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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HE)魂兮归来+番外 作者:谢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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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笑眯眯地向他招招手,“来,飞流,有你最爱吃的糕点。”
飞流一笑,翻身落地,欢快地跑进屋。
 
梅长苏拿起一块糕点,递进飞流嘴里。“怎样?好吃吗?”
飞流使劲点头,拿起另一块递给梅长苏,“苏哥哥,也吃。”。
梅长苏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摇头浅笑,“飞流吃,苏哥哥不吃。”
飞流闻此,低下头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萧景琰早些从蔺晨那受了气,现下看着他俩其乐融融的场面,总觉得郁气越发膨胀,堵在胸口,闷得心生疼。
说实话,这种心情他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密道里听着梅长苏欢快地叫着“蒙大哥”然后一见到他就变得温雅恭谨那会儿,上上一次呢?是听到林殊用一种崇仰的语气说“我要成为大梁最好的大将军,替景禹大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他当王,我当帅,然后他每一见到那大好河山,都会想起有一个我”时。
这感觉,就像猫爪在使劲地挠着你的心,暗痒难耐却又无法可解,最后硬生生地划出血,爪上鲜血淋漓。
他转身看向梅长苏,“小殊,我也想吃。”
“陛下没有手吗?”
萧景琰被这句话一噎,不知如何回答。
小殊从方才开始便一口一个陛下,定是生气了。
可是,这是为了什么?因为方才我抓了他的手吗?
还是因为我问了那番话?
“小殊,你生气了?”萧景琰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没有。”梅长苏逗弄着飞流,并不回头。
幸亏说的不是“草民不敢”,萧景琰心想。
“你为什么生气?”
“……”
为什么生气?
梅长苏茫然地问自己。
但回答他的只有一如往昔的复杂心绪交错汇合融成的沉暗浊流。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辨不分明,这又该如何回答,如何传递?
梅长苏感受到背后那逃也逃不过的执拗视线,觉得倒是自己的心被那热度灼烧,无法喘息。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景琰,我只是无所适从罢了。”
“……无所适从?”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问出那在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萧景琰,你觉得我是谁?林殊,还是梅长苏?”
萧景琰不安起来,他不明白梅长苏为什么会这么问。林殊和梅长苏,有什么区别吗?或许有,但他们始终仍是一人啊……
无论如何,他仍是诚挚地说出心中所想:“对我来说,林殊,梅长苏,两者皆是。而且,不是你是他们,而是,”他顿了顿,“他们是你。”
萧景琰想到蔺晨先前说的那番话,眼神一暗,话语不自觉地接了下去:“说实话,一开始我是厌恶梅长苏的。即使是为了夺位,我也不喜我的人玩弄权谋,算计人心。但哪料到,之后不过短短一年相处,我就对你推心置腹,视为挚友。恐慌、不解、自责,这些情绪我都有过。但所有的抵抗最后还是敌不过发自内心的亲近,甚至只差那么一点,你就可以攻克信任的堡垒,长驱直入了。可是天意弄人,卫峥一事来了,本就没有全盘交付的真心和信任终于崩溃瓦解。就差这么一点,又或许,永远都会差这么一点。”
“那时的我憎恶于你的心血凉薄冷漠无情,又愤怒于你的欺骗背叛不守诺言,甚至懊悔着当初怎能被你的伪装假面那么轻易地窃去了信任。然而无法否认的是——我还庆幸于不曾全然信任你。”
“就好像在那之前,我早就在心底里预料到了你的‘背叛’ ,明晰了你我的‘殊途’,所以才会一边敬重亲近我的苏先生一边又如虫蚁噬心般痛苦。而最后,你的背叛与拒绝终于解放了我,让我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时我想,真好,原来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你也不过是那个真正的你。”
说至此时,萧景琰脸上浮现着痛苦的神色,想必回忆当初他在无形中犯下的那些罪过又向挚友赤裸裸地揭露自身的不堪,花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仰首深吸一口气,“蔺晨说的没错,我的确自私至极。斩铃断义,风雪争执,冷言冷语……这所有的撒火,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能觉得好受点。但也正因那一时的庆幸,一时的撒火,真相揭露后汹涌而来的情感才会让我产生更为厚重的负罪感,沉重难担。于是我又为了让自己觉得好受点,后悔于自己的无知,埋怨于你的隐瞒。但实际上,在那两年里,我不止一次怀疑过你的身份,怀疑过你就是林殊。但我又不止一次在这事实前退缩了。”
“可笑的是,明明不信,却又信着,明明信着,却又怀疑着。如此往复,自春徂秋,到最后与夏冬在殿前对峙时,心中虽掀起滔天骇浪,但风雨中心却是一片平静,无纹无波,像是早在无数次怀疑中就已确认了这一真相。”
“长苏,夺位那两年,登基这一年,我就算再难相信,再难把你和当年的林殊对应起来,但心底里也早就默认了。更何况,这一年来,我也想了很多。我与你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的人,不是说书戏文里那非黑即白的角色或集市小贩以气相吹的单薄糖人。梅长苏不是只有阴诡无常,他也会对飞流关爱至极,也会对蔺晨……随意调笑。林殊也不是只有赤诚纯真,他也会让我背黑锅当替罪羊,也有他自己的蓬勃野心——用赤焰军的铁骑为祁王平定这天下,哪怕沾染鲜血,哪怕背负人命。”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怪我当年太过狭隘,一叶障目,没看见在你们胸膛中火热跳动的一直都是那颗经年不变的赤子之心。所以啊,小殊,不要去想自己究竟是林殊还是梅长苏,自己加之于自己的桎梏,最难打破。”
“无论以梅长苏还是林殊来概括你,都是以管窥天的一孔之见。他们本就是你身体里、性格里相互融合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以一滴水来命名浩荡长河,也没有人可以以一片叶来赋义扶桑之木。所以对我来说……”萧景琰直直地看着梅长苏的双眼,目光温柔如水影夜色。
“林殊,梅长苏,其实都是你。而且,不是你是他们,而是,他们是你——只有我眼前这个成熟复杂却又难掩赤忱的完整真实的你,才是我的灵魂疯狂叫嚣着要与之共存亡的不可替代的最高存在。”
梅长苏本一直默然无言,听至最后时却是浑身一颤,清澈的双目中写满了难言的震撼。他从没想到景琰心中竟是想得比他还要通透。本以为景琰喊他小殊小殊,是把他当作昔日的林殊看待。却不料,那人早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成熟——名字对于而今的萧景琰而言,不过是一种代号罢了。
“我……”梅长苏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看着那人坦荡的视线,想起那人直率的话语,最后堵塞喉间的千言万语也只能尽付感慨一语,“是我小看你了啊……”
古人有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所幸,他们相知未晚……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未曾相知虽是一种不幸,但相知或许是一场更宏大的悲剧。
梅长苏只心底微叹着,然后第一次主动握上萧景琰的手。
曾被自家苏先生骂有情有义怎么没脑子的萧景琰也笑了笑,“你也知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顿了顿,“不过你方才,到底为何?……仅因这事?”
梅长苏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倒也不全是。只不过在与你相认前,我已当了十三年的梅长苏。而与你那般亲密的林殊,对我来说,已暌违太久了。”
暌违到,几乎是隔山隔水隔黄泉的另一人。
 
萧景琰听罢,惊诧地看着梅长苏,“所以你方才无所适从,莫不是‘尴尬害羞’了?”
一秒的静默后……
“萧景琰!!!!”
梅长苏气得大喊,却轻咳起来。
 
一旁偷吃偷听已久的飞流见状,忙一个糕点扔过去,“水牛!坏!”
萧景琰一不留神,被那糕点砸到,身体一晃摔倒在地。
永嘉二年,萧景琰,年过而立,卒。死因:调戏未果。
 
 
 
第七章/治国论道   
 
这世间最不缺的,是时间。最缺的,也不过是时间。
萧景琰还没好好回味重逢之喜,就被政事拖得得脚不离地。忙的,也无非是新政之事。
而其中矛盾冲突最激烈的,便是“赋税徭役”一项。
朝上对于此事,基本划成两派。
一派以萧景琰、叶成云为首,主张赋役不变;一派以多个重臣为首,主张减轻赋役。
关于这个问题,不少大臣在年关前就开始讨论了,常在萧景琰步入嘉和殿前就吵的不可开交,李重阳与陆期二人便是如此,前者一个劲为国家着想,不支持减免,后者一个劲为黎民着想,支持减免。
税乃国之柱,役乃国之梁,赋役一事非同小可,弄得好,国家中兴骎骎日上,弄不好,便是颓如散沙军疲民惫。
当初豫州雪灾,工部尚书朱参就曾说过,国库虚空,实乃大危之兆。而今新政迫在眉睫,这事也实在不得不提到眼前头来,认真讨论解决了。
然而这一天,嘉和殿内依旧争吵不休。
“你这大冬瓜!”李重阳气得大骂。
身材矮胖的老人也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瘦竹竿!”
萧景琰看着这景象,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每次都是如此,各方在开始前恭谨有礼,说好会认真讨论,结果真的讨论时,便是破口大骂泼脏水,甚至含沙射影语言攻击。
这般,还得讨论到几时去?
“够了,你们俩!”萧景琰怒声以喝,帝王之威不怒自现。
陆期并未像往日那般畏缩,似是因为忍耐已到了极点。他大喊,“陛下!我实在受不了这老匹夫!恕老臣心有隐疾,再难与之共事,今日暂且回府!”
萧景琰揉揉额角,“既已如此,你就回去吧。”
李重阳冷冷地看着陆期,没再多话。
说来也奇怪,他俩自四十多年前就结下了梁子成为冤家,凡是政见,必定殊异,无一相合。
“叶相,你也知道先皇在位之时,民生凋敝,苦不堪言,现在新政伊始,若不大赦天下,以显君德,实难服民啊!”这说话直来直去,正在说服叶成云的原是马衡。
叶成云虽任宰相才短短几年,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概,却是尽显无疑。他只微微抬了抬眼,声音没有起伏,“马大人,我闻你的一个对家,正在户部里任职?”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便让马衡噎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些不支持减税的人,不一定有什么污浊之心尽是为了己私己利,反过来,那些支持减税的人,也不一定有什么清白之心尽是为了百姓着想。
马衡想改变赋役之策,为的也不过是打压对家,让那人少抽一点油水。毕竟户部可是被称为“富部”,其中油脂可谓是遍地流啊。
身在朝堂,有敌有友,有亲有疏,有喜有恶是再正常不过一事,结党营私,也是如此。这赋役一事,牵涉到千家万家,自然也牵涉到千官万官,帮友不帮敌,帮亲不帮疏,帮喜不帮恶,是他们的仕宦准则,也是这大千世界的“为人原则”。就如那山河大地间飞禽走兽的弱肉强食一般,是为了生存下去而使用的伎俩。
这些早已在仕途上摸爬滚打染得一身墨黑的老臣,虽觉理亏,却从不对此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若清白自守,那便是自弃盔甲给他人做嫁衣啊!
马衡摸了摸鼻子,“叶相,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叶成云摸摸自己的长须,微微一笑,颔了颔首。
在旁咬耳低语的几位大臣见此,不由摇了摇头,暗骂那叶成云装模作样,又暗骂那马衡被抓住把柄。那高高在上大作价值评判的模样,仿佛他们是官场上多么清正高洁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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