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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贤暗暗拉了一下权志龙的手，没有用。

 

好在权多美这时候从厨房走到客厅里来了，“爸，志龙，胜贤。吃饭了。”

 

“多美姐好。”李胜贤又站起来，诚恳地冲她微微鞠躬，对方点了个头。

 

权志龙保持着握着李胜贤手的姿势不动，继续盯着自己的父亲。

 

“先吃饭。”权爸爸站起来，这么说。

 

“胜利——不要老是吃饭，多吃点菜啊。不是说喜欢的吗？”权多美夹了一筷子菜往李胜贤碗里送。小熊猫呆呆地眨巴着眼睛抬头去看姐姐。

 

权志龙对此也有些惊讶，毕竟方才他们跟爸爸谈话的时候，姐姐多数时间在厨房里帮妈妈的忙，就算出到客厅里来也只是站在一边沉默不表态。他也摸不清姐姐是什么态度——但是从他向家里出柜一直到现在，姐姐从来没对他说过什么，似乎也是比较可以争取的态度。

 

“谢谢多美姐！”李胜贤忙不迭地道谢，带了些感激地抬头去看权多美。他是能感觉到的，比起权妈妈的消极式的不反对和权爸爸让人捉摸不透但终归是偏向负面的态度，权多美对自己似乎是包容和接纳得多。

 

而权多美看着这样的李胜贤，也是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权志龙，她的这个弟弟，从小就作为童星东奔西跑，后来又在YG当练习生年纪轻轻出道。在家里的时间一直不多，性格又比较叛逆一些，小时候跟她不是那么的亲密。而等到弟弟终于懂事了，又已经过了那种可爱男孩子的年纪——再说权志龙本来也不是喜欢卖萌的类型，导致她作为一个姐姐，心里一直对一个可爱的弟弟有一种向往。

 

于是后来见到了自己弟弟组合里面的其他弟弟，她就特别留心。老大崔胜贤自然跟“可爱的弟弟”没有一点关系，老二东永裴太害羞不好调戏，老四姜大成虽然一双笑起来眯眯的眼睛很有魅力，可是发达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偏向较为成熟的男性形象。

 

李胜贤就刚刚好。下垂眼猫咪嘴黑眼圈，看起来软软的头发和白白嫩嫩的皮肤。性格也是，阳光活泼又直率，不用卖也是自然萌卖了就更萌。啊这就是我想要的弟弟啊。权多美在刚见到李胜贤的时候，就这么想过。然后这几年她时常特别照顾一下这孩子，比如在他生日的时候也准备一份礼物让自己的弟弟转交给他什么的。

 

这次听到权志龙说他喜欢的是李胜贤，权多美心里说不震动是假的。在最初的对于弟弟出柜这件事情的惊讶之后，权多美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的走向到底要怎么样会对大家都比较好。

 

如果志龙真的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不会再回头的话，要寻找以后的伴侣，李胜贤其实……也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权多美此刻表情柔和地看着认真吃着她给他夹的食物的李胜贤，这样想着。

 

一顿饭在这样略显诡异的气氛里面吃完，权爸爸率先放下碗。“我吃饱了。”他说着，看了一眼也放下筷子的权志龙，“吃完了吗？”

 

权志龙点点头。李胜贤也跟着喝掉最后一口汤，望着权爸爸。

 

“你们两个跟我来。”权爸爸说着，指了指楼上的方向，背着手走了。权志龙忙牵了李胜贤的手，也要跟上去。李胜贤揪揪他，又细心地递过去一张面巾纸——结果当然是被迫给那个伸着脑袋过来手却不动的人亲自抹了嘴巴。

 

权多美把两个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母亲拉了她，也跟上楼去听。

 

李胜贤走出权爸爸的书房的时候，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就算权志龙紧跟了两步上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也没能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安全感。其实意料之外的是，权爸爸仍旧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每一句话都像有千斤重，坠着他的心。

 

“看来，我对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办法，既然你们都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个已经有些苍老的父亲坐在书桌后，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这样说着，“我并不是同意了，也不看好你们。但是我打算让你们自己去试试看，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后悔——我就等着看那一天你们自己回头。”

 

“还有，胜贤。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好对你说些什么。你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吗？他们支持吗？”

 

而当时，李胜贤只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三十二

 

 

“胜利……不要把我爸爸说的话放在心上。”权志龙从后面抱着李胜贤，感受到那孩子的、那具他臂弯所最熟悉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有微微的颤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哥会保护好你的……”

 

李胜贤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权志龙试图把他的身体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然而他失败了。他也不想太勉强李胜贤，只能放开了他，转而用自己的手臂揽过对方的肩膀，打算先带他离开，再慢慢安抚。这回李胜贤倒是听话了，就那么低着头跟着权志龙走着。

 

“志龙啊。”

 

母亲的声音止住了权志龙的脚步。他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转过头去，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两个人，站在书房门边，而他刚刚一门心思全放在李胜贤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妈妈……”他犹豫着叫了一声。

 

“我们志龙已经长大了。这次，是你自己的选择。”母亲走上前来，拉住了他空闲的那只手。权志龙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因为握着他的那只属于母亲的手，摸上去似乎比他印象中的要沧桑许多。“妈妈虽然不能理解，也无法完全赞同，但是妈妈选择相信你。妈妈可以相信你吗？”

 

权志龙眼里噙了一些泪，不住地点着头，“请您相信我，我们会幸福的。”

 

“嗯。”母亲露出了一个有些宽慰的笑容，“经常回来吃饭就好了，带着胜利一起吧。”

 

“你爸爸其实也还是放不下你的，迟早会接受的。”

 

其实，母亲的肯定，即使是不完全的肯定，也是给了两个人一些动力的。然而李胜贤仍旧还是有一些不安的样子。权志龙没有错过的是，自从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或者说自从更早开始，自从他向李胜贤表白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一种沉重的负担感。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抱着李胜贤躺在床上，听着对方安静的呼吸，权志龙一边伸手顺着那孩子后脑勺上柔顺的褐发，一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最初跟秀赫倾诉的时候，对方也许是无心中说的一句话。

 

“他至少是不讨厌你的，也许只是担心些别的什么吧。”

 

还有后来跟崔胜贤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哥提醒他的那句——“胜利不能答应你……也许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呢？”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事情发生得太多、感情来得太过迅猛，权志龙一直还没能细细去想这个问题，而此刻他突然开始觉得疑惑。如果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哥哥告诉我他喜欢我，吻了我，还追求我，我会是什么反应？他问着自己。

 

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顾虑别的问题”在先吧？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的话。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哥哥。自己不喜欢的话，就算没有别的顾虑，难道就可以答应在一起吗。

 

权志龙想到这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可能在他心里生长着。他心头一紧，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也大了几分。

 

李胜贤原本就因为心里有些担忧，睡得很浅，于是一下子被弄醒了。他迷糊地睁开眼睛，从权志龙怀里抬起头来，正好与那哥的视线交接了——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好迷茫地眨着眼。

 

“胜利呀……”权志龙看着这样的李胜贤，心里的疑问都已经被宠溺的感情所取代了——其实正是有了那样的疑问，让他此时看李胜贤的眼神更多了几份怜爱，“没事的，睡吧……”说着，他轻柔地在李胜贤额上落下一吻。

 

那孩子打了个哈欠，又把头埋进他怀里。

 

权志龙却不太睡得着，一边继续轻轻地拍着怀里人的背，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那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他几乎是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权志龙的这个疑问，比他意料之中更快地就被解开了。

 

因为有了权爸爸之前讲的话，李胜贤一直想着自己的父母就心神不宁。他心里知道，自己家这关，可不比权家好过——即使权家对他们这桩事也不是很理解，但也总算是很容易地就被权志龙对付了过去。而自己家人一直生活在地方，原本光州的风气就比首尔要保守得多，加上自己父亲的个性完全是更传统的，李胜贤只要一想到得回家摊牌就觉得头痛。他是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不过该说还是得说。

 

不过他还是没想到，自己家人反应会那么激烈。

 

李胜贤此刻坐在权志龙的车里，呆呆地看着自己家门的方向不说话。他原本跟父母说，自己要带志龙哥回家吃饭的时候，不明真相的他们都是很高兴的——而和睦的气氛，就在权志龙突然向自己父亲深深地鞠躬，说出已经跟自己在一起的事实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破裂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胜贤？”父亲先是难以置信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暴怒地看着李胜贤，“我要听你自己说！”

 

“是真的，父亲。”李胜贤诚恳地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然后低下头，跟着权志龙一起弯下腰去，“我们是相爱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请爸爸妈妈成全我们。”

 

事情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过大的冲击让李胜贤几乎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的父亲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母亲一直面色难看地坐在一边沉默着，而父亲几乎是破口大骂着把他和权志龙两个人赶出了门。

 

在来之前他还遗憾汉娜住在学校，不能回家来一起吃顿饭。而现在李胜贤大概只剩下庆幸，自己的妹妹没看见哥哥这个样子。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包住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握紧着的拳头。仍然是那只比他的稍大，没有什么肉，骨节很分明的手，指甲被咬得形状很诡异的手——也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手。

 

“想什么呢。”那只手捏了捏他，又松开，转而移到自己后脑勺去，把自己的脑袋摁到了手主人的肩膀上，“胜利啊，你还有我呢……”

 

“……对不起，哥。”李胜贤的脸埋在权志龙的颈窝，说话也不甚清楚。

 

“说什么对不起？”权志龙惊讶地拍拍他的背脊，“哥就是下定决心要守护我们的爱情了的，只是哥反倒是觉得抱歉，让你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情。很伤心吧我们胜利？没关系的——都会好的。”他温言安慰着李胜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