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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面平静，偶尔掉了叶子和花瓣下来，轻轻浮动在水面上，映照出树上成簇的花朵，如云似雾，美的让人屏息。

　　素还真站在岸边，默默的看着此番美景，竟是有些痴了。

　　叶小钗也有些迷醉，临水照花迷人眼，只是不知道他看的是哪种了。

　　他悄悄看了看素还真的表情，便知道他喜欢这块地方，心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两人走了许久，花园亭子里有人备好了茶水并点心，仿佛知道素还真怕冷，石凳上贴心放着棉垫，有侍女倒了茶，悄然退下。

　　叶小钗将一叠精巧糕点推到素还真面前，也不多说，只是看了素还真一眼，仿佛再问，你敢不敢吃？

　　素还真瞄了他一眼，拿起一个淡黄色的尝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又带着点桂子清香，做的精巧可人，约莫一口大小，一盘总共四五个，码的整整齐齐，五颜六色，应该是有不同味道。

　　叶小钗拿着茶壶给他倒茶，看他微眯起眼回味的样子，好像一只餍足的猫儿在太阳下眯起眼，十分的可爱。

　　不知不觉一整盘都被他吃完了，茶也喝下去好几杯，午后一丝困意上头，让人不免精神困倦起来。

　　叶小钗看他有些倦倦的，冬日天短，又刚吃了东西，此时睡了反而不好，于是站起来要带他去库房看看药材。

　　路上经过一出曲桥，昨日下了雨，有些积水，素还真又有些困顿，一时不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叶小钗一回身牢牢牵住他，稳稳的站住，没事吧？

　　素还真摇摇头，这么一来他倒是清醒了许多，手被叶小钗紧紧握住，滚烫的温度猛地烧了上来，烧的他想立刻松开叶小钗的手，但是他紧紧的握着，也不好甩脱，有些窘然。

　　叶小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松开手，看他站好，面色如常的往前走去。

　　到了库房，素还真睁大了一双猫儿眼，一样一样的查看那些珍惜药材，倒是没有一点心思分出来去考虑叶小钗了，叶小钗靠在门口，看着那个人满心欢喜的转来转去，嘴角一勾，心想这个法子果然还是有点用的。

　　眼神一暗，昨天的情景又浮现了出来，单单靠着别人的口述还缺少点什么，不光是从身体，还是自己的心，都明显对这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反应。光看到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就能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两人之间，必定发生过外人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呢？

　　小兵甲乙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一开始是自己黏着素大夫不放，片刻都离不开他，声称对他一见钟情，两人食同桌，寝同床，关系异常亲密，只是在病好之后，素大夫就再也没有到将军府来过，也很少在外头露面，人也消瘦了许多，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据说是大病一场，还落下了病根，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治愈……

　　是了，昨天在偏厅，也闻到他身上一股浅浅药香，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也在暗自心惊，如此细瘦，是怎么翻山越岭给自己采药，又是怎么在疫情严重的时候一力扛起大局的？

　　那段时间他被困在地狱岛，只能依靠将军府的传信知道消息，也是非常心急，直到后来信中说有医师主持大局，一切无碍，自己才放下心来。

　　那天在雨中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那人回眸瞬间，就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似得，一想到他差点被素月踩到，便心惊肉跳起来，赶忙跳下马去询问状况，他一身浅色衣裳，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朦胧雨中，袖子和下摆上绣着细巧的莲花，发丝沾了雨，垂落在肩侧，在衣服上滴出一颗圆圆的水迹，面白如玉，眼神闪动，盯着自己的时候仿佛想说些什么，又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转身离开。

　　一想到他转身离开时候的神情，心口又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慢慢来吧，也许那段记忆自己再也没办法找回，那就从头开始好了。

　　旁边的亲兵看他有些呼吸不畅，手捂着心口，便低声询问，将军是否不适？

　　他刚想推脱，看到正在库房里开心转圈的素还真，瞬时好像利器贯心，十分疼痛难忍，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扶着人缓缓的走到椅边坐下。

　　亲兵自然大惊，赶忙去叫素还真过来，素还真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便伸手替他把脉，气息有些许紊乱，但是并不严重，便问他，将军哪里不舒服？

　　叶小钗指了指心口，旁边有嘴快的亲兵立刻说了，自从上次重病醒来之后，将军大人又仿佛添了个心痛的毛病，只是偶尔发作一下，别的大夫也检查不出什么来。只说不碍事。

　　素还真仔细看看他的面容，倒真的不像装的，只是自己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又想起替他过毒之后，也时不时会心口抽痛，想来应该是这毒的后遗症吧。

　　叫了人来，打算开几味寻常滋补的药物，正欲提笔写字，心口猛的一阵剧痛难忍，眼前一阵空白，身躯摇晃，悬腕提笔的手一个颤抖，墨汁低落在纸上，渲染开一大朵墨色痕迹。

　　小学徒赶忙过来扶住他，素还真深呼吸好几下才缓过气来，他有些惊异的转过头，看着坐在一侧的叶小钗，面色苍白尚未恢复，却依然关切的看着自己。

　　莫非这疼痛，是跟他这个人有关？他痛的时候，自己就会痛？

 

　　13

 

　　其十三

　　等两人都平复下来，便也没什么心思看药材了，素还真心不在焉，坐了一会，胡乱说了些话，便主动打道回府，叶小钗也并未挽留，站在将军府前送他上了马车，又嘱咐说大夫身体不适，马车务必驾驶的平缓些。

　　小学徒凑过来问是否还是不舒服。素还真摇摇头，只是想起叶小钗的表情，便有些发愣，原来不止是自己会心痛，会难受。看来还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素还真回到到宅子里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问他发生什么也不肯说。

　　隔了几天，将军府派总管亲自送了两盒东西过来，说是游园那天见素大夫喜爱，便让府里厨师多做了些送来，好让其他人也尝尝。

　　屈叔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在路上就打开盒子顺手吃了一个，入口绵软，香味独特，确实不错，看来不好仿制。

　　素还真在书房练字，拎着毛笔站在桌案后发呆，写来写去总觉得不好，要么笔锋太弱，要么力道太刚强，又嫌弃纸张不平顺，墨水太浓，风吹进来影响自己情绪，有点烦恼，把笔往桌上一扔，便去厨房找吃的。

　　屈叔进了书房，想给他尝尝新送来的糕点，一眼便瞧见桌案上扔满了纸张，碎碎念想替他收拾，一眼便看到纸上铺天盖地写的全是叶字。

　　冷哼几声，屈叔拔脚就出去，鬼才来替他收拾！

　　又过了一阵子，便是除夕夜。

　　照老规矩，平平淡淡过了个年，宅子门口贴了对联，做了一大桌子菜，素家上下连同带偶尔来帮忙的农家人，也就七八口人，足足吃了三顿才吃完，晚上放了炮仗，算是把年送走，回到厅堂里互相拜年，每人都在屈叔那领了个大红包，唯独素还真分文没有，急的素还真直喊为什么！他是家里唯一的财政来源，凭什么只有他没有红包收，太不公道！

　　屈叔呵呵一笑，慢条斯理的翻了账本一一跟他道明，不算药铺里的支出，光是每年素还真喝的上好茶叶就能去掉大部分银子，他还要最好的纸，文房四宝都是特地捎来的名品，吃的虽然是普通菜肴，却也是十分精致的东西，各色零食不必说，房间里燃着的香是香铺最贵的那种，逢年过节还要做新衣服，料子绣工染色都是上上等的材料并人工费，他又是个挑剔鬼，不好的一律不要。等等等等，一笔一笔算出来，最后的数额让素还真头晕目眩。

　　败家子。屈叔得出结论，还想要红包？没让你上缴补贴家用就行了。

　　素还真躺在榻上装死……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大家都笑做一团，屋子里暖洋洋的，一直暖到人心里去。让人忘记这一年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在期待来年有着更好的经历。

　　闹到大半夜，送走了来帮工的人，屈叔在门外看着他们走远，跺跺脚，哈了口气，天上有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看来要下雪了。

　　几个小学徒把剩下的炮仗都放完，规规矩矩的给素还真磕了头，也打着哈欠去睡了，屈叔收拾好偏厅，就看到素还真斜靠在矮桌上，一本书在眼前翻着，头发垂下来，油灯一晃一晃的，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也是有些不真实的模样。

　　不准备去睡觉？

　　素还真抬起头，又揉揉眼睛，语气有些困倦，每年守岁最后都睡着了，看看今年能不能坚持一下。

　　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去看看。

　　屈叔收拾好东西，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慢条斯理的说，你自己也出去走走，别老窝在房间里，等着我这个老人家来照顾你么？

　　素还真噗的笑了，颇为轻快的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出去了，急的屈叔在背后喊小心地上滑，记得带上披风！

　　街道上没有人，只有零零星星的灯笼挂在商铺门口，素还真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时不时跺跺脚，来到素家医馆的门口，看着擦的干干净净的牌匾，门口贴着的休业通知，小心的擦掉门板上一个污泥点子，抬起头看天，心想新年也算是有个好兆头，这雪一下，崎路人总不用担心今年的收成了，之前还老是嘟囔着瑞雪兆丰年，如今可真的下起来了。

　　今年虽然事情很多，说坎坷其实也不算，反正也顺顺利利的过来了，只盼望新的一年能好好的，想起叶小钗，他脸一黑。希望新年……不要再搞出什么麻烦事来了。

　　因为过毒的事情，屈叔后面还是知道他无垢体已经没了的事，气的要去将军府门口砍人，被他抱着腰才拖了回来。痛心疾首的骂了他两个时辰，连吃了两个星期的青菜白粥，碎碎念了快一个月。看到他就唉声叹气，还要飞鸽传书回去请师父下山来揍他，吓得素还真天天往医馆里跑。

　　他出门太匆忙，连伞也没带，路上见雪下的小，便也没回去拿，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来回走了好几圈，觉得跟平时的感觉很不一样，他下山便一直呆在苦境中原，极少下雪，偶尔一两次也是忙忙碌碌，与各种人打交道，几乎没有现在这么闲适过。

　　雪下的大了起来，纷纷扬扬的，竟是鹅毛大雪的兆头，素还真也不躲闪，站在自家铺子门口，仰起头看着大雪从天上飘落，如絮如雾，一会儿脚下就堆起了一层。

　　正在发呆的时候，头顶突然被遮住了，一柄油纸伞撑了过来，随后是一张自己心心念念的英俊脸庞。叶小钗穿着大毛滚边金色系绳黑色连帽披风，带着武器，身后还带着一队人，见他转过头来，纷纷行礼，喊一声素大夫好。

　　将军？素还真语气是温软的，今天年夜，本该和和气气。

　　没事，我带人出来四处看看。

　　素还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小兵的装扮，便知道是年夜不放心出来巡逻的，略打了几声招呼，问候了几句，便侧身站到一边让他们先过。

　　叶小钗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走前面，转过来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把伞递给他，又从身上解下披风，展开挥挥上面的雪花，替素还真披上，又把鬓角理顺，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低声说，怎么也不多穿两件出来，地上滑，你连木屐也不穿，小心摔了。

　　素还真想退避，却不忍拒绝他态度亲昵，今天是新年，一切便顺其自然吧，这么想着，便任由叶小钗替他整理好。

　　披风刚从叶小钗身上解下来，还带着舒适的温度，大毛滚边衬的素还真的脸圆圆的十分可爱，叶小钗忍不住伸手触碰，又顿时觉得一阵冰冷，狠狠捏了一把，语气便带了些责怪的意思。

　　素还真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他捏的。见他此刻只穿着一身银色轻甲，也顾不得别的，有些担心的开口，你不冷吗？你还要去巡逻，还是先穿着吧。

　　你忘了我身体比你好？叶小钗看他一眼，见他眼里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又放软声音说道，已经巡查完了，在往回走，你别担心，不过是例行检查，加上今晚可能有人放炮仗，总得小心会不会点燃什么东西，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倒是辛苦你，身为将军还亲自出来巡逻。素还真眼底带笑，樊城治安一直不差，身处边境，又才遭过战乱，这两年老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与你的表率自然是分不开的。

　　我一年能在樊城的日子有限，平时多亏其他人细心管着，我在的时候总是让他们休息一会。叶小钗说着，见雪下的大，又看素还真一脸兴奋的模样，心念一转，低下头凑到他耳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拿好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