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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一笑，先前唇角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此刻脸上竟绽放出极其动人的神采，双眼奕奕有神，一页书听出他话语中不好，立刻转身，却已经来不及，素还真微微闭上眼，缓缓的叹出一口气，自断心脉，散去灵根，整个人慢慢的倒伏在叶小钗胸前，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中还带着点遗憾与欲说还休，仿佛有无限情意没来得及诉说，又好像有一丝笃定，笃定两人之后再也不分开。

 

　　23

 

　　其 二十三

　　大雨倾盆，遮蔽了视线，慕少艾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身边的少年依旧一脸愁容，看向他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犹疑与担心，他幅度极小的点点头表示不需要担心，崎路人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强硬冲出去，却正好看到素还真抱着叶小钗缓缓倒下的身影。

　　素还真！

　　崎路人睚眦欲裂，顾不得什么辈分与实力，出手直接攻向一页书，他是你义子！你如何能下手如此狠毒？！

　　叶小钗乃樊城守将，功业赫赫，你杀了他，可曾考虑过樊城百姓和苦境安危？！

　　一页书身形微动，拂尘轻甩间与他过招，崎路人根本挨不到他身边，反在雨中极其狼狈不堪。

　　拂尘缠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崎路人直接被打飞出去，摔在一边的墙上滚落下来，一页书眼底有着暴风雨欲来的震怒，他缓步走到他面前，红润唇角有残忍的笑意，声音冷然。

　　我一页书要杀的人，谁也救不走。

　　相反，我要救的人，有谁敢拦？

　　他声音高昂，带着无可匹敌的自信和狂傲。

　　崎路人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撑着坐起来，犹豫的看了一眼冲出来的慕少艾，那人哎呀哎呀的喊着，有些不满的对一页书说些叫你别下手那么狠，看把还真都吓成这样。

　　一页书只是哼了一声，拂袖回了厅堂，

　　慕少艾叹了口气，查看了下两人躯体，眼疾手快的封了叶小钗周身大穴，又强行塞了一颗丹药进嘴里含着，又在随身布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颗金色小药丸，一脸不舍的丢进素还真嘴里。

　　心在滴血，化了十几年时间，遍寻天地灵药才炼出来的一颗灵丹啊，就这么没了。

　　嘟囔了几句一页书下手太重，朝厅堂里喊了一声羽人，那少年慢慢走出来，虽然没有打伞，却似乎有一层遮盖一样将雨点散开，慕少艾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少年闭着眼，周身一闪，背后陡然生出巨大白色双翅，仿佛羽翼一般伸展开来，将那两人抱在怀里，脚轻微一蹬，直接冲上云霄，一会儿就不见了。

　　在雨中叼着烟管自然点不着火，慕少艾在墙壁上磕磕烟灰，背着手回了屋子，崎路人愣愣的坐在雨中，有些搞不清状况，只是心脏扑通狂跳，仿佛立刻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却又不敢开口，只怕惹恼了一页书，只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一场作戏？这两人都不会死？可是叶将军流了那么多血……

　　屈叔送了再泡好的茶上来，也在椅子上坐了，只是手有些抖。

　　一页书看他一眼，眼中也是极为尊敬的，多谢屈叔一直照顾还真。

　　应当的。屈叔深吸一口气，又开口，他历来任性，我又管不住他，也只有你说的话他肯听几句。

　　一页书甩了一下拂尘，脸上怒意慢慢散去，竟有些轻浅笑容，他本就生的美艳至极，只是平时冷若冰霜，让人不敢靠近，这一笑，艳若桃李，摄魂夺魄，足以夺取全部心神，令人移不开眼。

　　此时大雨停歇，乌云散去，点点阳光穿透云层落了下来，仿佛一道道可见的光柱，散发着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

　　他站起来，朝屈叔点点头，又说，慕少艾会把两人送回定禅天，在那可以放心，这里就暂时交给你，还有外面那个小子。

　　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冷笑，为了一个区区灯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看来还真的本事还不够，得多磨练磨练才行。

　　说着昂首出去，却被屈叔喊住，屈叔琢磨了一会，还是发问，那叶小钗……

　　我既然答应不动他，就不会再下手，既然他肯托付性命来救还真，我自然也不会太过阻拦，这点你不必多想。

　　一页书没有回头，说完又低叹一口气，毕竟还是年轻人……说着径自出门，戴上纱帽，昂首上马，在马匹嘶鸣中牵动缰绳，慕少艾跑了过来直接跳上了后背，嬉皮笑脸的看着他，说羽人已经带他们走了，别赶我下去，我老骨头一把再马车颠簸几天，别说我，还怕他们两个受不住，你这可是日行千里的好马，捎我一程。

　　一页书哼了一声，转身挥鞭，马蹄踏在水洼里，清脆至极。转眼就出了城门，消失不见了。

　　崎路人慢慢的站起来，他一头一脸的水，衣服湿透，面容惊愕，又仿佛想不清楚一般在屈叔脸上来回看。

　　别看我，我只是个管家。屈叔稳稳开口。

　　崎路人不顾一身湿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抹了一把脸，有些犹疑的发问，这么说，一页书前辈来是为了救人？

　　那不然呢？屈叔默默看他一眼，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心想难怪他会吓到，一页书这个人脾气暴躁，杀个人也是随手的事，事关素还真性命，他又更加暴虐几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慕少艾通的气，也没跟自己说。估计是考验一番叶小钗，又顺路惩罚素还真自行乱来，谁知道这两个平时看起来温和冷静，居然也都是性烈如火，一个甘愿以命换命，一个自散灵根要陪着他去黄泉。要不是之前慕少艾在给素还真的药物的加了些东西做了手脚，没准还真要交代在这儿。

　　自己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世界不懂啊……

　　两人沉默着在屋子里喝茶，喝了好几杯，这才站了起来看向庭院，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先前的血水也已经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看到这场景，又令人叹息起来。

　　我没想到……将军为了素大夫，甘愿用命去换。崎路人呆呆的说。眼中夹杂着一抹心酸。

　　谁想得到呢。屈叔淡淡的说。

　　庭院中的植物被雨水冲刷过后，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他慢慢走下台阶，踩在水中，背着手抬起头看天，乌云已经渐渐消散，那光柱渐渐扩大，最终撒向整个樊城，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只有属于春日的温暖和欣欣向荣，柔和清光铺陈在地面上，屋檐的水滴答作响，愉悦而灵动。那水汽蒸腾而上，在阳光中慢慢消失，变成微小的颗粒，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化为轻风消散于天地。

　　这世间如此美丽而安定。那两人应该也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吧。

 

　　24

 

　　其 二十四

　　叶小钗晃晃悠悠的醒来，他四肢沉重，无法动弹，连思维都还在恍惚之中。头重如斗，静静的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意识灵体，而是活生生的人。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感觉眼前迷迷茫茫，仿佛有人走了过来，低声说些什么，只觉得那声音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只是还没等自己想起来，便感觉有细小的针扎进体内，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浓烈睡意，没有力气做任何反抗，只能沉沉睡去。

　　慕少艾把针一根根收回，顺手点了根药香，又检查了他经脉一番，察觉此人恢复能力也是相当的惊人啊，原以为要个一年半载的居然短短半年就开始逐渐恢复意识了，看来自己果然是神医。

　　摇头晃脑夸赞自己一番，掏出烟管想点，又想起定禅天此地明文禁止吸烟，又讪讪的放下，心里骚痒难忍，只好拼命喝茶摸眉毛。

　　门吱呀一响，有人掀起帷幕走了过来，羽人看着他眉毛都纠成一团，一脸难耐抓耳挠腮的表情就知道烟瘾犯了，叹了口气，说，他醒了吧？

　　醒了，不过现在身体还不行，再多睡睡，才能养点力气。

　　一页书前辈叫你过去。羽人说着就往外走，被慕少艾拉住，说，我去了你得守着，别乱动啊我刚给他施针。看羽人脸色越来越黑，便嘻嘻笑着走了。

　　羽人坐在他之前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气息凝重一言不发，宛如老僧入定。

　　一页书叫慕少艾过去也是询问叶小钗情况，慕少艾回复说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养一阵子。一页书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静心打坐。

　　还真情况如何？他无垢体已无，再续灵气恐怕困难。慕少艾有点担心他。

　　无妨，修炼来的无垢体没了就没了。一页书八风不动，低垂眼睫，翻过眼前经书。

　　想不到菩萨居然修成这样功力，真是另人佩服……但是往后这两人如果要*合该怎么处理……慕少艾期期艾艾的开口，有些想不通。

　　一切由他们，菩萨心中自有主张。一页书听见*合二字眼皮跳了挑，声音却是笃定，仿佛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菩萨乃一页书的同门，只是辈分极高，又男女莫辨，一页书如此狂傲之人见了他也要行礼，只因医术高明便都喊他菩萨，喊来喊去倒是忘记原本叫啥了。

　　素还真泡在天池中一泡就是一年，他不比叶小钗，虽然伤重，却只在肉体。他的伤处倒是已经刻在经脉里了，相当于断脉重续，极其难好，又加上功力反噬，很是花了些功夫。

　　直到又一年春暖花开，才渐渐的睁开眼，仿佛忘却一切前尘往事一般，顺从的由菩萨抱了出来，批了件外袍，每日愣愣的坐在天池旁边发呆。

　　此时已经是暮春时分，他坐在梨花树下，抱着双腿发呆，眉间一点朱砂印，双眼望着池水，好像在想什么，眼波晶莹清澈。白发披散了下来，胡乱的落在地上，一阵风吹来，头上梨花花瓣抖落，好似花雨纷纷凋零，从远处看去，倒像是沐浴在花海中一般。

　　慕少艾在叶小钗修养好了之后就把他送回樊城，只说你在这里等着，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多想。

　　樊城老百姓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说是素大夫家中有急事赶回去了，换了慕大夫来，这慕大夫整天笑呵呵的，又最是喜欢抽烟喝酒看美人，也是一团和气非常好相处，短短几日便也跟大家都打成一团。

　　小兵甲乙调进将军府，做了叶小钗的贴身护卫，半年里倒是没出过什么事，只是见叶将军依旧到处厮杀拼搏，仿佛比之前更勇猛了些，可是一直不见素大夫有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都缄口不言。

　　只是偶尔崎路人会拎着酒坛子过来跟他拼酒，拼到半夜，他昏昏沉沉的睡在桌上，眯着眼睛看着叶小钗，速度极慢的说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叶小钗摇摇头，仰头灌下最后一滴酒。

　　崎路人也曾问过叶小钗，他究竟对素还真，感情深厚到何种地步。

　　叶小钗敛眉，半响之后只说，不计生死，不问得失。

　　这八个字足够让崎路人放下一切执念，从此离开樊城，去中原，去江南，去踏过素还真曾经行走的土地，去放一盏属于自己的河灯，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明月清风。

　　两个小兵也私下聊天喝茶，当初这两人纠葛不清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眼下素大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却不能回来，叶将军也再也没笑过。

　　老天爷保佑素大夫赶紧回来吧，心疼自家将军，心想慕大夫虽然好，可毕竟不是素大夫……

　　暮春的某一天，突然有个背后生了翅膀的青年来，递给将军一封信，将军看了之后什么话也不说，立刻说备马冲了出去，只说一切交给崎路人，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先去处理，说完立刻走了，追都追不上。

　　小兵甲乙对望一眼，嘴角渐渐露出笑意……能让将军情绪那么波动的人，除了素大夫还有谁？

　　两人快乐的击掌，哦也，勾肩搭背去喝酒，直喝的眼底都泛红，边哭边笑。

　　叶小钗快马加鞭赶到定禅天，再见到素还真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宛若花海中飘然若仙的那一幕。

　　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惊动了沉思中的人。

　　粉白浅红的花瓣缤纷而下，如斯美景，云遮雾绕，宛如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只是这世间千万种，都比不过那人转身回眸的一笑。

　　【全文正本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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