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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囉，我说完了，换你说。」洛子商挑起眉，「会问我，就表示你自己有了答案，对吧？」

直率自信的问法，令素续缘失笑，「其实，我的答案很简单。」

「唔？洗耳恭听。」

「因为，一个人能自由自在，也只有在心底没有羁绊的时候。」

「你的羁绊，在云尘盦？」霎时间，懂得了他想表达的话。

那种理由，其实就跟他转回云尘盦是一样的。

因为景色再美也入不了心，再美的风景与再广阔的天下，都不能如同那个人满足自己的心。

「嗯，走了那么多地方，我也以为自己可以放得下。」素续缘说着顿了顿，看着远方，「但是直到看见爹亲受重伤后，我才明白我一直都是挂着他，所以对现在的我而言走遍下已经不重要，只要能守住最重 要的东西就好。」

如果在心底的归处，那归处就等于天下。若是远离了心底的归处，那么处处都不是归处。

洛子商沉吟思索着，半天不说话。

难得的认真神情，让素续缘有些赧然，也才想到自己好似还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

「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他象是要掩饰不自在地放下银两站起身。

洛子商点点头起身跟随，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后，他蓦然的以轻松自在的语气开了口。

「我有没说过我很喜欢你？」

「啊？」素续缘楞了楞，转头看他那不羁又自若的神色后才微赧笑道：「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闻言，洛子商略缓了脚步，挑眉不语的看着略为领先走在自己面前的深蓝身影。

朋友吗？嗯～

这第一次的试探兼告白，算失败还是算好的开始呢？

「洛子商？」察觉他没跟上，素续缘停下脚步回头呼唤。

「喔，来了！」

他向前走几步赶上并肩，一抹深深的笑意，在唇角弯至最大幅度。

素续缘哪，这段情缘，才刚刚开始而已呢！

 

(十) 

第二日，叶小钗就离开了云尘盦前往云渡山，为了日后与欲界之战准备。

虽有不放心的神色，但仍是在眼神的交换间定了心，快步离去。

「不会舍不得？」洛子商趁会下无『素续缘』时，揶揄的问着那清香白莲。

这两个人，似乎很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与这样聚散匆匆的日子。

「有何舍不得？」轮椅上的素还真一笑，反问。

「难道，你不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这小子，问得也太直接了吧？他失笑后，看着身影消失的树林方向，「在你眼里，我与小钗是这样的？」

「至少，他对你很特别、很重要不是？」

「是这样没错。」素还真坦然地点头，「但是，我与他并不是非得捆缚在一起不可的关系。」

「心灵的羁绊？」挑起眉，有些不以为然似的。

素还真笑了，「也许可以这么说。」

「听起来很崇高、很美好，但是我不喜欢，也做不到。」洛子商目光直率的看着他，「一但有喜欢的人，就是想要得到、想要一直相伴，看不到摸不到，那有什么意思？」

「这是你决定的方式？」

「是！」语气简短，但铿锵有力。

哦～下定决心了是吗？他唇角弯起，「但是，续缘未必能接受。」

──！老狐狸，果然早就知道了。

「只是时间问题。」反正，他也知道这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情，尤其对象是那对情爱无觉的素续缘时更不可能。

「嗯～？有自信是好事，可不要变成自视过高。」素还真斜睨一眼，含着几分挑衅似的笑，「商兄弟当真如此有把握不会错算？」

「为何会错算？」挑眉回应中，也隐含着不甘示弱。

「把握，应该是建立在某种程度的了解之上。」别忘了谁才是续缘最亲的人哪！商小子！

「是吗？」洛子商攒下眉，迅速转过脑袋便知道素还真是想指点些什么，当下便问：「听这话，你似乎没想制止我。」

从方才不愠不火的对话中，他至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素还真没有制止他追求素续缘的意思。

「唔？想要我反对，至少也得等你形成了某种威胁之后。」言下之意，现在的洛子商还没到达那几分。

「哈！等威胁形成，到时候不就来不及了？」他可记得，素还真向来是未雨绸缪、心思谨慎仔细的人，若真认为有威胁的可能，怎么还会放任发展。

「哦～？」素还真的眼底充满着一种『那可未必』的意味，「这就是我所问的──你真有这种自信？」

「唔～」洛子商沉吟间，打量着那神态依然儒雅闲适的清香白莲。

听这话，素还真似乎仍保留了反对的权利──不是不反对，也非反对，就象是在随时评估着他洛子商的斤两，一但出了什么差错，他素还真随时有本事把他给踢出云尘盦、永远拒绝往来一样。

这种隐隐的威胁，比之现在就表示反对更加可怕啊～！

而识时务者为俊杰，两相权衡轻重之下，洛子商当然做了聪明的选择。

「那，就得请前辈你多多指教囉？」放缓语气，压低姿态。

没关系，像这种时候的吃亏，他会当作占便宜。

「等。」

等？他高高挑起眉，「就这样？」

「耐心是必备条件。」素还真淡淡地道，正肃沉稳起了神色，「洛子商，劣者希望你能懂得等待两字的真意。」

要让只在意亲人的续缘眼底、心底容得下别人，需要的当然不只是耐心；然而这样的慢熬，确是重要也必要的。

他的默许，是建立在对孩子有益之上的容许。所以即使允许他来追求自己亲儿，却也不允许他以任何巧取手段，伤害到自己孩子一点一滴！

洛子商自然收到他神色中的警告，当下也正色的应允。

「放心吧，我会好好斟酌你的意思。」而后沈默半晌，耸耸肩叹口气认了，「总而言之，慢慢等就是了。」

「等什么？」蓦然的，有第三个声音好奇的问。

两人倏地回头，看见的当然不会有旁人，就是方才对话中的主角素续缘。

见他认真而充满疑问的神色，被问的两人一瞬略显尴尬无言，迅速交换一个的眼神后素还真才微笑开口给了个几可乱真的答案。

「喔，自然是想等你召奴叔叔来。」神态十分自然。

一旁的洛子商见了，则以手压在唇上，掩饰想笑的冲动。

「嗯。」素续缘颔首，真以为爹亲是在等莫召奴带来定风愁的消息，「不过续缘已经熬好汤药了，所以爹亲还是进屋等吧，别在屋外待久好吗？」

素还真闻言笑了，顺应地道：「好吧！我们进屋去等。」

他一应允，素续缘立刻动手将父亲推回屋内，而显然的，有某个人被遗忘得挺彻底。

哎呀呀，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还是颇不是滋味的。

洛子商想着，却突然看见即将进入屋内的轮椅上那个人，趁儿子不注意时回眸笑睨了他一眼才消失在门边。

微微瞠大了眼──他发誓，他看见素还真挑衅的眼神！

「洛子商，你不进来吗？」消失门内的蓝色身影，突然又出现在门边关心询问。

唔？安置好他的爹亲后，终于想起他了吗？

洛子商有些不甘心的扬眉，但却也高兴他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移动了脚步，在门边拉起素续缘的手往内走，「一起进去吧！」

「嗯。」素续缘虽对他老爱拉自己手的动作感到些许莫名其妙，然而还是让他牵着往屋内走。

直到在桌边坐下，洛子商才放开素续缘，对眼前好枕以暇的素还真投以一个不认输的眼神。

哼哼，我才不可能轻易认输哪，素还真。

只不过……这亲人哪，还真是恋爱上最强劲的敌手呢！唉！

 

(十一) 

宁静午后，素续缘在一方斗室中忙碌着研磨草药，而一旁，一个人如影随形。

在第八次不小心挨擦到人时，素续缘终于忍不住攒起眉，忍耐似的叹息开口。

「洛子商，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啊。」眼前的人一脸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顽皮一笑，「只是看你在做什么而已。」

「那你坐着也可以，不用跟着我走来走去呀！」他依然是不解。

洛子商到底怎么了，这几天黏他黏得好紧，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紧跟。

平时虽有些疑惑但无所谓，可是这斗室内其余的地方都是放药草的架子、柜子，空地只够他一人走动无碍，可现在却有一个人硬是要跟他挤着走，太不方便。

「没办法，因为我无聊嘛！」洛子商嘴里虽这么说，倒真是乖乖的坐了下来，懒懒撑着脸瞧他。

素续缘闻言怔了怔，「你想离开了吗？」也是……洛子商一向好动，待在云尘盦这数日想必又觉得无趣了。

也或许是自己太无趣了吧？因为不懂得怎么跟平辈的人交往，也沉稳严肃惯了，即使洛子商常常逗着自己，也很难玩得起来。

「没有啊，我何时说过要走了？」洛子商摇头否认。外界的事情，现在吸引不了他离开眼前的人。

「你不想去游历了吗？」素续缘颇为认真的问。

他明白定风愁不再出现江湖，意即真正的素还真得要重出江湖了；而云尘盦，也即将沾惹烟尘是非，一如往常的琉璃仙境。

如果他只是因为云尘盦没人而留下，那么他不愿意这样羁绊他的自由，毕竟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能力保护自己与爹亲。

「欸？小小有一点囉！只不过我方才说无聊的意思，只是想有没有事情可以做而已，否则只能看着你忙，很无聊！」

瞧他认真抗诉似的模样，素续缘笑了笑，「那么，可以麻烦你一事吗？」

「说话这么客气？该不是要拿我试药吧！」挑起眉斜睨，不忘玩笑。

「不是。」他唇边笑意又加深了，「帮我写药名好贴上，可好？」

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他这种不正经的说话法了？一开始还会以为他说正经的而连忙解释或不好意思，现在却已经看得出他何时是玩笑何时才是认真，也渐渐分得出来他玩笑似的话中哪些部分是真。

只不过，仍是会被他给逗得开怀。

「没问题，你要写多少都可以～」写东西嘛，他最行！

洛子商一派自信爽利的研墨、蘸墨后，取过一旁的纸张凝起心神书写起素续缘所念的数种草药名称，偶一抬头，才发觉素续缘已经弄好了草药，很专心地看着他写字。

眼神相触，素续缘眼含赞赏地问：「你的书法是跟忆前辈学的？」

「什么学？那老兄就一张嘴最行，老是用嘴念一念就要我自己去体会。」洛子商不满的一哼中，思绪却已然开始回想过往忆秋年的一会一动。

一景一幕，老是跟他斗嘴的师尊，老是什么事情都嘴巴上讲讲叨念支使他去做师尊，总是自己在一边纳凉看他忙还很悠闲的师尊……

有时很让人生气，却又是他唯一亲人的师尊。

素续缘闻言禁不住一笑，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忆前辈说到洛子商时虽总是又摇头又叹气的唉叹徒弟不听话，却十分的想要保护唯一的宝贝徒儿，甚而不惜牺牲根基救徒儿一命；同样的，洛子商的抱怨归抱怨，也是只有自己能说而不会允许任何人去污蔑 。

即使两个人常这样抱怨来抱怨去，却可以听得出那一抹只有最亲之人才能得到的宠溺与包容。

洛子商吹干墨迹，将纸张递了过去，「写好了，你觉得如何？」像个要人赞赏的小孩一样一脸雀跃。

「……有些浪费了。」素续缘捧着纸张瞧着，笑了笑。

一手好书法拿来写这些名条，真是该说浪费吧！

疾锋中藏劲，行笔中蕴力，藏锋露芒，书法里隐含剑法之意。

他虽不用剑，也未曾深究钻研书法，然而却有个『脑中真书藏万贯』的父亲；身为他的儿子，所见所闻所看的自然也不少。

「浪费？不会吧？我的书法有这么差？」洛子商瞠眼，外加一脸的震惊。

「哈！」素续缘也知道他不是说真的，一声笑后就动手将纸条贴上柜子，「你写得很好呢，让你写这个是浪费了。」

「耶～因为我喜欢你嘛，」洛子商微懒地撑着脸眨眼，「为了『你』写的，怎么算得上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