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HE)魂兮归来+番外 作者:谢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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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此生永为殿下的长林军。生为殿下活,死,亦为殿下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诺付生死。忠诚之心,永昭日月。
“好,好,好。”明明不过才十五的少年竟像是个老人般苍凉一笑,“你们既托付生死,我也永不负弃。”他凝眸望着那齐齐跪着的士兵,仰天长叹一声后,“都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必再跪我。”
一人从地上爬起,嬉皮笑脸地答道:“跪殿下,咱们心甘情愿呢!”
副将拍了那小子一下,“行了,你这油嘴滑舌的!干活去!”
庭生本就常面无神色,这会儿敛去一切表情,看起来似是方才一切从未发生过。他挽起袖子,走上城墙,和众人一起修筑。自接手管理筑城长林军的任务后,他便日日与将士一同劳作,烈日曝晒,风吹雨打,无一日歇息。
众将士对此,也从一开始的劝解,到后来的沉默,再到最后的合作无间。他们之间的默契,不是将领与属下,而是兄弟,血溶于水的兄弟。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会让你由衷地臣服跟随,赴汤蹈火也义无反顾。
庭生,便是这种人啊。
他的父亲,也曾是这种人。
一日的劳作后,庭生大汗淋漓地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如既往地,在大厅看见了沈承。沈承端坐楠木椅上,轻啜了一口手上的清茶,再是随意不过的问道,“我听说今日,那一半长林军跪着说誓死追随你?”
庭生接过仆人递来的清水和布巾,擦了擦脸,眉眼英挺俊朗,“恩。”
“本以为你年纪轻轻,怕是收服不了一群大老爷们。没想到,我倒是看低你了,手段还真是高啊。”
“比不上师兄。”
庭生淡淡地回道,一边挥手,示意仆人退离。
“军心既已向你,那是不是,也可以开始行动了?”沈承容貌算不上上乘,但年过而立,自有一股潇洒成熟的魅力在。只这么一抬眼,雄心勃勃的眼中倒是现出慑人的神采。
庭生走进大厅,入座后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师兄那边准备好了?”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沈承放下茶盏,“而今已是八月,夏季刚过,北燕那边正在蓄力恢复元气,暂且可以不愁。萧景琰那边……”
他摸了摸下巴,“虽说流言已息,但民心尚且不稳。你之前提出的那些赋税之策已初显成效,百姓纷纷赞扬你,就目前而言,我们仍旧占有优势。”
庭生听此,沉思了会儿,抬头说道,“那么……”
沈承此刻亦是抬头对望,未言语意在两人的对视中早已流转殆尽。
“而今,便是最好时机。”
一语落罢,茫茫无声。
永嘉二年,祺王授命前往冀州修筑北防,秋初,与冀州刺史沈承举兵叛反,长林军更是供其驱使,无一逃离。短短七日,长林军势如破竹,冀州尽归其所有。
“萧氏景琰,夺掠长兄皇位,欺压黔黎百姓,其心险恶,天理昭诛。今祁王旧子祺王殿下意欲匡扶大梁,重振天下,此举顺归神灵,应随天道,天下诸士,该择良木而栖之。”
一时间,天下原本有志却无缘朝廷之士,竞相奔赴投靠身处偏僻北境的祺王,意欲施展才能,不负半生学识。
这一年,终究是纷乱之年,战火,又熊熊燃起。
梅长苏自那日从未央宫回来后,便在府中静养了半月有余。待收到北境来信后,他带着黎纲和飞流火速上路,彻夜奔驰地赶往冀州,只留下蔺晨和甄平在金陵主持大局。三日后,北境放出风声,苏哲已为萧庭生和沈承的军师!消息一出,一片哗然。世人或许不知苏哲,但他们这群故人却知道他的身份——圣上的一生挚友,当年的赤焰军少帅林殊,而今的江左盟盟主梅长苏。
“陛下……”蒙挚跪于殿中,焦急地开口,“小殊不是这种人,你别,你别信那流言流语!”一急,竟是连敬称也给忘了。
霓凰本在宫中养胎,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差点晕了过去,回过神来后直直地赶至未央宫,“景琰,这其中必定出了什么差错,你比我们更知道兄长的为人!”
列战英立于旁侧,声音带着怀疑,“苏先生一心向着陛下,这……”
就连高湛,也犹豫着开口,“陛下,此事重大,不好轻信啊……”
萧景琰看着他们,意外的,没有动怒,也没有冷笑,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微微点头,“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他的声音沉着冷静,“现下正值国势渐危之时,朕不可因为私情擅自定夺梅长苏有无罪谋,他若没有反叛之心,朕自不会牵涉于他。但倘若梅氏当真心怀违逆之意……”萧景琰深吸一口气,“罪不容诛!”
最后一句话,回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像是涟漪般一圈圈地散开去,引起耳膜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景琰……”霓凰眼眸含泪地看着他,声音哀戚得让人不忍再闻。
萧景琰转身看着她,“霓凰,这件事,我有分寸。你产期将近,不宜思虑过多。”
“他这大半辈子,一直在为你的天下奔走辛劳,这天下,只有他,是绝对不可能反叛的啊!”
萧景琰搀扶着霓凰的手顿了顿,“我知道,小殊不会叛我。”
但那人,不是他的小殊。
陆相早就把一切与他说了,那人逼走了叶卿,又迫他上位,还提出让庭生分管一半长林军。
一开始他不明白,梅长苏此次回京,如此翻云覆雨,所欲究竟是为了何事。
但现在,他明白了啊。
【——祺乃吉意,倒是个好名。】
【——庭生,你很出色……比你的父亲,还要出色。】
【——他这次去北境,世事难料,前途未卜,我想,也是时候了……】
【——……是啊,这天下……本是景禹大哥的。】
【——可是陆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冀州还有一个人?】
……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决定背叛他。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他。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这个君。
一切也从来不是他以为的这个诺。
【——景琰。你既坐上帝王之位,就该有承受孑然孤独和天下指骂的觉悟。】
你看……
这个人,终究还是露出了原形啊……
第二日,十万皇城军经过前七日的准备,终于集结完毕。萧景琰脱下身上的龙服,换上时隔多年的戎装,临走前,他还带上了林殊的遗物,那把放置多年的大弓。
摩挲着熟悉的纹路,萧景琰沉浸于往事的眉目忽然缓缓舒展,笑意淡淡。
【——你知道我这双手,也是挽过大弓,降过烈马的。】
小殊,这次我带着你,一起上战场,挽大弓,降烈马……
你,欢不欢喜?
一时间,天地俱静,万籁无声。
然而等了许久,却始终只有风声飒飒。
萧景琰笑出声来,拍了拍那把大弓,像是在招呼自己相隔已久的老友。
与你在一起,总归,我是欢喜的。
欢喜得很。
永嘉二年八月中,长林军在短短十日内,攻下了兖州一半领土。梁帝萧景琰率皇城军御驾出征,于北上途中安抚民心,最后与叛军对峙于兖州南部,死守领土,骁勇抗敌。
八月下,两军交战愈发激烈,死伤亦是无数。长林军中大部分是早已许诺誓死追随祺王的,即使小半部分无心反叛的,也被形势所逼,不得不拿起长矛戟剑,参战对敌。
皇城军虽仗着人多,但长林军破釜沉舟,人人奋勇杀敌,谁也讨不着好处,战势因此变得十分胶着。
萧景琰此时正在营帐里负手看着地图,长林军前几日又攻下了豫州,扬州就在其东南,金陵岌岌可危啊。
“陛下,”一人掀帘而进,原是蒙挚,“陛下,前线来报了!”
“如何?”萧景琰猛地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蒙挚,双目灼灼。
前几日,他派一小支军队从侧翼包抄长林分军,希望把总军和分军从中截断,进行围剿。
“拒马河一战中,我军惨胜,未料到之后祺王的长林右军及时赶至救援,我军,我军……”蒙挚的嘴唇颤抖着,面色悲恸难忍,最后竟是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我军,全军覆没,尽淹河中,无……一人生还。”
一万的皇城分军,临走时还一个个说要收复河山,匡正大梁,曾跟着他南征北战交情甚好的几位弟兄还笑着说,陛下,等着吧,等你这杯酒喝完了,我们也该举着战旗凯旋而归了……
而今,竟是……无一人生还?
萧景琰愣愣地看着桌上那杯酒,身形一颤,喉间似是涌上了血沫。
这杯酒,他就这么放在桌子上,一直未动。就等着,就等着,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士兵归来时,与他们一起笑着举盏共饮。
喝个不醉不归。
喝个彻夜不醒。
喝个一梦千年。
……
“陛下?”蒙挚原本自己在抹泪,见萧景琰一直望着桌上那杯酒,心里一颤,不由担忧地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不必挂怀。”
“……”萧景琰没说话,亦没看他,只盯着那杯酒,沉默了许久。
就在蒙挚以为他的陛下会一直沉默下去时,萧景琰却动了。他走到桌前,举起那杯酒,眼眶泛红,声音虽带颤却也沉稳,“蒙大哥,陪我喝了这杯酒,可好?”
蒙挚在这时,才明白萧景琰为何会一直盯着这杯酒。他沉默了一瞬后,悲笑着点头,“好。”
声音,竟也是颤的。
萧景琰和蒙挚各自沉默地抿了一口酒,吞咽入喉,烈得很,也凉得很。
而后,萧景琰转身,正对着东南,高高举起那杯未尽的酒,手一倾斜便哗啦地洒落至地。
“狐死首丘,代马依风。”
“尸骨虽寒,浩气长存。”
“你们,是这大梁最出色的将士。”
萧景琰顿了顿。
“我萧景琰,这一生永欠诸位一杯酒。待来日,地下相见,定当一一交盏,大梦三生!”
萧景琰对着那东南苍茫天色,举杯松手,“砰”地一声,酒盏碎个一干二净。
这杯酒,终究还是尽了。
燕歌行,成了他们最后的终曲。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
是哪里的风声?是哪里的胡笳声?又是哪里的人声?是哪里的哭声?
终究,越来越淡,越来越轻。
再也难闻。
……
九月初,长林军攻下了负隅顽抗的幽州,却被奋勇北上的皇城军打得失去了豫州大片领土,扬州金陵终于暂得无虞。失失得得,得得失失,就在两军以为这仗会这么一直打下去时,转折发生了。
萧庭生打开隘口,撤去守军,把北燕军队从北境长城外放了进来。
这一下,再也不是大梁内乱,而是国之殇乱。
北燕的铁骑一路驰骋着从冀州南下,刚夺回的豫州又被叛军和北燕收了去。北燕对大梁向来觊觎已久,此次得机以逞暴欲,所到之处,女干- yín -掳掠,屠杀焚烧,无所不为。豫州九清县,三万手无寸铁的村民,在短短一夜间被他们一一坑埋于黄土之下,万人尸骨,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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