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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贤看着权志龙。“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权志龙脸上还是笑容。眼睛半眯着。“没拿？”

 

夜越来越深。天空垄聚起来的云朵在月光下光影斑驳。权志龙口气有些好笑。“可是我的照片还有我的领带夹子都不见了。难道不是你带走了？”

他心里隐隐的期盼，会不会是李胜贤舍不得那些东西，所以才留在身边。那个念想让他脑袋发炸。可是。出口的就变了味道。

 

李胜贤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不是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

权志龙反问。他叫他的名字。“李胜贤。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那些照片无论是合影还是你的独照，都是我一张一张照的，又一张张洗出来，整整齐齐挂在墙壁上。领带夹子你是送我的。我带了整整四年。这些东西难道不是我的？

 

李胜贤别开眼。“照片上的人是我。领带夹子也是我买的。我不觉得我拿走了有什么不妥。”

 

权志龙裤兜里紧握的手已经没法握的再紧。

他几乎脱口而出的。“李胜贤。东西在哪。”

 

李胜贤的眼光轻轻跳跃了一下。

时间空白了几秒。抿了抿唇。

他一字一顿的说。“都烧掉了。”

 

权志龙。都烧掉了。

 

他记得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天上云朵很多。遮住了太阳。可是又不下雨。只是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害怕。

他站在小允画室的门口。小允正坐在画布前，看着自己的右手。他从手心看到手背。又从手背看到手心。最后，他拿起画笔。想在空白的画布上比划着什么。可是微微一用力。笔就从他的指缝里滑了下来。画笔上的弧线戛然而止。

漫长的下午。小允就一直默不出声的坐着。

 

晚上的时候。小允说。“哥。帮我把这东西都抱到垃圾站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整整两个麻袋里都是画笔还有画画的工具。

 

小允说。“哥。我不想画画了。”

他垂着头讲话，一眉高，一眉低。

“其实老早前我就在考虑了……但是一直没下定决心。现在受伤了倒是给我一个机会。哥……大概在画画这方面我是真的没有天赋吧……”

他说。“我在班里一直都是最努力的一个。可是画的效果总不好。也没多少人喜欢我的画……一直以来只有你喜欢我的画。哥。我不想画画了。”

 

他知道他在说谎。他说谎的时候总是一眉高。一眉低。

 

他收过那两袋子。打开。把画布和工具一一摆好。他说。“你的伤一定会治好的。你相信我。”

 

小允从后边牵住自己颤抖的手。

他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一脸的笑容。小允说。“我这人你还不知道。本来就没什么喜欢的东西。现在不画画了也算解脱。我是真心不想画画的。所以……”他说的语速很快。他把自己拉了起来。“所以……你也别怪你自己了。你事儿不怪你。”

 

李胜贤的心里针扎的一样疼。

 

后来。晚饭前。他出去买菜。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回家后。发现小允不在屋子里。他去画室找。偌大的画室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转身往楼下跑。跑到附近的垃圾焚烧点。

远远的时候。

他闻到刺鼻的味道。再靠近，浓烟卷着灰烬漫上空中。

他看到小允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睛看着那里。直到最后一点光火熄灭。直到属于他的东西全部焚烧掉。

 

所有光火熄灭的那一刻。李胜贤想。从今以后。他肩膀上的人生，不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人生。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李胜贤蹲在地上打开角落处的两三个包裹。那是前几天他被房东阿姨叫去取走的。

李胜贤一样样的打开。一样样的摆在地上。他看着它们。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们。他们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可是那一刻李胜贤就是听到它们的声音。活了一样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知道。那是名叫回忆的东西。

李胜贤慢慢抚摸。最后，又把东西一件件收起。装进包裹里。

后来。他像小允一样。把所有东西扔进焚烧炉里。看着从自己的眼前慢慢消失。

 

从回忆里挣扎过来。李胜贤看着权志龙。他没有躲避他的视线。眼睛睁的大大的。他说。“权志龙。东西都被我烧掉了。早就烧掉了。”

权志龙的脸上带着狰狞。似乎是不肯相信。“烧掉了？”红透的眼睛显得皮肤格外的白。

李胜贤点点头。“就算你想要。我也找不回来了。”

 

大概。小允受伤的那一刻。他们就无法在一起了。

他有幻想过。权志龙会红着眼找到自己。他说。“对不起。”

他有幻想过。权志龙会陪着自己到处找医生。哪怕怎么也找不到。可是还是要一起认认真真的找医生。

他有幻想过。权志龙会好好的跟小允道歉。让小允原谅他。

他甚至幻想过。小允把他和权志龙一顿打，然后就解气了。舒心了。

 

可是。权志龙看着自己的第一句话是。“不是我。是他抓着我缠着我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去小允。只字未提。

 

他记得。小允手指受伤后的半个月。小允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他喝得醉醺醺。最后在街上和人打架。

夜深了。他去警察局把小允带回家。

路上。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小允。他过去扶着。可是小允轻轻一愣。最后，慢腾腾的抽走手臂。那个动作像是被慢放了一样，一点一点刺痛他的双眼。小允说。“我一个人可以回家。”

 

李胜贤呆愣在街口。看着小允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个时候。他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多好。

他想。如果你和我一起承受这些该多好。

他想。哪怕是他和权志龙一起跪着。只要能让小允原谅他们就好。

遍体的压力让李胜贤无法呼吸。

 

铃声响起来。李胜贤接通。

电话那边是权志龙的声音。

权志龙没有问。小允怎么样了。找到医生了么。

更没有问。你怎么样了。会不会难过。

他仍旧颤抖的声音说。“李胜贤你回家好不好。我无法离开你。”

 

权志龙永远单纯。永远幼稚。他的视线永远集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从来不知道。有些歉意就算一辈子也不会被原谅仍要表达。

他更不知道。他们身后彼此都有很重要的人。而那些重要的人。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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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权志龙刚走。喜欢漫画的漫画青年前来换班。

李胜贤站在收银台里好半晌没有动作。

漫画青年觉得奇怪。伸手在自己眼前摇了摇。又朝门外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瞧瞧。“怎么了。”他偏头看到李胜贤的神情。“是被刚才的那个人欺负了吗？”

 

李胜贤回过神儿来。“没有。只是想些事情。”

漫画小子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一直没有负面表情的李胜贤此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回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既然对方要隐瞒。他也不好意思刺探别人的隐私。

 

让开了一个位置。漫画小子点点头。不一会儿又转移话题。“明天你不是要请假去参加朋友的订婚仪式吗？”他换上工作服。“你可以先走。反正我已经来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李胜贤口气悠悠的。“没什么好准备的。”

无非是一套衣服。一个表情。再不需要其他。

 

漫画小子把他推离收银台。“那就随便去哪。别影响我独处的时间。”李胜贤的表情。就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呆着的表情。

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我想离开。

 

把人推到门外。漫画小子摆摆手。“那后天见咯。”

 

***

李胜贤回到家后。一个人热了上午做好的菜坐在桌子前吃。

他吃的很慢。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吃了多久。再要夹菜的时候，面前的整整一盘子菜已经空空如也。满满的一碗白米饭也全部吃光。愣了一会儿。李胜贤开始收拾碗筷。

 

兴许吃得太多。倒在床上后，怎么也睡不着。胃也痛起来。

这几年。他胃一直不好。时常胃痛。

捂着胃部，李胜贤弓着身子就从床上爬起来。

 

匆匆走到茶几处。李胜贤打开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摆着日常用的药物，还有其他比较贵重的东西。李胜贤扭开胃药的盖子取走了两颗。然后又到厨房接了点水一齐吞到肚子里去。

药效没那么快。李胜贤疼的一脸冷汗。

重新跌回单人沙发里。李胜贤仰着头，面容有些痛苦。

 

十几分钟过去，胃痛仍是一点好转都没有。

李胜贤哈下腰。垂头想要再勾那药瓶，多吃几片。

慌乱的一挥。手指就碰到一旁的盒子。

 

被碰到的盒子相当精致。青铜色。上面是一些简单的纹理。李胜贤一愣。情不自禁的就把盒子拿了出来。

他轻轻的打开。里面是一对银质的戒指。

 

他记得。那时权志龙的父母刚刚知道他们两人关系。权志龙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好久都没有咧嘴傻笑。

有一天，回家的路上。他看到这只戒指。于是买了下来。一模一样的戒指，连大小都是一样的。他想让权志龙开心。

 

买完东西。李胜贤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

入眼处，权志龙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冰冷的地上。他垂着头，脊背弯弯的，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胜贤慢慢走过去。与他肩并肩坐着。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有了声音，权志龙说。“我爸说……他怎么有我这种儿子。我妈……也不愿意理我。”他声音有些委屈。“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了。”

 

李胜贤眼睛一热。把头靠在权志龙的头上。

小声说了一句。“不是。”

权志龙头垂得更低了。

把手伸进衣服兜里。李胜贤从里面掏出了那对刚刚买到的戒指。给自己带了一只。李胜贤又去牵权志龙的手。

权志龙的手比自己大。但是更加瘦削。把另一只戴在他的手上。刚刚合适。

权志龙的手指上还有些水渍，李胜贤不经意的擦掉。看着彼此的手。李胜贤说。“权志龙。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权志龙好半晌没反应。过了几分钟。他问。“李胜贤你是向我求婚吗？”没有标点没有空隙。

李胜贤说。“对啊。向你求婚。”

头搭在权志龙的头上。他喃喃的又说了句“权志龙。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以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别让他们为我们操心。别让他们只以为我们是做错了事。别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