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桃[弥子瑕传] 作者:桃子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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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元唇角微微勾上了一个弧度,走出了宫殿,带着众多将要送到晋国的质子来到了城门下,全国百姓都出来相送,哭声一片,父子不舍的场景纷纷让无数卫人落泪。
“大王,晋国对我们不仁,我卫国还要白白送质子过去?!”一个胆大的卫人站了出来。
“大王,卫国百年依附于晋国,可是晋国却从来没有庇护过我们,反而欺凌侮辱卫国,大王,是我们反抗的时候了!”另一人道。
“大王,我们叛晋吧!”
“大王,叛晋!叛晋!——”
“……”
一声声的叛晋声传来,姬元看着周围的群情激奋,抬头示意那些人安静下来,等到群情慢慢平息,姬元激昂的声音传来:“如果卫国叛离晋国,晋军五次进攻我们,对卫国有多大危害?!”
“晋军攻打卫国一次,我卫国就会抵抗一次;晋军攻打五次,我卫国就会奋勇抗敌五次!”百姓如是道。
姬元陷入了沉思,他身旁的王孙贾立刻下跪道:“大王,我们应该顺应民意,叛离晋国。”说着他又看了下为卫国安危着想而皱起眉头的卿大夫们,“如果卫国真的有危机,我们在送人质给晋国,不是也不晚吗?”
姬元仍是为难,那些卿大夫已然下跪:“大王,王大夫说的对,我们还是先叛离晋国。”
姬元沉吟,过了一会道:“如此,寡人顺应民意。”
如此一来,以后卫国叛晋若有什么不利,也全然不是他之错,民众也不会怨他。
不久,晋国行人来朝,姬元随意的派人安置行人后,就不再理会,行人呆了几日,最终愤恨回国,临走前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口出狂言:“我晋军迟早踏平卫国!”
晋国一直以来都是四方霸主,姣姣大国,虽是知道卫国心有反意,但仍是没有放在心上。
而姬元在听到这句话时,大怒,想要判晋的心更加坚定,以至于后来晋国终于意识到卫国反叛的不利良多,多次派行人到卫求和,甚至杀掉涉陀和当时权倾朝野的赵氏一族中的大夫赵午,提出重新修订盟约,卫国也没有重新归顺晋国。
齐国与卫国关系日益密切,有一日两国会盟时,齐国国君杵臼谈论到当日齐卫联手除去北宫结的事,他酒酣大笑着:“当日亏得卫王想出一场假公主的反间计,才让北宫结上当!”
“全凭齐王相助,我卫国举国上下都会感谢齐王的恩德。”姬元甚是谦虚道。
“哈哈,既然齐卫交好,我们不如就将当日的联姻进行到底?”杵臼于是道。
“如此甚好!”
回到国后,姬元命令人准备太子的婚事,蒯聩再一次大闹了起来。
“父王!上一次齐国就派一个假公主意图谋害我,现在又不知在打什么坏算盘!”蒯聩叫嚷着。
直到现在齐卫交好,卫国群臣上下心里都知道北宫结的事是姬元的一场算计,这个傻太子,却仍停留在表面的理解上。
姬元皱了眉头:“这次是真的!”然后又沉下声音命令,“这一次不准你在胡闹!”
上一次他百般羞辱那个公主和胡闹,姬元没有插手,因为那根本不是真的公主,而且他需要蒯聩的胡闹转移大家的视线。可是现在不同,卫国已经和晋国彻底闹翻,唯一的出路就是和齐国联盟了,而自古以来联盟的最好方式就是联姻。
“父王,不要娶那个公主,我都没有见过她,你就让我娶毫不认识的一个人!”蒯聩叫屈。
“你不需要认识她。”姬元冷然,“你只需要把她当成一场交易的合作伙伴就行了。”
“父王,这是你的交易,不是我的交易!”蒯聩抬高声音,双眼微红,“这对我不公平,不公平!”
“你是太子!你享尽无数荣耀的同时,也要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姬元道,“聩儿,卫国已经叛晋了,如果卫国再不与齐国交好,卫国百年基业只怕毁在寡人的手上!”
他如此痛心疾首,语含忧患。
蒯聩哑言,半天他才道:“父王,我不知道卫国为何要叛晋,但是让我娶那个公主,我宁愿不做这个太子!”
“放肆!”姬元大怒。
“父王,我根本无心朝政,你不能因为愧对父亲,就将所有你自以为是的愧疚和期盼加到我的身上。”蒯聩道。
姬元颤动了眸中的光芒。
自以为是?
是的,那人不在了,他所有的弥补只是自以为是,可是他除了用这种方式来弥补那人,还能怎么做?还能怎么做才能让这么多年夜夜难寐好一点?!能让那些要人命的愧疚少一点?!
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也想不再爱那个人,因为每爱一分,愧疚后悔总是先一步占据他整颗心,他爱的太累,太累,可是那人的死在怀里的情形太过凄凉。他忘不了,也不能忘,因为他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一旦忘了,就是对那人最大的背叛,他生平是那么爱自己,还因为自己而死……
他用一生来爱自己,自己也用一生来怀恋他,这仿佛是姬元脑中早已根深蒂固、不成文的潜意识规定了。
“聩儿,你父亲应该希望你当上王位……”姬元戚哀道。
“我父亲才不会希望呢!他根本不在乎那个王位,他如果在世的话,一定会宠着我,一定是希望我开心的,他一定不会逼我……”蒯聩眼中有些泪光。
姬元沉默半许,仍然道:“聩儿,你回去吧。好好准备婚礼。”
“父王!”
“聩儿,卫国没有别的选择了。”姬元转身。
☆、第 28 章
太子宫
蒯聩一回来,就大发脾气,所有能摔的都被他摔了个遍,仆人在一旁被他吓的几乎不敢靠近,摔累了,他猛地坐在地上,眼泪落了下来。
“太子……”小邓颤颤巍巍的靠近。
蒯聩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欲裂,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嚷道:“弥子瑕?弥子瑕呢?!”
为什么鄟泽之盟回来后,他就失去了踪影?!为什么他明明说过会来看他,却一直没有来?
“太子,小人这就去请弥大夫。”小邓被他吓傻了,赶忙道,向出口奔去。
弥府
几个人孔武有力的人将小邓拦在门外,凶神恶煞。
小邓暗惊,弥子瑕那么温文尔雅的人,府中的守卫竟然如此彪悍?!
“我来找弥大夫。”小邓还是好言好语的道。
“你是谁?”一声粗犷的声音,直直要让小邓的耳膜发聩,而那发声人一双虎眼正上下打量着他。
“请禀告弥大夫,小人是小邓。”
那几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打量着他,小邓感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人才极没有礼貌的道:“你等着。”
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差点夹住了小邓的鼻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才再次打开,不见弥子瑕,只有那刚才的彪形大汉:“弥大夫说不见。”
说完,又要关上门,小邓一下子用手抵住门,惊道:“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没有禀告?!!”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一声“砰”和他嗷嗷的叫声,小邓抽出被夹的通红的手,在空中甩了数次,用嘴吹了数次,对着大门骂骂咧咧了几句,气愤的回到宫中。
小邓刚踏进东宫门,蒯聩就睁大了眼睛在他身后四处察看,确定那人不在身后,他皱着眉头问道:“弥子瑕呢?!”
“太子……”小邓心有戚戚的走到蒯聩身边,“弥大夫不肯见小人。”
“你说什么?!”蒯聩倏地站了起来。
“太子,弥大夫家的家仆好凶的。”小邓捂着通红的手委屈道。
蒯聩眼里的星光瞬间灭了,他喃喃道:“他怎么会不愿……怎么会不愿见我……”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哽咽模糊。
小邓傻了眼,他们的太子意气风发,何时这样过?
小邓踟蹰道:“也许是因为小人没有说清楚。太子,也许弥子瑕以为是小人想要见他,弥大夫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见小人,小人再去一趟,这次小邓说清楚,一定说太子想要见他。”
小邓又向门外跑,蒯聩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小邓怔了怔,蒯聩稍微整理了些仪容,就快步过来。
一辆马车从宫中驶出,停在弥府,小邓望了望车中的人道:“太子,小邓去敲门。”
蒯聩点头,掀开帘子,看向那朱红的大门。
小邓从车上跳下,上前敲门,还是那个彪形大汉开了门,看着小邓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
“快去禀告弥子瑕,我们太子到了,他不接驾,就是大逆不道!”小邓不忍太子伤心,故意将事情说大。
那大汉疑惑的看了看小邓,再去望向轿中的人,身形猛地一颤,立刻阖上门,过了许久,弥子瑕才被那位大汉带到门前,大汉嚣张跋扈地开了门,见到太子又是另一副面容,退去。
弥子瑕站在门内,院内花朵有些凋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他对着蒯聩作揖行礼。
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蒯聩敢来找他,举国上下都知道他死期不远,曾经车水马龙、进献无数的门口再无一人。
“子瑕……”蒯聩上前,呢喃了一句,双眼通红,握住了弥子瑕的手。
弥子瑕瞟了一眼暗处的人,不动声色的挡住那人的视线,将手从蒯聩手中抽出,故意高昂道:“太子,臣以往不过是跟您讲了些儒家思想,现在不做你的老师,太子竟然还亲自到臣的家中相问,实在是好学之至。”
弥子瑕说完这句,就径直在前面走着,蒯聩跟在后面迷茫的眨了眨眼。
弥子瑕领着蒯聩进了书房,弥子瑕从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竹简,翻开放到了蒯聩的面前,蒯聩皱起眉头:“子瑕,我今天不是听你讲课的。”
弥子瑕:“……”
“子瑕,父王让我娶齐国公主。”蒯聩急急地再次握住他的手。
竹简下的弥子瑕脸色骤变。卫国是真的想脱离晋国,转投齐国啊……
“我不想娶他,子瑕,我该怎么办?”蒯聩乞求的眼神看向弥子瑕。
弥子瑕望着他的眼神,一叹,他自身都难保,如何帮他?
弥子瑕道:“太子,我帮不了你。”
蒯聩握住他手腕的手蓦然一松,心中仿佛被刺刺了一般,阵痛不已。
蒯聩镇痛的看着弥子瑕,弥子瑕的目光扫过门口几个暗侍,将竹简举高,道:“这篇文章是这个意思……”
“……?”蒯聩不明。
弥子瑕却突然在他耳边小声道:“太子,我被软禁了。”
蒯聩惊呼,弥子瑕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他书房外有暗侍,蒯聩看到门外那一闪而过的人影,点了点头,弥子瑕才松开他的手。
蒯聩小声道:“是父王的意思?”
弥子瑕未答,唇边却掀起抹苦涩,曾经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他是晋国人,现今更衬得那些宠爱讽刺,讽刺他这个愿意相信的傻瓜。
“父王竟对你如此?!卫国和晋国的事关你什么事?!他是公私不明!”蒯聩蹙眉。
弥子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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