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收回筷子后默默喝着汤,显然并不在意吴邪的话。吴邪吃饱了,或是气饱了?走到塌前倒上去,严守自己不搭理张起灵的誓言。后来,张起灵也吃完了,看了眼吴邪,吴邪大白天躺尸,是之前尚未睡够么?
吴邪悄悄睁开眼睛,对上逆光而站的张起灵,窗帘全部拉开后,主卧里的一切皆被灿烂的阳光笼罩,一扫早前刚刚进入别墅时的阴霾。
“这里的房间,除了这里,你哪都不要去。”张起灵严肃的叮嘱吴邪。
吴邪冷哼一声,扭过头,继续假装睡觉。
“我要出去会儿,办你娘的事,很快便回,你……”张起灵顿了顿,稍后说道:“你若惹事,我就送你回吴家。”
日哦!这是威胁,张起灵竟然威胁自己?吴邪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盘腿坐在榻上死瞪着张起灵。
张起灵会怕吴邪的瞪视?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他说:“我不开玩笑。”
吴邪差点应了他,不过最后憋住了,硬是一个字也不吐。
“我走了。”张起灵淡淡道。
吴邪又哼了声,用“深情”得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目送张起灵离开。估摸着张起灵已经下到一楼,吴邪冲上阳台,伸长了脖子往正门口瞧,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小汽车,张家的听差,就是那个帮张海杏开门的人已经换了身军装,恭敬的替张起灵打开车门。
难道所有张家人都有军籍?吴邪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张起灵上车后,那个张家人关上车门,不知是不是吴邪的错觉,他总感到那个张家人走路时的腿抖得特别厉害。为什么呢?因为吴邪在四楼,望去一楼总归有些距离,这种距离都能看出对方的腿抖,那他一定是抖得幅度很大。
“抖什么啊?”吴邪匪夷所思。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他们都怕张起灵?”
张起灵绝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哪怕吴邪现在十分讨厌他,也不妨碍吴邪对张起灵的人格做出正确判断。如果这些人不是害怕张起灵本人,那他们一定是害怕他的族长身份。
张起灵走后,吴邪回到室内,在圆凳上坐了会儿。没多久,佣人那边换了个男人来收拾桌子。吴邪问:“刚才的女佣呢?”
那男人恭敬的回答:“她出去买菜了。”
吴邪点点头,那男人小心翼翼捧着餐具往外走,就在他要迈出大门的时候,吴邪忽然叫住他,“你的名字是?”
那男人一愣,连忙回身,头压得很低,不敢去瞧吴邪的脸。
“怎么了?”吴邪一阵苦笑,“我看你长得可以,眉清目秀的,还怕见不得人么。况且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你为何怕我?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也好称呼你啊,总不能喂喂的喊你。”
岂知,那男人还是沉默,简直是翻版的张起灵。
吴邪郁闷了,沉沉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张家人,全都死板没有表情,活得累不累?”
沉默,依然沉默。
这……是铁了心不给自己面子了?吴邪心想。片刻后,他忽然大力拍了下桌子,“啪!”然后提高声音道:“我命令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软的不行来硬的,既然他害怕自己,那揣着架子命令他也许比好言好语更有效果。
果然,这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男人吓了一跳,偷偷瞄了吴邪一眼,忐忑的缩了缩脖子,吱唔半天,又重新低下头,小声的说:“回夫人……”
吴邪嘴角一抽,忍了。
“我,我没有名字。”
吴邪怔住。
“夫人,我们都没有名字,我先退下了。”那男人捧着餐具逃也似的离开了吴邪的视线。
吴邪太过惊讶,居然忘记喊住他。
旧说婴儿出生三个月后由父亲命“名”,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并取“字”;女子十五岁许嫁,举行笄礼,并取“字”。是个人都有名字,谁会没有名字?就连路边的一条野狗也会有人叫它们小黑、大白或者阿花。
吴邪不明白,别墅里的张家人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何畏怯、恐惧、忌惮;他们为何哆嗦、颤抖、惊怖?张海杏说他们是连外家都不如的张家人,而他们说自己没有名字。
吴邪呆坐在主卧室里,对张家这个家族产生了莫大的疑问。
另一边,张起灵的汽车忽然被某人截停在路边,某人风尘仆仆,似乎连梳洗的时间都没有,动作迅捷的钻进内里,一脸严肃道:“你这次惨了,我刚得到消息,吴家的前少奶奶死了,是我们家族的人杀了她。”
“你说什么?!”张起灵脸色忽变,要不是在车里,他肯定已经一跃而起。
“我说,吴邪的母亲死了。”
张起灵忽然揪住某人的衣领。
“唉。”某人叹了口气,“多少年了,你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说实话,这次还真跟你没关系,他们杀死吴邪的母亲不是因为你。你绝对想不到,其实古桐花和我们家有非常深的渊源,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也才知道,那个……好像……”某人欲语还休。
张起灵眉峰紧锁,以一种十分骇人的眼神盯着眼前某人。
“盗鬼玺是幌子,她别有目的。你说像鬼玺这种存在是只有我们家族内部才知道的秘密,她从哪里得知?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
怎么可能没想过,但是后来碰到太多事,张起灵自顾不暇,加上还要保护吴邪,他没时间深想呐!
“麻烦你先放开我。”某人指了指张起灵的手,“你要勒死我了。”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灾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萨道。吾怜姬公旦,愿化南飞燕,坐依蒲褐禅。”
“咚……咚……咚!”清脆的木鱼声戛然而止,安静的佛堂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唉……”
吴邪站在华丽的走廊中,身体忽然一滞,莫名其妙向外望去,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会儿,他还沉浸在古典浪漫的巴洛克式艺术氛围里,虽然刚刚走出主卧室时犹如穿越了时空,可习惯后,他竟喜欢起这里,因为这里有数不清的文化瑰宝。不过,光在外面瞧可没意思,吴邪踱到主卧旁边,选中一扇门,握住门把手,轻轻扭了一下,没扭动。
时近九点,温暖纯和的阳光大片大片投射至地毯,周围皆泛起淡黄柔和的光芒,吴邪看着眼前的门,顷刻觉得就算里面有什么,这样敞亮,他也什么都不怕。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张海杏的提醒,张起灵的嘱咐,作为一个有理智的好青年,吴邪还是要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大概也不会让我轻松的进去。”吴邪摸了摸下巴,“还是算了。”他转身走到拱形大窗前,镶嵌着金饰的拱形窗看起来异常奢靡,却意外的视野开阔,他眼尖的瞄见一个女人提着一大篮子菜慢慢走来,便是刚才爬出主卧室的女佣。
吴邪眨了下眼睛,“噔噔”的往楼下跑,刚跑到二楼,又折回去,半小时后才下来。他洗了个澡,是的,洗澡,他好像很久没洗澡了,幸好那卧室里备着衣服,看样子簇新,估计就是为他准备的。
吴邪换了身浅灰色西装马甲套,内里衬衣雪白,系着宝蓝色领带,加上身材修长挺拔,端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得不说,出去喝过洋墨水就是会给人一种洋派的感觉,即使五官没有张起灵那么出众,洋大人的气质也能虏获不少少女心。好吧,吴邪其实没这个意思,他压根不是去泡妞的。吴邪把自己弄干净了,舒坦了,心底藏了只好奇猫,离开主楼快步朝佣人房走去。
佣人房在副楼一层,不比主楼富丽堂皇,虽外表保持风格一致,走进去却是典型的中式装饰。
佣人住的地方,能漂亮到哪里?
简单、整洁、宽敞,这便是全部。张海客算是仁主,主人的“主”,至少没给猪圈佣人住。当吴邪以族长夫人的身份忽然“杀进”佣人们的地盘,几个没名字的张家人全都吓坏了。
“夫,夫人。”两男一女原本坐着唠嗑,这下全站起来,手脚不知往哪搁,还变成了结巴。
吴邪微笑:“你们好。”
“您饿了吗?”厨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往外走,“炉子上炖着参汤。”
“等等!”吴邪拦在门口。
中年男人止住脚步,接着退了回去。
这佣人房的墙用一种特殊花纹的纸裱糊着,窗台还衬了几个小摆件,居然散发出些许艺术气息。
吴邪的眼睛扫了一圈,不管是疑似厨师的家伙,还是后面那个园丁或老妈子,都不像是普通的佣人。这些人,张家人,他们眉眼间充满了智慧,不似一般没有读过书的人那样呆滞。然而,可惜的是,除了智慧,吴邪还从他们眼中瞧出了阘懦。智慧使人强大,智慧也使人阘懦,因为有了智慧,所以懂得审时度势,心甘情愿了却残生。
吴邪叹了口气,生怕吓到他们似的轻轻开口,“我没打扰你们吧?”
那几个人全部低着脑袋,左右摇晃着像个拨浪鼓。
“没有,没有……”
“我说,我就是好奇来看看你们,毕竟我也要在这里住些日子,大家认识认识,互相熟悉一下。”吴邪往前走了几步。
吴邪走,他们就退,始终与吴邪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
“……”吴邪处于极度无语状态。“那个,你们别拘束,什么族长夫人啊,把我当朋友便好。”
怎么说呢?吴邪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佣人眼中的身份是族长夫人。但是,他再怎么强调可以忽视身份,或者说他自己已经麻木了,夫人不夫人的无所谓,可别人不这么想,夫人一定是夫人,哪怕跟族长一样都是带把的……
“你们别这样,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轻松一点,大家都坐下来。”吴邪不死心的再次踏出一步。
很好,他们后退了一大步。
“后面没位置了!”吴邪气笑了。
“夫人!”噗通噗通,几个人全跪下来。
吴邪莫名其妙,往前去扶,哪知他们跪着也退。这啥意思?敢情他们嫌自己脏?他刚洗过澡好吗!“你们……你们非要我命令你们是不是?”吴邪微微提高了声音。他倒不是发脾气,他就是想起早前“命令”了一次稍见成效,这次准备如法炮制。但是,背后又一声噗通,吴邪回头一看,给自己上过早饭的女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也跪在门口,双肩耸动。
“我说你干嘛哭啊?”吴邪简直快疯了。
吴邪转身向她走去,她垂着脑袋,眼泪落进石板缝隙。
“起来。”吴邪弯腰,伸出右手。
“啪!”吴邪的手腕被人握住。
冰冷的,骨节分明的,一只好看的大手。
吴邪一怔,讶异的抬头,张起灵脸色阴沉,紧紧抓着他,最后用力将他拉至身边。吴邪踉跄两步,那个震惊啊,脱口而出一句,“你吃醋了?”
张起灵:“……”
没有人笑话张起灵,没有人敢笑话他,并且他们都知道张起灵不是吃醋,张起灵救了他们。
张起灵望着吴邪,黑眸深邃不见底。
“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我娘的事办好了?她在哪里?”吴邪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问题,探头探脑朝前张望。
“我娘呢?”吴邪皱眉。
张起灵松开吴邪,淡淡的说:“你娘她很好,只是现在没法将她带出来,过几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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