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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外，斜阳映照入屋子，橘黄地投射在桌上地上；屋内隐隐晦暗，又是一日将尽的时分了。

素续缘为有些昏暗的屋内燃起了烛火，继续翻弄医书而忙碌着；而卧榻上的素还真也拿著书卷，静静读着。

翻页声中，突然地，素还真开了口：「商兄弟也离开近半个月了吧！」

听见这话，素续缘陡然一怔抬头，看着窗外半晌才道：「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在会处优游自在地游山玩水吧！

他知道他会信守承诺回来，因为那不正经的痞样行为下，其实有着比许多人更加端正的心──他是如此相信。

只不过，这一分别会有多久呢？他何时才会倦？

「会想他吗？」素还真微微一笑，似有些试探。

素续缘似有些讶异地回眸，才点了点头，「嗯……有时候。」

忙碌时还好，但一但思绪有了空隙，就会不自主想起他。

或许只是因为突然少了一个人，也或许只是因为身边突然少了那种令人开朗的热度，会令他不时想起在一起时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被他逗着笑玩的情景。

不是早就习惯了一人独行吗？但好像，有一点点的寂寞呢……

洛子商，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要会处游历，结果人也没跑多远，才不到一个月就又跑回这附近。

或者该说，景色虽美，却无心欣赏。

「哎呀呀……」洛子商摇摇头叹气，盘坐在一个高崖边撑起脸看着白烟薄雾，氤氲拢罩着群山。

真是糟会，走到哪里都一样。

看着潋滟的湖光山色，想起素续缘；看着潺潺的溪流蜿蜒，想起素续缘；看着碧翠的丛山峻岭，还是想起素续缘！

还说得那么好听说要听老兄生前的意见会处走走看看，增广见闻，结果呢？现在自打嘴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他不是本来就爱玩吗？玩之一事，可是人生大乐趣哪！ 

往后一躺，他枕着手看着蔚蓝天空。

离开云尘盦近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他造访了许多老兄以往谈过可还没去过的美景，尽情倘佯其间，确实优游自在；可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自在闲适，没有人在身边说话，却替幽美景致凭添一些些的寂寞。

看来除了爱玩，他果然还是喜欢热闹，不然也不会老是看见有事情就想插手管一管。

正起心闭起眼，他半是玩乐、半是认真地伸出手指在空中临摹着字帖，一笔一划，指劲疾、掠、藏、露，从指尖划开的气流中体会剑锋的悠然畅意。

可没多久，又开始重复地写同一个字。

这样怎么行？他还没弄懂自己想干什么，就成天只想着这个。

看着自己指尖笔势收处，洛子商束起手掌，以拳撑住自己下巴瞪着那好像还散不去的『缘』字，心一横下了决定，拿起剑就往山下走。

轻轻一哼，行至半途，却突然听见了打杀之声。

怪，这附近不是……寒食草堂！

洛子商脚步加快，一个腾身飞跃，险见舒石公正节节败退，而欲苍穹杀招将下，直逼人命！

一道剑气从半空疾射入两人之间，喝挡住了欲苍穹的攻势，落地瞬间，一阵金黄光芒笼罩身躯。

运剑气劲逼前的瞬间，欲苍穹突然面露惊慌之色，啊了声一个翻身，迅速脱逃了。

洛子商也没追上，只是收下气劲眼明手快的扶住了险险欲倒的舒石公，看来不羁的神色中着有些微忧心。

「好险好险！老命差一点就没了，这次真多亏你。」拍拍胸口，舒石公大大吐气。

「你不也利用我制造假象，让欲苍穹以为见到忆秋年。」洛子商挑起眉。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本事让欲苍穹见鬼似的逃开，是老石头在他身上弄了什么术法，让欲苍穹以为见到了那忆老兄。

「嘿，这叫心理战术。不过，也要你的功力有够看，才能演的成功啊！」舒石公嘿嘿笑了两声算是安抚，又想起来的唠叨说：「没这段时间你是跑哪里去了？一句话都没留就突然跑掉，这样对吗？好歹嘛跟 我说一声！」

再怎样说，他也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耶！

「会处走走而已。」不怎么想谈的耸耸肩，洛子商松开扶持的手道：「你养伤吧，我离开了。」

说完，身形迅速一闪，消失无踪。

喂喂，喂～～」就这样喔？这样就走了？

「唉，师徒都一个样！」

摇摇自己扇子，舒石公摇头感叹着走回了寒食草堂。

 

(八) 

越接近云尘盦，脚步就越轻快。

虽然说可能会被素还真那双犀利的眼给看穿意图，不过嘛，反正事实如此，迟早要面对。

悄悄地照着素续缘所教的方式解开阵法往屋子迈进，他极想看看，他见到自己的时候，神情会是如何？

「可以用饭了。」

离屋五六丈许，就听见了那温软袭人、总带着几分劝慰的嗓音。

「哈～那我来得正好啊！」眉一挑，他顺应地冲口而出。

才一下子，一个颀长的深蓝身影就已经闪至屋外。

「洛兄！」素续缘有些惊喜地迎上，眼角眉梢，染上了亮丽的喜色。

「哎呀续缘兄，又叫得这么生疏，我可要以为你不欢迎我了。」洛子商走到了素续缘身前挑眉一笑，心底极想要抱住眼前的人儿。

他见到自己的欣喜，可否也解读为，他有那么一些地在意自己？

素续缘闻言只是略赧一笑，「快进来吧，正好用饭了。」

屋内端坐着的，除了那微笑中象是窥得了什么的狐狸素还真外，还有一个面容俊逸、右颊上一道鲜明红疤的剑客。

「商兄弟，这位是叶小钗，你们见过。」素还真一惯悠然浅笑，简单的介绍了下，「小钗，这就是亿秋年前辈的徒儿，洛子商。」

言词中隐隐带出了的亲昵，让人意会到这两人关系确实不比寻常。

「喔～确实，好久不见。」洛子商挑眉一笑，还能记得武林正道为素还真悼念之时，这名剑客就沈默地立在众人之后。

他一直颇为好奇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自从踏入江湖会处游荡，他就时而听闻这两人的关系亲密，也听到不少两人相互扶持的事迹；甚至还有不少人说，素还真重视叶小钗甚过自己妻儿。

他也听闻了以前身为『天下第一』的素续缘是如何违逆父亲，而，他又是怎样转变自己，到能坦然面对这样的两人？

说话间，素续缘已转身入屋后取出碗筷，会人便在方桌上用起餐。一餐饭中，其实多数是健谈的洛子商在说话，素续缘一惯的倾听，偶尔也参杂几句。

饭后，素还真便请洛子商陪素续缘下山去走走与采买一些日常用物，还说晚饭前返回便可，这对洛子商而言自然是何乐而不为，扯着人就往山下跑。

步出云尘盦的范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素续缘问：「你在担心你爹？不是有叶小钗在照顾吗？」

早知道素续缘的恋父情节严重了，他这一生简直象是为了还素还真而来的，要让他分心到自己身上，好像不怎么容易喔？

哎呀呀，长路漫漫，不过，反正时间多的是～

「唔？」素续缘回过神，看了看他，「我知道爹亲不会有事，只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昨夜，他与来到云尘盦的叶小钗谈过了自己想要留在爹亲身边的事情，也在一番谈话后得到他的默许支持。

或许他是有几分认为只要小钗叔叔能认同的，爹亲就会比较容易接受，然而却也没有把握爹亲会不会仍然不愿让他留下。

虽然爹亲神色并没有异样，但为此他有一些的烦恼。

「只是？」洛子商声音揶揄的攀高，「喔～公子莫非有什么小秘密，不能对小的说？」

相处时日虽不多，但他也知道素续缘向来保护自己，也不是会与人分享心事的人，除非他愿意。

没打算逼问，只是不喜欢见他愁眉。

小秘密？听他故意不正经的语气，素续缘有些恼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只好横睨他一眼道：「不是这样，别闹了。」

很可惜的是，洛子商向来不吃他老成这一套。

「欸～别这么严肃嘛。」他顽皮的笑着，却又带着几分正经的道：「还是说一段时日不见，就生疏了？」

「才不是，怎么可能这样就生疏？」他忙解释。

「哈！这倒是，谁教我人缘好囉。」洛子商说着摸了摸下巴，可惜般的用自傲神情对他挑挑眉。

「呵，」见这模样，他嘴角终于微微上迁，展眉而笑了，「这样出去走了一遭，你还是一样。」

「当然一样囉，整个好好的在。」他摆出一脸正经的说。

「哈哈～」素续缘再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你这人真是……」

一脸正经，可行为还真是不正经！

近一个月不见，他险些忘了洛子商老爱这样逗弄自己。但是，这就是洛子商，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让人觉得相处得自在。

「让公子开心，是小的荣幸。」洛子商也笑了，将他难得的欢畅神色收入心底，「好了好了，快走吧，晚饭前得回去呢。」

说着，握住那修长手指，趁他一怔时就拉着就往山下跑。

能避开那老狐狸素还真独处的机会难得，可是要好好把握的呀！

 

(九) 

行到山下，便是素续缘带的路了。

之前停留在云尘盦，洛子商虽会帮忙，但下山去采买事物都是素续缘坚持要做的；因为洛子商一方面不是医者，一方面素续缘又希望云尘盦留个人，所以他对云尘盦外这一带并不怎么熟悉。

「为何要走这么远，刚才不就有村落了？」入了城镇，洛子商有些好奇的问着一旁正在检视药材的人。

路经了两个小村子，为何都不进呢？

「小村里东西不足，除非有市集，而且……」素续缘说着顿了顿，看着前方，「城镇里会比较多消息可以探听。」

「哦～。」说半天，还是为了他家的爹亲素还真就是了。

买足了药材，两人缓步到街上，那不同于一般江湖客的气质顿时引来不少注意。

虽常常见到佩带武器的人经过，然而，似洛子商潇洒俊逸的青年却是不多见；而素续缘虽来过数次，但自己一人总是来匆匆去匆匆，不愿太引人注目。

不过现在再加上一个洛子商，想不引人注目，也太难了。

「去喝个茶如何？天色还早。」

「嗯，也好。」素续缘思忖一会儿就点头。云尘盦有小钗叔叔在照顾，他不会让爹亲太任性的，所以可以放心。

两人叫了壶茶跟一两盘小点就在茶棚下坐落，边听着周围的人热烈谈论着前日流云谷的战役，边聊了起来。

「原来，你也去过许多地方。」洛子商颇觉讶异，然而想到素续缘在江湖上留下的种种传闻时，却又觉得很应该。

从天下第一、不知名到真神仙，想必是一段很漫长的路程。

「现在不想要出去走了吗？」好奇问道。

素续缘摇了摇头，「我认为已经走得够了。」

「够？天下之大，如何能走得够？」洛子商有些不以为然。他并不认为素续缘会是如此狭隘之人，他应该是更加的宽广才是。

「……你认为走遍天下，为的是什么？」他不答反问。

「喔？听起来象是考题呢。」霎感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斜睨一眼，「答不好不会有处罚吧？素大夫。」

「呵，当然不会有。」素续缘手掩着唇想忍住笑，却仍是忍不住笑出来。

这洛子商，又在闹了，就正经不了多少时候吗？

「这嘛，对我而言，走遍天下或许是一种历练、一种眼界的开拓，但或许，也是在找一个答案。」

「那么这一个月，你找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吗？」他一双清澄眼眸凝视着，更带着几分关心与好奇的问。

「唔？」洛子商怔了下，眸子乌溜的转了转后半真半假的笑，「这一个月得到结论就是──我想见你，所以回来囉！」

这般痞子似的模样，素续缘自然当他又在说疯话，微恼的瞪了一眼。

「不相信？好吧，那么关于这个答案，现在我暂时保留。」他摆出一脸神秘，「等更清楚了以后我一定告诉你，放心放心。」

「当真？」总觉得怪怪的反问。

「当然是真，绝不骗你。」哈！他可没乱答应啊，再怎么说素续缘都是那个答案的一半，不说也不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