。当时瞒着你。”

他看起来没权志龙那么阳光，可是更加清秀。

他说。“可是阿姨。我们和其他男男女女都是一样的。阿姨。我们没什么不一样，真的。我们也是相爱的。我们也是一辈子想在一起的。阿姨。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讨厌我们……”

 

她不觉得这段感情会持续多久。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清秀的小伙子，说“他们都是一样的”时候。微微垂着头。手指颤抖着。她作为这个年纪孩子的母亲。有些心疼。

 

后来。她还是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她是真心有些喜欢这两个孩子。

 

胖阿姨把权志龙引到自家车库。指着摆在最上边的三四个箱子。对权志龙说。“就是那些。你看看少不少。”又说，“少了也是李胜贤那小子带走的。”

 

权志龙把箱子从上面搬了下来。

胖阿姨看了看手表。说。“我去做菜。你一个人先在这看着。”于是又踩着小碎步匆匆上楼。

 

权志龙把灰褐色的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果然都是自己的东西。

有曾经自己拍摄的风景，人物。也有工作时设计的草稿。还有自己那时候戴的一些简单首饰。

权志龙的头越来越痛。蹲着的膝盖也越来越痛。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想把那些东西都翻出来看看。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指慢慢抚过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他太熟悉。因为每一样都有它们的意义。他像是找回了曾经失去的珍宝。又或者，找回了曾经的回忆。

他蹲在那三个丑陋的纸盒箱子面前。抱起头颅。明明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却那么轻易的又想了起来。

 

身后有了脚步声。

胖阿姨下来招呼他上去吃饭。

权志龙眼睛里都是血丝。说。“我不上去了。”他转过头。“阿姨。东西我带走了。谢谢你。”

 

胖阿姨看的表情。一时间没有说话。

好半天才想起。李胜贤当初把东西抱走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说。“阿姨。我把东西抱走了。谢谢阿姨。”

 

她说。“你就把东西都带走吧。搁我这保不齐哪天就被我扔了。”

李胜贤想了想，说。“我不能把它们一并带走。因为……阿姨。它们不再属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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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李元秀说过。

有些事情一辈子不回头看。就是过去了。无论你多不舍。无论你多不甘。只要不回头看。都是过去。

 

权志龙把东西仍在后备箱里。开着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

天已经全黑。高架桥上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或明或暗，整座桥灯火通明。

权志龙一直加速。他可以听到车子发出的轰鸣声。

眼前的楼宇灯光一闪而过。权志龙恍惚进入一个虚幻的世界。什么都是虚影。抓不住实体。

 

他告诉自己。只要他不回头。一切都会过去。

 

速度越来越快。手上也紧紧握住方向盘。

突然一个急刹车。权志龙停了下来。

 

身后的车子疯狂的打着车鸣。在这种高架桥上停车简直是拿命开玩笑。权志龙垂着头。脑袋抵着方向盘。

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从最近的出口驶下去。然后掉头回到城北。他去了李胜贤工作的地方。

 

黑色的车子停在超市对面。他直视前方。

他知道。他不该转头看他。看了他就是回头了。

可是，时间过去了一秒又一秒。

眼睛逐渐酸涩起来。他还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超市里的他。

 

几乎是一眼的就看到的。李胜贤坐在收银台的位置，低头忙着什么。他们分手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他终于可以那么认真的看着他。

 

权志龙不敢眨眼。注视着屋子里的人。他看到他仍旧黑而浓密的短发。看到他思考时喜欢紧紧闭上的嘴唇。他一身白衣，露着手肘往下。一样的淡然，一样的安静。

时间就像回到过去。李胜贤复习功课的时候。他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一丝不苟的看着。好像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看腻。好像那个人，是一辈子也看不够的人。

抓抓领子。权志龙突然觉得狭窄的空间让人憋闷的无法呼吸。从车子走了下来。他靠在车上点起一支烟。微弱的光火在黑暗中跳跃着。权志龙叼着烟凑了过去。

 

烟终于点着。权志龙手指夹着香烟。

重新看回超市里。突然发现李胜贤也转头看向自己。

他直直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不带有一丝偏差。

 

权志龙心里猛然一紧。看着也看着自己的李胜贤。心里又苦又涩。

把手伸进裤袋里。权志龙走进超市。

 

李胜贤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

权志龙站在两米远的距离。他看着李胜贤戒备的模样，翘起嘴角笑了。他说。“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来不是惹事的。”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小子。看到李胜贤只会慌乱的恳求他留在自己身边。

 

李胜贤没有说话。墨色的眼珠子看着自己。

 

权志龙扬了扬下巴。“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李胜贤不解。“你的东西？”

权志龙点点头。饶是心里天翻地覆，可是脸上仍旧一派轻松。“今天遇到以前租房子给我们的阿姨了。她说我的东西她还留着。让我去拿。我看了。东西都对。但是少了几样。”

 

李胜贤眼光闪烁了一下。

 

权志龙说“有几样东西不见了。我想会不会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