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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照脑子忽的一痛，差点跪在地上。

　　叶小琪嘴角挂着得意到了近乎疯魔的微笑，“难受是吧，不明白吧，痛苦是吧？哈……蔡照……看见你这个样子，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你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我动一下，你就动一下。我操控着你的悲喜，操控着你的命运……看着你可怜的不能拥抱心爱之人，我就觉得快活地快要蹬上天堂了。”

　　胸口剧烈颤抖，夏天闷热的雨夜，蔡照浑身冷汗。

　　他跪在地上，声音嘶哑，“你对我做了什么？”

　　叶小琪跪下身，扶住蔡照，轻轻抱着他巨大的身躯，温柔地帮他顺着气，可是声音却颇有些刺耳，“你放心，明天早上醒来，你会觉得无比舒服。今天的事情你不会记得，你会记得的只有你和我又一次分手了，你会觉得难过……”

　　蔡照使尽全力，也无法反抗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自己的感觉。

　　全身湿重的仿佛被压了无数的狂风骤雨。

　　“你会害怕，蔡照……你怕你给不了任何人幸福。我就静静等着，等着你眼睁睁看别人牵着陈秋实在你面前离去。……呵，那会儿你和我已经结婚，我要看你痛苦，把你栓在你永远都不会爱上的我身边，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叶小琪艳红的唇好似地狱索命的恶鬼，“……哎呀，好奇怪啊，这句话是不是特别耳熟？……没错，你前一世也是这么对陈秋实说的，你对他说，恨我也好，我就是不放你走。……我和你是相同的人，蔡照。我们都用强制的手段达到彼此的目的，所以我们同性相斥，却惺惺相惜。”

　　“啊……”剧烈的疼痛撕扯着脑子，无数个陈秋实纯真动人的小脸都在他的脑中纠缠，这一世，上一世，巨大的漩涡向他袭来。

　　叶小琪冷漠地看着蔡照晕倒自地板上的庞大身躯。

　　她跪下身，这会儿的她已经不再像个恶毒的女子，反倒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疲惫的泄了气的皮球。

　　她看着蔡照的眼神那样迷恋，却也那样悲伤。

　　她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蔡照的唇，温暖传来的瞬间，又仿佛被自己的恶毒烫伤，她收回手指。

　　自嘲一笑后，拉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她关上了这间小租屋的大门。

　　***

　　丫鬟抱着一大堆大红色的布匹推开门就跑进了齐大小姐闺房。

　　“小姐！小姐！……大喜啊！蔡家刚应了亲事！”

　　本来还在床上不吃不喝绝食抗议的齐小姐这会儿两眼放光，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真的？怎么、爹爹怎么做到的？”

　　那丫鬟将裁好的一匹匹布料堆在桌上，喘着气，“我听说、老爷似乎骗了那个那个唱戏的，然后让他给日本兵唱戏，就把他扣下了。……蔡将军要是不跟你结婚，那个唱戏的就没命了！”

　　齐小姐脸色一白，“……怎么、这样？”她大叫一声，“为了那个戏子，蔡照才答应的婚事？”

　　丫鬟一看自家小姐脸色已经不对了，支支吾吾，红头绳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有没有，蔡将军还没答应，就是、就是跟老爷说说他会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老爷就兴高采烈地叫全府准备了，那边红烛、花球，大红绫，匾额都准备好了，小姐你快吃点儿东西吧！”

　　齐小姐愣住了，她的心都在颤抖。

　　喃喃，“我、我可以嫁给蔡照了？我可以嫁给蔡照了！……蔡照要娶我了！”

　　丫鬟小脸上一喜，不吃不喝的小姐终于展颜，她便立马去准备饭菜。

　　齐小姐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满心都是喜悦，可是这喜悦里也充满了苦涩。

　　但是那一点点愧疚的苦涩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幸福的未来？

　　她从未想过要用旁人威胁才能嫁给自己心上人，她不希望蔡照喜欢别人。但是，当她知道她有一个机会，能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可以用自己今后的努力去感动自己喜欢的人……她又忍不住窃喜。

　　这份偷来的幸福，让她觉得很开心，很甜蜜。

　　窗外漫天的大雪，那样纯洁，似乎都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

　　银装素裹的四合院里，雪落无声。

　　陈秋实站在院子里，这会儿披了大红色的绒袄披风，他伸出手，接过一片一片落下的雪花。

　　雪花触手即化。

　　幸福，也是这样吧。

　　憧憬着的时候是那么美，可一旦自己贪心，伸出手，就消散于虚无。

　　他在这个日本兵的府邸已经住了三天了。这些有些地位的日本军官们似乎很欣赏中国戏剧，对待他的时候也不如国人那般轻贱，反倒是很敬重他，接待、说话都给予礼遇，让陈秋实有些受宠若惊。

　　他记得自己表演那出《霸王别姬》的时候，那位日本军官竟然流下了眼泪。

　　第一次，陈秋实从一个陌生人，陌生的敌人眼里收获了一些赞赏，这感觉很奇怪，也让他很困惑。可是他现在顾不上去思考这种困惑。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蔡照了。

　　自从他二人大吵那一架，蔡照虽然嘴上说着凶狠的话语，但是他那日之后就一直发烧，昏迷不醒。他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病的几日蔡照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他。

　　但是他醒来的时候，床边的位子早就凉了。

　　北平下了雪，一切是那么安静，却也那么暗潮汹涌。

　　辛亥革命后，清政府倒台，这些年军阀混战，北平一直风雨飘摇。八国联军《辛丑条约》之后，并没有忘记中国这块肥肉，这会儿更是加紧了瓜分中国的进程……

　　袁世凯手下的军阀派系不一，各个想要自立，整天内斗，却不上场杀敌。

　　陈秋实知道，蔡照最近一直在忙蔡家军的事，所以没有总是在他身边。

　　他醒来都就一直在蔡照屋里躺着，这会儿他也不睡别院，就在蔡照床上。每次蔡照回屋睡的时候已经特别晚了，他的烧早就退了，可是蔡照就像是养成了习惯，非要摸一摸他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抱过他，沉沉睡去。可第二天他再睁眼，蔡照又离开了。

　　那次之后，蔡照没有再强迫他。

　　他们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一次面。

　　直到他伤好了，那赵狗子才来告诉他，说蔡照允许他回戏班了。

　　突如其来的自由，并没有像自己憧憬过无数次那样美好，乍一听到，他只有满面错愕。

　　被那一句句悲伤的“永不放你走”灌得如此满满的心，忽的就空了。

　　陈秋实站起身，骄傲与自尊不允许他表露出任何难过。

　　他收拾了自己仅有的衣物便坐上了赵狗子给他叫的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蔡府，又想起蔡照接他来的第一晚。

　　那双极力克制强行占有他的眼睛。

　　陈秋实扭过头，压抑了自己低垂的眉眼，掀了车帘便进了车厢。

　　陈秋实看不到的大门里，蔡照躲在门后，圆圆的西洋镜挡住了他的眼睛。

　　却挡不住他的眼泪。

　　赵狗子一回头就看着自家将军站在门口盯着陈秋实离去的马车流眼泪，只觉得自己都心酸非常。

　　哎……造孽啊！

　　将军啊，说一句再见有那么难吗？咱们这次可是要去跟日本鬼子拼命啊！比起东北那次真的是九死一生啊！您也不道别，也不见面，您死了他都不知道您有多在乎他啊！您何苦啊！

　　赵狗子摇摇头，再一回头，蔡照早已不在门口，他搓搓冻得发麻的手，走去拉木质的蔡府大门。

　　马车上的陈秋实似乎感应到什么，掀开车窗小小的车帘，回头。

　　雪天的路上空无一人。

　　只有两条车辙，从凹凸不平的石路上蔓延至地平线。

　　越来越远。

 

　　25 脑

 

　　蔡照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大雨早就停了。

　　屋内空无一人。

　　因为一直睡在地板上，他的头和脖子都酸得生疼。

　　他的脑中多了一段记忆，这记忆非常奇怪——他脑中的自己大发脾气，将叶小琪赶出了屋子，言辞凶狠地骂了她，说了很多莫名其妙非常难听的话——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来之前，他就打定主意好好问小琪，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小琪身上有那么多神秘的东西。

　　他想知道叶小琪为什么因为他喊了一句秋实就要跟他分手，想知道是不是她删的自己微信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想知道自己说以后和她结婚这件事是不是她告诉了自己家里人……

　　可是，脑中记忆对这几个问题毫无解释。

　　有的只有自己脾气暴躁地不停吼着，以及叶小琪无辜地似乎对这样的自己再也忍无可忍的小脸。她哭得那么悲伤，仿佛她是那样爱着自己，而自己又不识好歹，没有好好对待她一样。

　　蔡照揉着发疼的头，觉得自己真的很不舒服。

　　尤其是一想起叶小琪，自己的脑子就像是有谁拿着火辣的鞭子抽了他一下一样。

　　抓起手机，再打她的电话，却是关机。

　　天已经蒙蒙亮了。

　　蔡照眺望着远处澄澈的天空，和天边耀眼的朝阳。

　　然后他又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嗯，是我。……帮我预约David，我要做个大脑断层扫描。”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蔡照蹙眉。

　　“越快越好。……我要看病。”

　　***

　　父亲平安出了院，陈秋实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下了，这几天看啥啥顺眼，连吃饭都有劲儿了。

　　陈师长就更不必说，非要申请提前出院回家疗养，但是组织上还是不放心，所以又全程安排了秘密陪护，旨在妥善安置国家重要领导人。

　　陈师长名正言顺地请假不上班，在家练练书法，顺便等待忠实的部下为自己带来远方的“他”的消息，每天喝茶看报，过得好不逍遥。

　　相比之下，陈秋实就没那么轻松。

　　因为身体信息素极为不稳定，精神控制法又很受情绪制约，所以陈秋实在医院的时候除了做老爸的贴身陪护，就抽空又去看了看omega信息素抑制法方面比较权威的医师，并且用老爸的特权请到了院士级别的医生做了很全面的体检。

　　但是体检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临近发情期了。

　　“omega信息素抑制法本来就是专门针对一些需要控制身体性激素的特殊职业者所展开的一门新兴学科，”那资深院士推了推眼镜，语气颇为认真，“比如军人、国家情报工作者等。一般普通人我们都不建议使用和学习。毕竟这样做违背了人类正常的生理需要，不论如何降低治疗风险，都会造成身体机能紊乱。……尤其是你有抑制剂依赖病史，主观意志力虽强但是性激素被持续压抑，反噬的后果会非常可怕。”

　　陈秋实叹一口气，每次回忆医师的叮嘱，自己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很不对劲。

　　“而且你属于omega中的珍稀omega，你们这个物种非常稀有，发情期长，而且很容易受孕，一旦受孕身体又比普通的omega脆弱，*殖腔也特别娇嫩，所以不适合过量使用抑制剂去抑制自己的□□。……你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一个alpha度过发情期，如果不想受孕，可以吃一些避孕的药品，但是身为医生并不推荐，毕竟避孕药品还是会让你的*殖腔机能紊乱……”

　　哎。

　　心下大叹一口气。

　　他已经选择了艺人这条路，那就是一条孤独的道路。

　　一切都曝光在镜头之后，他会很难有那个幸运找到伴侣。

　　微博上撕逼大戏不断，他也渐渐懒得再去翻看。蔡照的几百通夺命连环call之后，就是异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