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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么想着，空闲在一边的手指上一阵濡湿温热的感觉，抬头一看，叶小钗含着自己捻酸梅的手指，表情有点呆呆的看这自己，见他一脸震惊，又吐了出来，舔了两下，说，酸梅，好吃。

　　子啊，劈死我吧。

　　素还真只觉得仿佛微小的电流从手指尖快速传到心脏，然后直冲天灵盖，随后运转全身，血脉贲张，仿佛头发都要竖起来，耳朵嗡嗡作响，骨子里一阵酸麻。

　　叶小钗看他一动不动，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眼神纯净无比，神仙姐姐，你身上好烫，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素还真表情呆滞的说，随后撇下叶小钗跑进里屋，关着门扑倒在床上，死活不让叶小钗进来。

　　屈叔黑着脸扫地，刷刷刷的，见两人跑了进去，停下来驻着扫帚，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

　　也是冤家，只希望别惹出别的事情，素还真的性格他是知道的，小事还可能大大咧咧，真有什么大事，也是一个人死撑着不开口的。

　　抬头望天……老人家不太懂年轻人的世界啊……

　　素还真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期间叶小钗一直守在门口，见他出来了立刻站起来，想去牵他的手，又看他表情有点冷，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只是跟在后面默默看着，眼神湿润，委委屈屈的。

　　叶小钗现在一切只凭个人喜好，不懂缘由，也不问结果。

　　跟这样的人掺和在一起，倒霉的一定是自己。素还真算是想清楚了。

　　接下来的几天，素还真茶饭不思，不眠不休的把自己关在书房，把所有的书再搬出来详细查阅，他本身就一目十行，如今全幅心神都用在这上面，自然不会放过一点线索。

　　叶小钗被他关在门外，勒令不准靠近他十尺之内。连屈世途也没办法靠近，只能把饭菜准备好放在书房外面，希望他休息的时候能吃一点。

　　崎路人期间也来了几次，依旧是寻了些药材和方子来跟素还真商谈，素还真闭门不见，只得放下东西，与叶小钗一起大眼看小眼，自行离去。

　　叶小钗坐在书房门口，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他出来，从白天等到晚上，从灯亮等到天大亮，两眼通红，配着他少年一般的面孔，白色头发，倒真像一只兔子成了精。

　　就这么过去了四五天，晚上，叶小钗坐在门外昏昏欲睡，只听见书房内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随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他脸色一变，强行踢开书房门冲了进去，屋内到处都是书，地上都没法落脚，素还真倒在一旁，脸色沱红，双眼紧闭，本来乌黑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隐约的夹杂了一些银丝，在油灯映照下有点闪人眼。

　　叶小钗心里一阵酸楚，但是不知道做什么，只能茫然的抱着素还真的身体，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屈世途冲了进来，神色严肃，从他手中接过素还真，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直接抱着素还真进了卧房。几个小学徒也冲了过来，在屈叔的示意下立刻去烧水。

　　叶小钗留在书房里，低头看着双手，体会着怀抱着那人的感觉，重量一消失，仿佛心头也失去了什么，空空洞洞。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叶小钗不懂，他性情坦诚，单纯赤忱，如今更是毫无杂念，却在看到素还真倒在地上的时候，胸中的酸楚几乎要掀起巨浪。

　　仿佛在一场大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温柔的眉眼，带笑的唇角，身上隐约散发出的清浅花香，让他好像稚儿一样抓紧他不肯放手。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看到他倒下会有如此心酸的感觉？

　　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叶小钗捂住心口，皱起眉。

 

　　6

 

　　其六

　　素还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有些劳心费神，一下子晕倒，过一会儿也就醒来了。

　　手指动了动，费力想睁开眼睛，又觉得屋里亮的慌，有些迟钝的抬起手肘遮住眼睛，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声音嘶哑，屈叔，太亮了。

　　有人悄悄的把灯芯挑暗，又走了过来，见他皱着眉头非常难受的样子，便伸手替他揉揉眉间。

　　素还真闭着眼，现在坐在一边的并非是屈叔他自然知道，只是现在身体困倦，没有丝毫力气，也懒得睁眼，便放慢呼吸，任凭那人轻轻揉捏。

　　此时他外衣尽数除去，衣领打开，露出一节雪白的脖颈，眼睫微闭，仿佛睡着了一样，仔细观察却能看到偶尔的闪动，嘴唇微张，还残留着之前屈叔擦洗留下的水痕。 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却带着一丝红晕，叶小钗目不转睛的看着，手劲轻柔，生怕弄疼了浅眠的人。

　　手指触及发丝，从指间穿行而过，令人触目惊心的雪白蜿蜒而下，夹杂在墨色长发中，格外的刺眼。

　　素还真刚开始还是装睡，后来倒是真的睡着了。

　　他几天几夜没睡了，如今躺在床上，又有人按摩服侍着，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先睡饱再说。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把叶小钗吓的寸步不离的守着，屈叔倒是不足为奇，晚上给叶小钗留一盏夜灯，便自行去休息了。

　　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素还真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沉的抬不起来，顿时一惊，彻底醒来。这才发现叶小钗头枕在自己手上，难怪怎么翻身都动不了。

　　素还真一动，叶小钗便醒来了，揉着眼睛看着他，又站起来去给他端茶，只是意识还模模糊糊的没睡醒。

　　将他搬运到床上躺下，素还真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外面一轮满月，满院清辉，他随手撩起一把头发看了看，果然已经出现银白发丝，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心想果然如此，低声叹了一口气。

　　最近情绪波动太大，又加上动用真气，不眠不休的翻书找方子，体力消耗过多，难免有些掩饰不住。

　　不过总算是有结果，等找到几味药，配上药引，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月光下他闭上眼调息，风吹动他额前碎发，宛如谪仙。

　　叶小钗猛地醒来，已经是天大亮的时候，房里已经不见素还真影子，心急如焚的冲到前厅，他已经换了件常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坐在厅内喝茶。见他脸也没洗就跑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也不说什么，只是朝他点点头，打招呼叫了一声叶将军，声音冷漠而疏离，低眉敛目的看着自己的茶杯。

　　你的头发……叶小钗憋了半响，只出来这句。

　　头发怎么了？素还真有些好奇的看他一眼，不是挺正常的么，又没变成秃头。

　　不对！不是这样的！叶小钗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喊，他的头发不是这样的！自己还记得晚上守着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头发慢慢的由黑变白，好像被什么东西染色了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已经快人一步走到那人面前，抬手打落他发冠，如墨长发瞬间披散了下来，仔细打量，却是乌黑发亮，没有一根异色！

　　叶小钗！素还真怒了，抬手一掌就朝他胸前打去，却在半空中被牢牢抓住，怒火冲天的素还真对上叶小钗充满疑惑有些不可置信的双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叶小钗，别以为你是将军又是病人我就不敢动手揍你！

　　叶小钗抓着他的手腕不放，表情是难得的坚定，似乎要追问到底。

　　素还真一咬牙，两人在厅堂里徒手拆起招来，叶小钗虽然是痴痴傻傻，武功底子是在的，又有丰富实战经验，这些经历都已经刻在他骨子里，就算失忆，也能凭着本能使出来。素还真底子虽然好，却是疏于动手实战，难免有点花架子，又加上始终顾忌对方，不敢太过下手，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落了下风，两人从堂屋里打到院子里，叶小钗是越战越勇，许是太久没动手，兴致高昂，不像是拆招，倒像是正经的要分个高下。

　　屈叔脸黑如锅底，径自端了早餐进屋里，懒得管那两个人。

　　一时间两人打的难分难离，素还真终究体力不支，露出破绽，被叶小钗寻了个空处，一掌袭向前胸，素还真一个腾挪本想挪开，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空门大开，直接对着那掌去了。

　　叶小钗一惊，赶忙收回掌力，硬生生往后退了一丈远，却有些来不及，剩余几层掌劲依旧让素还真直接从半空中跌落！

　　神仙姐姐！

　　素大夫！

　　两声惊呼同时发出，叶小钗想去接住素还真已经是来不及，一道褐色人影已经赶到，接住素还真打横抱住，徐徐落下。

　　来人真是崎路人，他正巧得了个偏方想来献宝，刚进门就看见素还真挨了一掌，顾不得想太多，一个提气纵身接住落下的人，将掌劲巧妙接下，稳稳落地，扶住有些摇晃的素还真，抬头瞪住对面那人。

　　将军怎么如此鲁莽，要是素大夫有性命危险，怎么对得起这些时日他操劳照顾你的心思！

　　叶小钗握紧拳头，见素还真面色十分不好，微闭着眼，唇角淡淡血痕，显然自己就算收了劲，也将他伤了几分，心中一阵绞痛。

　　素还真强撑着站稳，不动声色的挪开崎路人的怀抱，正色说道，小伤无妨，最近我也没寻出好方子，只得试试激他动手，看看真气运转的时候会不会有突破。

　　可有征兆？崎路人低下头看他，只觉得他唇边血丝颇为碍眼，不自觉伸手替他抹去。

　　叶小钗站的离他们较远，只看到两人貌似十分亲密，胸中突如其来的闷气，心血翻涌，十分郁结，突然一口腥甜涌上，唇边鲜血溢出，身体一阵摇晃，竟然是倒了下去。

　　素还真立刻扑了过来，紧张的试探鼻息，搭脉，又翻开他眼皮查看半响，心想大概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立刻唤人将叶小钗抬到卧房，命人细心照顾，随即回房间，换了一身方便出门的衣服，带了随身的东西就要出门上山。

　　跨出门的时候崎路人一把抓住他手，你要去哪里？

　　素还真眉眼沉沉，去采药，看他目前的情况不容再拖延。

　　崎路人冲动开口，我陪你去。

　　素还真摇头拒绝了，转身离开。

 

　　7

 

　　其七

　　素还真之所以拒绝崎路人，并不是嫌带别人麻烦，而是他去的地方，普通人未必去得了。若是还要分心去照顾别人，显然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安心一些。

　　深山老林，快马疾驰，快马加鞭，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几位关键草药的生长地点，从南到北，自西向东，等他采到关键的一枚荀芳草，已经是月余了，他走之前嘱咐过屈叔，又详细把脉，只希望在这段时间，病情不会出现反复。

　　好不容易赶回，顾不得歇息，连夜生火亲自熬药，煎了汤药喂他服下，叶小钗一直在昏迷中，时而清醒，又如同两人刚见面的时候一样，只要看到素还真，他便喊着神仙姐姐，固执的抓着手不肯放。

　　病情依旧在反复，时好时坏，叶小钗昏迷的时候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脉息日渐微弱。长时间下去，迟早会虚弱而死。

　　素还真咬牙，药方哪里不对？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救叶小钗身上，反而是顾忌不了自己了。

　　夜晚，他守在床前，屈叔等人都已经去睡了，只留下素还真愣愣的看着油灯发呆，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药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突然听到床上呼吸声微变，立刻扑了过去，抓住叶小钗的手。

　　叶小钗咳嗽了几声，眼神慢慢清明，睁眼望见神仙姐姐就在自己面前，脸上立刻露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容，只是随后又有些眉头紧锁，握着素还真的手紧了紧，半天才低声开口，说了声对不起。

　　素还真知道他是在为之前打伤自己而道歉，眼中一阵酸楚，狠狠眨了几下眼，轻声安慰说已经没事了，将他扶着靠坐起来，又端来一直温着的药汤，抬手喂他喝下。

　　好不容易喝完，叶小钗皱着眉头，有些委屈的说，好苦。

　　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颗糖，带着柚子的清香，酸酸甜甜，立刻将嘴里的苦味冲淡了好几分。

　　素还真站起来，将药碗收拾出去，叶小钗抬起手想去抓他的手，却使不上力气，抬起手又放下了。他静静的看着那人在昏暗油灯下整理物品的身影，穿着浅色衣裳，周身没有一点装饰，头发披散了下来垂在背后，随着他走动晃来晃去，只是头发里夹杂着的银丝，仿佛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又多了些。

　　在油灯的光晕下，他身侧有着淡淡光圈，腰若纨素，周身好似明月流光。又想起他眉目舒展，眼波莹莹，一举一动的气度皆是不凡，倒真的像是神仙姐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