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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叫开心更好听点。”女孩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女孩叫夏绮雯，是个给人感觉相当柔弱的女孩子。倪凯新看到今早她是坐着自家兰博基尼车来到学校的，他不知道出身在这样家庭的女孩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我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可是后来经历一些不开心的事。”或许是出于对自己刚刚粗鲁行为的歉意吧，也或许是此刻的倪凯新真的很想找个倾诉，他就这样将自己的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一股脑告诉了第一次见面的夏绮雯。

　　夏绮雯就这么耐心地听着，偶尔皱一皱眉，似乎她就是倪凯新故事中的那个小男孩，又似乎是她想起了自己背后那点值得蹙眉的伤心事，而她从头到尾不发表一句评论。等到倪凯新讲完了，夏绮雯思考了很久，说：“你说的那个俞少玄……他或许不是真的恨你，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件事不能完全怪你，他只是想找个方法发泄一下罢了。他如果真的想要报复你，你现在就不可能这么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了。”

　　夏绮雯说的一点都没错。

　　倪凯新从没想过，这个江南小城竟然隐藏着学霸世界这么高级的东西。虽然还只是在试用期，但是已经能相当满足同学们的胃口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学霸世界二代更新以后，你会在这里负伤，你可能会死去，但是永远伤不到现实中的你。于是每天放学后，倪凯新就会找个地方和俞少玄约见，就这样让俞少玄虐得遍体鳞伤，从不还手。多少个日日夜夜，俞少玄的仇恨就这样被一点点地消磨掉。有时即将分别时，倪凯新还会饶有兴趣地说上几句：“少玄啊，你这个虐法可不对，你应该这样……然后再这样……”

　　学习之余，倪凯新最喜欢做的有三件事，一是看漫画小说，二是给俞少玄虐，三就是在教学楼顶楼空无一人的天台上拉一成不变的《小城故事》。

　　倪凯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这首曲子。虽然从未上过专业的二胡课程，但是与盲眼大叔相处的那几年，他已经练就了一手能在外行人面前显摆的技艺了。他一开始在天台拉二胡时，总能吸引形形□□的老师同学来看，可是日子久了，大家都听腻了他那唯一一首曲子，很少再有人来光顾了。倪凯新也不在意，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情继续拉弦。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度过，只是倪凯新不止一次发现，夏绮雯会读心术。有次他喜欢的漫画停刊，他心情郁闷得很，夏绮雯就问他：“什么事让你这么失落啊？”还有次他提前得知了自己的月考成绩，语文分得了全班第一，比班上公认的超级学霸孙天香还要高个几分，他表面上不露声色，想等报分时一举惊动全班同学，谁知道刚回到教室里，夏绮雯就说：“看样子你这次考得不错啊，心情这么好。”又有一次，顾薇来当监考老师，故意迟发试卷，倪凯新虽然心中愤怒，但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夏绮雯立刻就对他说：“有什么生气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

　　倪凯新本来并不在意，可后来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就问夏绮雯：“为什么你总能猜出我的心情？”夏绮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也喜欢音乐。”

　　当时倪凯新被这没头没脑的回答愣住了，直到他再一次在天台cao起琴弦时，他突然明白了那天夏绮雯回答的含义。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已经能够掩藏住自己的心情，却殊不知，热爱音乐的他拉二胡时是永远无法掩盖这种心情的。倪凯新以前从不知道，夏绮雯虽然不像那些好事的同学长时间围观他拉二胡，但是她每天都会故意绕路到天台楼梯口听上两句。只要两句就够了，只要两句就能听出那cao琴者隐藏在曲子中的心情；只要几秒就够了，只要几秒这样悠扬的曲调就能平复自己内心的苦楚。

　　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不过如此。

　　后来中考填志愿，全市有两所省重点高中，同学们大多选择了在市区的正则中学，而倪凯新选择了在郊区的市一中。那个时候选择一中在很多人看来一定是有理由的，比如八班的李群英为了追随赵馨雨的步伐不远万里的上学路程报了一中。而当有人问起倪凯新理由时，他说：“很多歌只想要为你唱起。”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们说我是夏家的败类

 

　　这一年的暑假过得格外忙碌，夏绮雯几乎是来回奔波于照相馆、餐厅这些毕业生常去潇洒的地方。六班还是那个六班，大家笑得依旧是那么灿烂，可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惆怅。

　　是的，他们毕业了。

　　散伙饭定在了一家火锅店，是孙天香策划的，她说众口难调，而火锅恰好囊括人生百味，而这家火锅店是全校最好的。夏绮雯最初听到这个计划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当她真正被好友带到火锅店门口时，她硬是板着一张脸死活不肯进去。

　　同学们都不解地询问她怎么了，直到服务生走到门口找到顾客，一脸惊讶地看着夏绮雯：“夏……夏大小姐？”

　　最后在服务员的百般劝说下，夏绮雯极不情愿地走进了这家堂兄开的火锅店。夏绮雯再三嘱托服务员不要声张，谁知道那服务员还没离开，已经成年的堂哥就一脸玩世不恭地走了出来：“堂妹，饭菜可还合口味？叔叔决定好什么时候将公司转让给我了吗？”

　　一向胆小怕事的夏绮雯出人意料地呸了一声：“就算我再不适合继承公司，还有我妹妹，你别想从我爸爸这里捞到一个子儿！”

　　夏家世代经商，夏绮雯的奶奶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三人虽然从事不同的行业，但是都赚得盆满钵满，夏绮雯的爸爸是三兄弟中最小的，用奶奶的话来说，也是最不争气的。夏绮雯的两个伯母都是爷爷奶奶指定的，唯独夏绮雯的父亲当年一脸愤怒地喊道：“去尼玛的继承权，老子不稀罕！我情愿不要家里的一个子儿，也要和她在一起。”奶奶原本以为爸爸只是说着吓唬人，不以为意，谁知道爸爸第二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卷着铺盖走人了，奶奶和特地检查了一下，他除了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和上学时打零工挣的钱外，还真的没拿家里一分钱。爸爸去了外地，靠着自己白手起家，从餐厅里一个小领班做起，越做越大，渐渐有了资本，开起了自己的公司，还引来了当地电视台的采访，当回答记者是什么坚持自己走下来时，他如是说道：“感谢我一直在和家里怄气，感谢我在和家里怄气的时候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后来直到奶奶去世，爸爸才带着从未被家里承认的妈妈和自己回到了夏家。当时几百平方米的屋子里站满了人，大家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夏绮雯一直低着头，她站在奶奶窗前，握着奶奶的手，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大道理。

　　“她的手好冷。”小夏绮雯说。

　　那时堂哥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小夏绮雯的身高只到他的腰部。当时那个庞然大物的男孩子就这么问他：“你在想什么？”

　　“爸爸说葬礼上亲人都是要哭的，可是我和奶奶不熟，我一点都不想哭。”夏绮雯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满屋子人异样的眼光。

　　那个时候堂哥就知道，要想从自己三叔那边捞好处，就得从这个懦弱不懂事的小堂妹身上着手。十几年来，他亲眼目睹父亲和二叔甚至几个姑姑争斗不休，每年吃年夜饭时，一家人说话时总要带着点刺。堂哥清楚地记得爸爸说别看你二叔年轻，一肚子的坏主意，你那二婶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那几个姑姑虽然嫩了点，但是婆家都不是好惹的主；你要是再不争气，爸爸也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直到现在奶奶去世，背井离乡的三叔突然回来了，还带了这么个看上去比自己还不争气的小堂妹。

　　堂哥热情似火，非要跟六班同学们共吃这场散伙饭，还喊着要给大家打折。倪凯新不明这背后的故事，还一个劲地夸堂哥太客气了。堂哥坐下来后则一边不停给夏绮雯夹菜，一边捧着脸说我家绮雯胆子小，这些年还有劳你们照顾了诸如此类的话。他的话简单地概括来说就是“夏绮雯就是这么渣”。

　　“夏辰龙，你说够了没有！”最后，夏绮雯猛地丢下筷子，指着堂哥咆哮道。

　　“哎呦，让大家见笑了，我家绮雯被宠坏了，一直不太懂礼貌……”夏辰龙倒是十分从容，满脸笑容不改地道。

　　“没事没事，吃饭吃饭，辰龙哥哥真是太客气了。”倪凯新忙道。说实话，当时夏绮雯很想将滚烫的火锅直接扔他脸上。

　　吃完散伙饭，夏绮雯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厕所就哭了起来。她把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水声哗啦啦的，只有这样才能盖过自己哭泣的声音。

　　“他们说我是夏家的败类。”

　　“可我何尝不想变得强大。”

　　“要上高中了，就让我重新开始吧。”

　　“即使真的不适合经商，也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夏绮雯再次走出厕所的时候，脸上没有一道泪痕。

　　

 

　　☆、组建乐队

 

　　坐在夏绮雯后面的那位仁兄一手拎着一大塑料袋的食物加乐谱，一手提着电吉他走进休息室。

　　夏绮雯掉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岳子凡，你这是来开告别仪式，还是准备扎根学校成立乐队？”

　　今天是高中军训的最后一天。按照学校历来的习惯，军训最后一天要举办告别教官的仪式，同学们不需提前准备，只要有自己的特长，就可以在仪式上一展风采。也就是说，仪式上的节目都是临时准备的。

　　在休息室里休息时，夏绮雯后桌坐的就是这个岳子凡。他初中不和夏绮雯一所学校，难怪夏绮雯看他十分面生。不过他为人倒是十分开朗外向，很快就和夏绮雯混熟了。夏绮雯一心想要在初中开始新的自己，一向腼腆内向的她也强迫自己勇敢与人交往，面对整天废话无数的岳子凡，她似乎找到了一个适合让自己活泼外向的搭档来。

　　岳子凡身高一米八多，皮肤白皙得让女生嫉妒，看上去人高马大，可内心似乎还是个孩子，总喜欢开一些冷到结冰的冷笑话。这不由得让夏绮雯想起自己的某位初中同学来……

　　“呦，绮雯，想当音乐家啦？”真是说曹cao曹cao到，此时另一个人高马大、白得作死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笑得春心荡漾。

　　是汪翔。

　　汪翔家明明就在正则中学对面，却偏要绕大老远的路跑来上市一中，夏绮雯就猜他是为了赵馨雨呢，还是为了赵馨雨呢，还是为了赵馨雨呢……

　　岳子凡确实是弹吉他的好手，夏绮雯本来以为他带乐谱来是因为记不住，谁知道他只是让同学选曲子。在私下里选曲子时，夏绮雯把一本五百多页的乐谱粗略地翻了一下，随便点了好几首曲子。夏绮雯虽然对吉他一窍不通，但是她学过钢琴，又是唱歌的好手，这弹奏水平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无论夏绮雯挑什么样的曲子，岳子凡从头弹到尾没弹错一个音，而且边弹边摇头晃脑，好像他早就逃离了这座偏僻小城的束缚，在他的音乐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遨游。

　　过了一会儿，汪翔也把脑袋凑过来了，一会儿喊着“这个好”，一会儿又说“我们表演这个吧，这个我听过”，夏绮雯被汪翔这没头没脑的热情吓出了一脸黑线，岳子凡倒是饶有兴趣地和汪翔讨论了起来。夏绮雯听得出来，汪翔完全是音乐的门外汉，难为岳子凡一条条耐心地给他解释。到了要正式表演的时候，岳子凡不知道是不是受汪翔的奇葩脑电波影响，竟兴致勃勃地说我来伴奏，你们俩合唱吧。

　　于是就这样，岳子凡弹吉他，夏绮雯和汪翔对唱了一首玖月奇迹的《你若盛开》。

　　短短四分多钟的歌曲，夏绮雯觉得实在是太对不住自己这么多年的音乐修养，因为汪翔基本没有一个音是在调子上，自己还很不客气地被带着跑调了几次。好在观众大多也听不懂，汪翔唱歌不行，装样子倒还不赖，几个摆手的小姿势，就成功地把全场观众忽悠了过去。再加上夏绮雯和岳子凡音乐功底都不错，演出的整体效果还算能让人接受。

　　岳子凡对这场比赛相当满意，大声嚷嚷着要组建乐队，汪翔兴奋地跟着附和。岳子凡又邀请夏绮雯加入，夏绮雯说我加入倒可以不过这家伙能干什么，她指的当然是汪翔。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吓一跳，汪翔除了小学的音乐课外没有接受过任何音乐培训，不会任何乐器，唱歌嘛也就那样……夏绮雯就无语了那你加乐队做什么。汪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我有种模糊却强烈的记忆，我曾擅长过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