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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没有一会儿，我就直接睡着了——在这疾驰的汽车上，天寒地冻的，风声呼啸，周围还有个陈皮阿四——在这种环境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香，外界的任何动静都没能惊动我。闷油瓶给予我的安全感强得超出了我自己的想像，能让我安心在他身边放下所有警戒地沉睡。

　　汽车一共行驶了足有一天多的时间才到达了二道白河，这人啊睡眠质量好了精神头也足，心情也棒棒哒，陈皮阿四等人古怪的目光被我完全忽视掉了。我们在二道白河接到陈皮阿四的人弄来的“妇女劳保用品”，然后又花了四天来到了横林山区比较靠里的营山村，在这里呆了几天，租好了马，又找到了顺子做上雪山的向导，整顿好了装备，就往林区深处出发了。

　　这往云顶天宫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我已经走过一次，君不见胖子依然因为他那一坨肥肉在侧翻。没一会儿风雪如期而至，顺子拿出绳子要我们每个人绑在身上。我拉了一下胖子和闷油瓶，和他们使了个眼色。胖子站在顺子正后边，然后我把潘子推上去，我紧随其后，闷油瓶一直不离我身后。

　　“妈的，这绳子要断了。”正绑到闷油瓶的时候顺子突然叫了一声，神情紧张，他手里的绳子也不知道是刮蹭到了哪里，靠近中间的位置磨损十分严重。还好这绳子很长，闷油瓶又绕了一圈在身上，看起来也算结实。时间紧迫，也没空多做计较。

　　众人都系好绳子后继续前进，天越走越黑，能见度越来越低。顺子第一个倒下，被紧跟着他的胖子背了起来。陈皮阿四这老头也快不行，眼见着情况愈发紧急，大家商量着先分散开找温泉。

　　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长白山这地界我不要太熟悉，尤其那道温泉缝隙留给我的印象，托闷油瓶的福已经不能更深刻。不过现在有闷油瓶在，还轮不到我寻路。

　　闷油瓶身上的绳子一扯就断，周围能见度很低，我们闷不吭声地滚下雪坡，丝毫没有引起陈皮阿四他们的注意。潘子是被我拽下去的，见我这般行径明白了我是故意为之，很有眼色地保持了沉默。

　　我们几个迅速找到了那块黑色百足龙封墓石，我故技重施，让那盘龙封石移开了一条缝隙，然后由闷油瓶开道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

　　因为来过不只一次，我们都闷头赶路。潘子本来还想看看周围环境，见状也只好跟上。一直爬到温泉那里，给顺子擦身抢救的时候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小三爷，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一早就知道温泉在哪儿了？”一路上潘子疑问越来越大，实在是憋得慌，一停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我点头承认，想了想干脆用汪藏海做借口：“我们三个上次一起去的那个海底墓，那里有关于云顶天宫的线索。”这个也不算骗人，毕竟海底墓中的确是有关于云顶天宫的信息。

　　“那我们怎么去找三爷？”潘子最忧心的还是三叔的问题。

　　我心说你跟着陈皮阿四也找不着三叔啊，在那老鬼面前我也不敢动什么手脚，不如逆推一下，从底下爬上去抢在阿宁的队伍前面抵达棺井，好在三叔被虫子钻成筛子之前把他捞出来。

　　“陈皮阿四他也不知道三叔的位置，我们不如先进天宫看情况发展。如果三叔他在那支马队里，总归会进到那里去的。”我说道，“陈皮阿四设计我们加入他们，肯定有所图谋，我觉得和他们一起走有心理障碍。”

　　潘子还是有所顾虑，不过瞄了一眼闷油瓶就暂时放下了心。毕竟这位在地下可是权威人士，陈皮阿四可以没有，毕竟那老头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死也发挥不了什么实力，可闷油瓶就不一样了，整个一地下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正靠在来时的缝隙边上，听着缝隙里面的动静，准备随时打手势撤离。

　　我想起这块金牌的自主失踪记录，心里莫名有种淡淡的心酸和骄傲。

　　归我了。嘿。

 

　　第三十四章

 

　　因为我们动作很快，顺子的情况也要好一点，身体已经渐渐恢复过来。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决定立刻移动。

　　陈皮阿四他们要躲避风雪，还要找失踪的我们，迟早要找到这里。事实上他们大概会比我记忆中的要快得多，封墓石已经被我们移开，想进到这里并不难。

　　果然，很快闷油瓶就打了个手势，示意缝隙中已经有动静了。

　　要和陈皮阿四分道扬镳这件事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随队行动对我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从神道进入天宫看上去固然很威风，可这期间的危险实在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形势脱离掌控。何况有陈皮阿四在，他一个老江湖怎么会受我左右，哪怕是为了规避危险？我又如何解释对云顶天宫的了解？到时候步步受限，反而更加麻烦。

　　而选择抄近路走，可以规避很多危险。反正我的目的不是探险也不是解密，路线自然是越安全越好。

　　我们清理了现场，顺着山裂隙继续往里行进。这缝隙深不见底，潘子都有些犹豫，更何况陈皮阿四，他的体力可不足以支持他冒险进入一个不知道通向何方的缝隙，也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毕竟在他现在判断出云顶天宫的位置不在这里——当然事实上也真的不在这里。

　　前行的过程无需细表，期间顺子醒了过来，见到眼下的情形不由大惊失色，不过发现陈皮阿四他们不在后就表现得沉稳多了。听我说了从这里能直接到达云顶天宫，这个圆滑且有点儿小狡诈的向导皱了皱眉，问道：“这条路有人走过吗？”

　　我道：“汪藏海他们当初修建天宫的时候应该走过，边上的岩壁上还有壁画。”

　　顺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我知道他大概是在想他那跟着考古队上山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的父亲，心里说了声抱歉。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或许我会考虑去那个堆满了宝藏的墓室捞一笔顺便给顺子看一眼他爹的尸体，但我是不会专门为了一具非亲非故的干尸走上那么一遭的。

　　这么多年以来，我见过无数凄惨的事情，听过无数悲惨的故事，自身也早就习惯了生离死别，早就练就了一颗坚若铁石的心脏。顺子的故事固然让人遗憾，却也算不得什么，何况一具尸体实在是个负担，我不打算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人总要从感性变得理智。

　　我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到达了当初逃离人面鸟后扎营休整的地方，在那里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担心有谁能追上我们的进度了，从这一条小小的缝隙就能一路顺风地直达云顶天宫的最深处，说出去真的很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只误打误撞地从这缝隙进入天宫，虽然路上没有什么麻烦，但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出去后那裂谷里的人面鸟可不是吃素的。就算好运气地错过了人面鸟归巢的时间，一般人在这个时候若进不去青铜门也不会选择去爬锁链，恐怕会去裂谷的另一端——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阴兵都是从那里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接下来的行程也必然举步维艰。

　　因为作弊一样事先就了解了外边具体的情况，我们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先观察人面鸟的活动规律。足够的时间意味着可以进行足够的准备，最终由闷油瓶确定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迅速进入裂谷，然后顺着铁链爬到上面去，借助攀岩钩上到廊台上，通过墓道直达棺井。

　　现在已经到了天宫之中，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找到三叔。顺子就把三叔要他转告给我的话告诉了我们，按他的话说，现在的路线和常规实在不同，那句“玄武拒尸之地”应该在哪里告诉我们他也摸不清了，只能现在就说出来，看我有没有什么想法。

　　潘子简直要抓狂，闷油瓶也被难倒了——上次揭开谜底的时候他可正脱队呢。我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里不由暗暗赞叹三叔的方法土是土，却实用得连闷油瓶这样的斗下一哥都猜不透，毕竟脑回路不同啊。

　　虽然看到闷油瓶束手无策的模样让我暗搓搓地有点儿爽，但等他反应过来想起我这个知情不报的就不好了。我很快一本正经地分析翻译，直接把“沿河渠水至底”这句话扔了出去。

　　河渠水这三个字放到这里就是卖萌来的，屁用没有。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目的地，再往前推是堆满了金银财宝的墓室，然后是有着重重封石的墓道，之后才到了“河渠水”的底。想从这里出发到那条殉葬渠，连它的影子都摸不到，更别提确定方位了。

　　“这里就相当于是云顶天宫的深处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吧。刚才在底下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陈皮阿四说过的九龙抬尸棺就在那青铜大门不远的地方。”我道，“只要三叔他们的目的是云顶天宫，就不会不来这里。”

　　潘子有些着急，“万一三爷没来……万一他遇到麻烦了呢？”

　　“三叔可是只老狐狸，什么麻烦能难住他？”我表达了一下对三叔的信任，果然看到潘子矛盾起来。能让顺子给我们带话，说明三叔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而以三叔的能力也不会轻易陷入危险。

　　潘子很信任三叔，自然相信他能够抵达这里。事实上老狐狸在他手下的眼里高深莫测几乎无所不能，楚光头还说过什么一直摸不清他的套路，潘子这样的死忠自然是对三叔一粉到底——还是脑残粉的粉。

　　安抚住了潘子，我们在那条曾经追击大头尸胎的走廊中安顿下来，静静等候。好在之前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并不少，三叔又比其他人都快，在潘子和顺子忍不住要往出走一个去找人一个去找尸体之前，我们终于等到了三叔。

　　几个月不见，这老小子神色变得十分憔悴。他是从我们曾经陷入死循环的那个藏宝室里出来的，潘子当时的表情简直是直接写着“早知道直接从那里去找三爷好了”几个大字。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在三叔和棺井中间，这老狐狸一眼就看到了我们，脸色十分惊讶，简直称得上是惊骇了。

　　“你们怎么会这么快？陈皮阿四他们呢？”

　　“抄了条近路。”我道，“可方便实用，一会儿还可以从那条近路出去。”

　　潘子早就扑上去了，“三爷，您没事情吧？”

　　“我没事。”三叔摆手，神色疲惫，他看了一下闷油瓶，眼神有些紧张，但这一眼过得非常快，要是我没有一直关注着他，恐怕都注意不到。当即我心里就咯噔一声，有些发悬，久违的不详感就找上门来，连忙道：“本来我们就是为了来找你，看上去你也摆脱那帮人了，那就快出去吧。”

　　三叔瞄了我一眼，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嘴角下撇短促地嗤笑一声：“出去？为什么要出去，现在还不能出去。”

 

　　第三十五章

 

　　我脸色有些难看，三叔这样子实在让我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行，我得赶紧把他弄出去。

　　我这么一想，表面上就由着他跟着潘子去看棺井，背地里悄悄落到后面和胖子咬耳朵：“一会儿直接把他弄晕。”

　　我现在不能明面上拒绝三叔，但骨子里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吴小佛爷，甚至最近都被闷油瓶惯得更加独断了。胖子知道我的性格，也明白我不想找麻烦的想法，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同时也有些疑惑地指了指破天荒走在前面的闷油瓶，意思是怎么不让小哥去？

　　的确，闷油瓶最近一直特别听话，我说什么是什么，可是现在……其实可以说是直觉吧，我觉得不能让他去做这件事情。虽说相信直觉什么的听上去很不靠谱，但我的直觉曾经救过我不少次，而且又不是一定要闷油瓶才能做。我现在只求稳妥。

　　可是心里的不安依然没有减轻。到了我这种可以算是“历尽千帆”的程度，这么多年下来直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经验的累积产物，是潜意识里自己对自己的提醒。我的神经绷得很紧，几乎是神经质地不错眼盯着闷油瓶。

　　闷油瓶像是没有察觉到我一直死死看着他一样，依然平静地向前走，没有因为我的视线而做出任何反应，脚步不曾顿上一丝。

　　然而他越是这样好像一切如常，我的心就越是往下一点点地沉下去。

　　平常就是反常。如果给一个“平常”强行加入一个变数，那么它只有变成和平常不同才是“平常”；反之才是最不正常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