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推宫过血
神州,县潮山。
冷月无声,草木低吟。
寂静夜空淡云缭绕,云层下的星子如同眼眸一般,窥探着漫漫长夜中沉沦情爱之毒的世间人。夜风吹过,火焰颤抖,只有偶尔响起的木柴噼啪声打乱了长夜的寂寥凄清。
“我绝不会同意你和他双宿双.飞!”
秦挽歌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大哥,求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心里乱的很。”
无殇抓紧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越是乱,就越是需要你快刀斩乱麻,挽歌,你快醒醒吧!”
“大哥!”秦挽歌猛然推开他的手,
“……干脆,干脆你就叛出合欢派跟我回西南毒蛇谷,我如今已是门下得力高徒,万毒门的基业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还怕护不住你一人?或者说,我还可以将掌门宝座与万毒神印拱手相让,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借万毒门至宝‘万毒归宗袋’,哪怕是举万毒门全派之力杀到南疆为你救出天狐始祖……”
“大哥!”
秦挽歌的声音骤然拔高,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无殇的声音一下子哑了下去,他像是被谁迎面打了一拳,又准又狠,又像是一瞬间中了“刹那芳华”的绝杀之技,转眼间由内而外变得苍老异常,仿佛弹指一挥间便老了几十岁。无殇唇角颤抖,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只是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无比心酸的苦笑。
“原来……原来我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
秦挽歌没有开口,无殇望着不言不语的他,只觉得令人难以忍受的沉寂如铁链一般紧紧桎梏在自己心头。牢牢锁住的心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幽幽地坠落进永不见底的深渊……
无殇勉强站起身来,身躯有些摇晃,他望着火光前的秦挽歌,苦笑道:“我憋了上百年,总算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了,挽歌,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想回毒蛇谷清静一下。反正七尾蜈蚣这边还有众位师叔,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你……”
“保重”二字还未出口,无殇多年厮杀的危机感忽然涌了上来,与此同时他身后骤然风声大作,两道狭长七彩光色如迅雷一般直直刺向背脊!”
也不知袭击之物是何来历,汹涌气机牢牢将其锁定,即便是毒功傲笑天下的无殇一时间也挣扎不脱。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道七色狭长彩光即将洞穿胸膛之时,逍遥扇横空而出,绚丽紫芒极力喷涌竟将这半边天晃得如同白昼。
“大哥小心!”
远处角落中,有人轻轻侧目而望,低低咦了一声。
无殇这时才恢复气力,斩相思清光显现,融入逍遥扇紫芒之中,彼此联手将险险隔在背后半寸处的两道彩芒牢牢堵住。那彩芒如同活物一般身躯乱扭,须臾间现出了真身,无殇只看了一眼便心头大骇,惊声道:
“七、七尾蜈蚣?!”
秦挽歌也忍不住吃了一惊,他与无殇相伴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不少毒理药性。
这七尾蜈蚣乃是天下奇毒之首,若被此物咬中,除非道法通玄之人以深厚功法强行驱毒,常人只怕不出片刻便会化作一滩毒血。
也就在他诧异的片刻功夫,那两只被牢牢堵在身侧的七尾蜈蚣忽然分开而动,其中一只甩动着七彩炫丽的尾巴径直冲向距离最近的无殇的眉心,而另一只却尾翼轻震转眼冲到了秦挽歌的脸前!
无殇霎时间静了心神,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他修习万毒门秘法多年,血脉之中却存有毒性,七尾蜈蚣被毒血一激,虽未当时停住但速度却慢了不少。无殇趁次机会身形暴退,袖中毒虫毒物层出不穷地飞窜而出,一只接一只地迎上剧毒之物七尾蜈蚣。
毒虫之属虽然毒性强烈,奈何它们的敌人是毒物中的老祖宗,转眼间便落得个骨肉模糊的凄惨下场。
“好机会!”
无殇心中狂喝一声,袖中短笛飞舞而出,手指凌空虚点便有幽幽笛声回荡于一方天地之中。
御虫控蛊之术,乃是万毒门自圣教无上法典《天书》中领悟而出,一经施展天下万千毒虫皆会降服。
七尾蜈蚣如通灵般嘶鸣数声,只是僵持片刻后,却终究还是败给了无上天书法典。
他运使御虫之法,再度咬破舌尖喷出精血,以迅疾之势没入面前的七尾蜈蚣体内。种下血引的瞬间,无殇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感觉,就仿佛不能如人族口吐言语的七尾蜈蚣将其心头感受一一传递过来,桀骜、暴动,但更多的却是被血引催动的屈服。
他松了口气,随即转过身准备援手挽歌,然而回头的一瞬间,却见到被困在逍遥扇绚丽紫芒之中的另一只七尾蜈蚣骤然冲破重重阻碍,如利剑一般横冲而过,转眼便洞穿了挽歌的左肩。
七尾蜈蚣所化之光芒带出一行血迹,于半空中迅疾转身,这一次直接朝着挽歌的眉心飞去!
若是击中,少不得当场殒命在此!
无殇再不迟疑,右手斩相思横空祭出,左手亮出还未收起来的短笛,凌空虚点再度用起了万毒门不传秘法。秦挽歌左边手臂已经不能动了,他勉强御起逍遥扇助无殇一臂之力,随即飞快拢出紫芒点了肩头止血的穴道。
只是七尾蜈蚣乃是天下奇毒,转眼的功夫,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便从他的肩膀处扩散至脖颈与手腕。待到无殇降服另一只七尾蜈蚣后,秦挽歌整个人已经摇摇晃晃了。
无殇心头狂震,再也顾不得方才与挽歌之间的别扭,飞快除去他肩膀附近被毒血染出大片紫黑色的衣襟,感受着掌心下通体冰凉的身躯,毫不迟疑地作法拔毒。有了新锐毒神的出手,七尾蜈蚣的黑气不多时便被压制下去,只可惜毒性顽强虽被暂时镇压,但却时时又冲破之迹象。
无殇皱了皱眉,望着逐渐神智昏沉的挽歌,终于如同下定决心一般低头吻了上去。他舌尖伤口未愈,趁亲吻之机将自身体内蕴含千虫百蛊的毒血送入挽歌口中。随着腥甜之气不断浓郁,无殇也觉察到一股暖气正从挽歌丹田之处缓缓涌出,逐渐扩散至四肢五脏,他心中松了口气,可是挽歌昏沉之际时唇角的微微蠕动,才让他意识到此时自己与挽歌的行为有多么旖旎……
他眼光微微闪烁,却缓慢而坚定地加深了这个吻。
魔教中人,有几个又是真真切切的正人君子?
若是他点头说一句云雨之事,万毒门下乃至整个圣教之中当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前赴后继地爬上毒神的床,奈何那颗心早早地落在了旁人的身上,以至于多年来仅以兄弟相称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再漫长的静静守护,也敌不过挽歌身边接连不断出现的男人……
无殇原本如对待珍宝一般的轻柔亲吻不禁带了一丝压抑多年的暴戾,恨不得趁次机会将他牢牢束缚彻底盖上自己的烙印,遮断他的翅膀,掩藏他的光芒,令他从此以后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一人……
可是,挽歌昏沉中的一声低低喘息,却如同初春刚化的雪水兜头浇了下来!
他缓缓离开被自己亲咬至红肿的双唇,望着毒气还未消退神智已经昏迷的挽歌,然后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趁人之危!
你还算什么男人!
托这一耳光的功劳,无殇彻底清醒,他闭上眼深深呼吸,镇定心神之后便祭出斩相思,双手抱住挽歌急忙朝向附近城池飞去。
荒郊野外夜深人静,寻觅驱毒草药难度太大,还是城中药铺更方便一些。
待他们离去之后,远处草木暗处忽然转出一个人影,遥遥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寂静树林中虫鸣不断,偶有一两只萤火虫飞闪而过,划亮那人眼中的深意。
夜风轻轻拂过,送来一声低语:“他二人倒是机缘巧合,竟降服了七尾蜈蚣……”
县潮山客栈的掌柜这几日心情极佳,不仅有一大一小两位活神仙为自己指点发财之法,今日天还未亮窗外便有喜鹊乱叫,不多时,竟有两位贵客登门。一位英俊风流,一位年轻俊俏,与之相比,怡红楼的头牌姑娘简直就是个粗使丫头。
掌柜接过精心烹制的菜肴,放轻动作叩了三下门,小声道:“客官,您点的饭菜。”
无殇皱眉而出,接过餐盘之后随后抛来一锭金子,道:“内人患病需要静养,整个二楼就不要再来人了。”掌柜接过银钱,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连声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您有何吩咐直接拉动房中的铜铃细绳,小的们得了吩咐再上来。”
无殇点了点头,随即关上房门。
掌柜放轻脚步下了楼,望着手里的金子眉开眼笑,笑着笑着他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方才那两位贵客都是男子,哪里来的内人……”他摇了摇头,仔细收好银钱,“‘开门做生意,来往皆是客’,内人便内人吧,喜欢男子又不是什么异类……”
房中的无殇轻哼一声,缓缓散了手中的墨光,眼中带着几分“算你识趣”。
床榻上的那人闷哼一声,脸色有些难受,无殇眉头一跳连忙来到近前,只见秦挽歌肩头鲜血虽已止住,但那股黑气却凝聚在白皙脖颈处,隐隐有毒气侵脑的症状。而另一边,毒气早已蔓延至指尖,整个手臂乃至手掌早已变成了浓墨之色。
无殇咬着舌尖伤口,再度逼出鲜血,以轻柔之吻度进他的体内。“斩相思”清光闪现,被主人以灵力催动牵引秦挽歌体内的毒气。无殇自幼血中孕毒,虽不及七尾蜈蚣毒性强烈,但威力也绝不容小觑,不多时秦挽歌毒血发动攻势借助体外增援灵力,将左臂乃至左掌上的剧毒逼回肩头伤口之处。
浓黑腥臭的毒血一滴一滴涌了出来,无殇额头见汗但丝毫不敢放松,仍然以万毒门秘术为他施法解毒。毒血化作圆润血珠飞离肩膀,轻盈落在无殇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秦挽歌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时不时还会因毒血离身的缘故而感到痛楚。每一次皱眉抿紧唇瓣,都会让无殇心中一紧。
眼看左臂上的毒血便要全数逼出,忽然间门外脚步毫不掩饰地凑近过来,有人讨好地敲门道:“客官,小的听掌柜说客官您行色匆匆,特意准备了洗澡水,要现在就搬进来吗?”
秦挽歌正值关键时期,猝然被人打扰,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左臂上的浓郁毒血顿时分崩瓦解,甚至有几处黑气冲破无殇术法阻隔,没入脖颈之中。若非无殇眼疾手快,及时出手阻拦,只怕此时的挽歌早已毒气入脑、修为全失!
无殇飞快点了他的穴道,以“斩相思”之灵力稳住伤势。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转过头,死死盯住仍旧在敲门询问的那道人影。猛然间一股巨力涌出,房门发出几声颤抖之声,而门外刻意讨好的店伙计忽然惨叫一声,被骤然巨力打飞出去直接从二楼摔至一楼。鲜血涌流不断,连话都说不出来。
掌柜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忽然听到二楼的那个贵客冷喝一声:
“再敢打扰,我灭了你!”
整个客栈顿时落针可闻,掌柜与伙计们噤若寒蝉,就连入店用膳的客人也被吓走大半。
兢兢业业熬到晚间,二楼终于拉动铜铃,伙计们纷纷四处逃散没有一个敢上前。无奈之下,掌柜只好一步三颤地上了二楼,轻声问道:“客、客官,您有何吩咐?”
房中的无殇冷声道:“拿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上来,另外,烧两桶热水。”
掌柜连声应了下来,刚要转身离开时又听得贵客问道:“那人如何了?”
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大夫说全身筋骨断了十之七八,这一辈子只怕……”房中贵客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说了需要静养不要打扰,他献个殷勤却连累得我内人险些丧命,教训他一下算是轻的。若是从前我性情坏劣时,他能不能活着下二楼还说不准呢……”
掌柜打了个寒颤,哆嗦道:“是,客官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已是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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