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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俱怀逸兴壮思飞 作者:墨微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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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如此。”杨逸飞叹了口气,如今朝堂局势他也看得清楚,权相当政,忠言难进。
  李倓亦跟着叹息:“所以你问我有何打算,我也只能言——无法。”
  李倓虽是皇子,但在朝堂之上,皇子也仅仅是一位普通的官员,李倓就算再得玄宗的喜欢,然那些老臣子们的谏言不也被李林甫挡了回去?何况还有高力士与李林甫狼狈为女干,李倓有心却也无力。杨逸飞理解李倓,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考量:“王爷虽身处朝堂,但注意到的并非只有南诏王一人吧。听王爷语气之中略有担忧,王爷应是注意到了另一方面吧。”
  李倓笑道:“与聪明人谈话不会有太多赘言。”他手指在窗棂上一点,接着道,“与杨门主相交让李倓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庙堂之上,庙堂乃圆心,圆心之外才是天下,圆心微颤,天下亦有变,西南边的武林怕也不甚安稳。”
  杨逸飞听得李倓此言,忙正色作揖:“王爷果然也注意到了。”
  “南诏王之子阁罗凤暗中与天一教牵扯,天一教与五毒教的恩怨必然会牵动西南武林,再加之……”李倓的话未说完,他停下敲击的手指,思忖道,“天策府替朝廷留意武林局势,自然也会牵扯进来,中原武林也必然遭之影响。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了结。”
  杨逸飞眉头深敛:“所以我有一请求。”
  “杨门主想说什么我已知晓,不过此事事在人为,我也会尽力一试,但江湖之上并非我能插手,还望杨门主能够出面斡旋。”杨逸飞是想让李倓再向玄宗进言西南之事,若大唐出兵,牵制住南诏,天一教自不敢肆意妄为,武林也会安稳,实为一举两得之法。但李倓也说,此事事在人为,若真无法行通,再另寻他法。
  李倓淡笑颔首,两人在窗前已站了许久,月至中天,子时将近,李倓心心念念要听杨逸飞抚琴,目光便转向案几上的流霆琴,见琴弦上的油迹已干,他道:“杨门主,我可以听你抚琴了么?”
  杨逸飞欣然而应:“自然。”
  第二日午后,杨逸飞向李倓辞行。李倓要送杨逸飞出长安城,杨逸飞本要拒绝,却推拒不过李倓,他便与李倓一同驾马出城。
  前日的那一场积雪还未化尽,马蹄踩在积雪上,行进的速度却是不快。从崇仁坊走到长安城郊约莫用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已近黄昏,离青岩约莫还有段路,杨逸飞不好意思让李倓再送,正要请李倓折回,却见身边的驾马人忽然勒紧了马缰,双目一直盯着远方看。
  杨逸飞跟着李倓的目光望去,远处一队身着紫色铠甲的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地向长安城内行来,马车前一人锦衣玉冠,气度不凡。那队车马离杨逸飞和李倓还有些距离,杨逸飞看不太清他们的容颜,但从装扮上可以看出来人应是皇室之人。新年将至,一些分封外地的皇室子弟都会提早回京,想必那一队车驾应是那位王爷携亲眷回京,杨逸飞正打算撤马往后退开一些,却听见身边人道:“是永王的车驾。”
  永王李璘,玄宗第十六子,因母亲早逝,一直由其同父异母的哥哥李亨抚养,自李璘封王开府,李璘便离开了长安。李璘比李倓年长几岁,在李亨王府里,李倓虽不常与李璘见面,但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位年轻的王叔。
  那队车驾走得也不快,李倓见日将薄暮,再做停留恐怕会耽搁杨逸飞的行程,他轻踢马肚,转头对杨逸飞说道:“我们去与永王叔打个招呼。”杨逸飞跟着李倓驾马往永王的车驾赶去。
  两人驾马将要行至车前之时,忽然被拦住了去路,当即有永王的护卫喝问李倓与杨逸飞是何人,杨逸飞忙要拱手回应,便被李倓伸手阻住了动作,李倓昂首骑在马背上,俯视着挡在马车的士兵,目光移动,落在了马车旁边骑着马的男人身上。
  那人目光转来,与李倓对视了一眼,旋即驾马上前,让拦在李倓面前的人退了下去。
  “见过永王叔。”李倓至李璘走近,才微微抬手对李璘行礼。
  李璘笑微微地颔首,他摆手让李倓免礼,对李倓道:“原来是建宁王,许久未见,竟一时未认出来。”接着他又看了一眼跟在李倓身边的杨逸飞,杨逸飞先前已经跟着李倓一起向李璘行过礼,李璘亦免了杨逸飞的礼,说道,“建宁王是要送朋友?”
  李倓点头:“正是。圣人与父亲昨日还提起王叔,今日王叔便回了长安,圣人与父亲定会高兴。”
  李璘与李倓不过是普通叔侄,交情不深,两人打过照面便相互致礼,各自驾马而去。
  待杨逸飞和李倓快要走过那架马车时,忽然车窗内探出一个小脑袋,七八岁的孩子侧头看了眼李倓,目光落在杨逸飞身上,那孩子对着经过身边的杨逸飞说道:“你就是长歌门的新门主吧?”
  杨逸飞一愣,他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不知他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正在他要开口回应之时,那孩子抢先道:“周先生一直说长歌门的新门主惊才绝艳,与建宁王兄交好,看你这一身碧衫白衣打扮,我猜你就是长歌门门主杨逸飞。”
  杨逸飞停住马,问道:“那你一定就是永王最疼爱的儿子李玚世子了?”
  李玚眨眼点头:“正是。”
  李倓第一次见李玚,但这一次相见,让李倓对李玚留了一丝防备:这个七岁的孩子并不简单。
 
  立刃(7)
 
  待李倓与杨逸飞走远,李璘驾马折身回到马车边。李玚的小脑袋还探在外面,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迎着夕阳远去的两道背影,目光还没收回来。李璘也看了一眼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他瞧了一会,瞧不出什么名堂来,便问李玚:“你是怎么认出那人是长歌门门主的?”
  李玚回道:“父亲您看见他琴匣上刻的长歌门徽记了没?在徽记旁边还刻了个‘杨’字。我记得周先生说过,长歌门人皆配有自己的琴匣,琴匣刻姓以明主人。周先生还说过,长歌门门主与建宁王交好,那人气度又不似常人,再加之我们离开行宫之时曾去长歌门拜会,老门主不也说杨逸飞去了长安?”
  “你倒是心细。”李璘赞叹了一句,李玚自小聪慧,小小年纪比他注意的要细致,他轻轻抚摸了下李玚的小脑袋,却又是一叹道,“回到长安城别太惹人显眼,这长安城里什么样的人都不缺,你千万记得收敛锋芒,莫要引人侧目。”
  “孩儿知道了,”李玚点头应了声,又道,“父亲,我们是先去大明宫拜见圣人,还是先去太子府呢?”
  “先去见圣人吧,等从大明宫出来,倓儿差不多也回到太子府了。”李璘踢了下马肚,往马车前行了一段距离。
  李玚又看了一会儿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了一抹邪笑。
  李倓又送了杨逸飞几里,杨逸飞见月盘将升,再过小半个时辰长安城门就要关闭,李倓若再不回去恐怕就要与他一齐前往万花谷才能寻到落脚处。哪只李倓却毫不在意,他甚至说道若能像杨逸飞这样卸去一身的烦恼到处走走也好,杨逸飞只得宽慰李倓,言李倓来年若是来长歌门不急着回长安,他可以带李倓去武林各派走一走。李倓当即答应,并与杨逸飞做了约定,这才与杨逸飞分别。
  杨逸飞一直等李倓的背影瞧不见了才打马继续往万花谷行去,从那时起他就一直记着自己与李倓的约定,然而第二年春天来的时候,杨逸飞却未能等到李倓。
  在最后一声闭城的梆鼓声中,李倓驾马跃贴着城门跃入了长安城内,他这一跃惊得长安城守卫差点将李倓当做闯城的匪人给扣下,好在有城守认识李倓,让守卫们撤了对准李倓的武器,但他也告诫李倓,此事不可再发生,长安城有严令不得纵马驰骋,就算皇子也得守法,李倓当即作揖道歉,城守也知建宁王名声,当即作揖还礼让李倓离开。
  彼时正好有个车辇经过,坐在车上的人目光瞟了一眼驾马离去的李倓,冷笑一声自语道:“终究只是个年轻气盛的皇子,要成气候还早。”
  “相爷您说谁?”跟在车辇后的随从听见主人的自语声,顺着主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驾马缓步离开城门,那个背影他熟悉的很,不是经常在朝堂上与自家相爷争锋相对的建宁王还会有谁?
  最近几次自家主人下朝时都会沉着脸,随从私下打听了下就知道是在朝堂上建宁王又与自家主人争辩了起来,随从替自家主人打抱不平,也跟着冷哼了一句道:“如今圣人听相爷的,相爷您找个时机向圣人进言,让圣人将建宁王调得离长安城远远的!”
  “胡说什么!”坐在车辇上的人喝斥一声,吓得随从连忙跪在了雪地里。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随从连连以头磕地,祈求自家主人能够饶恕自己刚才的失言。
  车辇上的人睨了一眼跪在雪地中的随从,这个随从人机灵,他也不想太过重罚,既然他知错了,车辇上的男人不耐地摆摆手让随从起来:“你记住了,这天下是圣人的,天下人都得听圣人的,下次你若再乱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人明白,小人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随从被吓得不清,头磕得更频繁。
  等随从站起身来,车辇上的男人却忽然露出一个狞笑来,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扶手上,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
  随从以为自家主人又转了心思,噗通一声,吓得又跪在地上磕头:“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相爷饶了小人,小人从此以后做个哑巴,再也不乱说话了。”
  男人咂了下嘴:“你怎么又跪了,我已经免你罪了,看你吓得。不过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别又说错话了。”
  “小人多谢相爷教诲。”
  “好了好了,我是问你,刚才你是不是说把建宁王调得远远的?”男人好似寻到了什么好主意,嘴角边的笑容愈发肆意。
  随从惊魂未定,但见主人面上表情,知主人的确不会再追求他刚才的失言,他定了下神,小心翼翼地道:“小人……刚才的确说过……小人下次再也不敢替相爷乱出主意了。”
  “不,你这个主意出得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坐在车辇上的男人忽然拊掌,“当初他去吐蕃之时无法掣肘于我,一回朝就处处与我作对。他不是要圣人发兵南诏么,好好好,我顺水推舟,让他去领兵征讨,岂不是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
  “相爷您是想……”
  “回府再说。”车辇上的人未再多言,只催促车夫驾马回府,他还要连夜写好奏折,明日好在朝堂上奏上一本。
  李倓还没走进张家院落,就见安隽已经准备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没等李倓走近,安隽立即迎了上来,对李倓作揖道:“殿下派人传话,今日永王到府,殿下让王爷回府相迎。”
  李倓没从马上跃下,他看见李璘的时候就猜到今晚怕要回太子府用晚饭,所以他才回来得晚些。自李倓从吐蕃回来,他就鲜少再去太子府。李亨也知李倓是因为李沁之时对他有所怨怼,他也理解李倓心中郁结,故而对李倓的淡漠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会经常请李倓回太子府一同用饭。李倓也知太过违逆李亨毕竟不好,只要李亨派人传话,他就一定会去太子府。
  李倓看了一眼马车,对安隽道:“不用马车去了,我骑马快些,你们也都不必跟来了。”
  “属下明白。”安隽知道李倓这么交代恐怕这几日都不会再回崇仁坊。
  李倓调转马头,轻踢马肚沿着崇仁坊往前一直走,走过坊门,再往前行了半里,一栋恢弘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院落前早早有仆从等候,有眼尖的见到驾马而来的李倓,忙一边快步迎上,一边对还没反应过来的仆从道:“小王爷回来了!”
 
  立刃(8)
 
  李倓原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家宴,当他来到宴席之上时,李倓看见了两个鲜少出现的人时,李倓就知这场家宴恐怕要吃上许久。
  李璘与李玚坐在李亨的左手边,李亨右手边分别坐着一位面容苍白却儒雅的文士,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孔武有力的将军,文士与将军见李倓前来,忙起身向李倓作揖:“韦坚、皇甫惟明拜见建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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