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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赞同。”雅典娜轻轻颔首。

　　“那么请问诸位意下如何？”史昂环视殿内众人。

　　撒加终于忍不住开口：“史昂大人……”

　　史昂立刻打断他的话头：“现在要听取其他高阶圣斗士的意见，支持反对均可。这算是小范围内公选，比我的个人意见更加公正。你稍安勿躁。”紧接着又貌似严肃的补充一句，“莫要忘记你的承诺，撒加，这就是女神和我交托你的艰巨任务！”

　　再貌似严肃也是老狐狸，名副其实提前设套的老狐狸……撒加惟有沉默苦笑，事态正朝着一个全然超乎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从未想过再做教皇，事到如今，能够获得加隆和其他伙伴的原谅，今后大家开开心心的生活，已是他最大的梦想。撒加愿意留在圣域，甚或终生守护此地，但他更乐于以一名战士的身份。

　　“我同意！撒加是最佳人选。”毫不迟疑的支持。

　　撒加的身子微微一颤，心乱如麻。他不敢回头，那是艾俄洛斯的声音，正直忠厚从不作伪的艾俄洛斯。为什么？为什么经过那样的事，你依旧信任我？

　　“我也同意！”“我没意见。”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狄几乎异口同声。

　　加隆无语，心道这两个家伙完全不懂避嫌为何物。当初的十二宫之战，他俩守宫的态度最为坚决，算准了雅典娜不会心存芥蒂打击报复么？更深的感受却是佩服，佩服巨蟹座战士和双鱼座战士的坦荡直接及其对撒加不变的忠诚。

　　迪斯小时候就是孤僻乖戾的性子，只有和加隆、米罗几个玩闹时才显得略为合群，与撒加反而不算亲近，许是因为亲近撒加的人太多了。当年的圣域，上至教皇下至杂兵，没有人不喜欢天使般完美的撒加。加隆没想到长大后的迪斯居然会为撒加战死，在明知他是伪教皇的情况下。

　　而阿布罗狄，加隆的轻笑忽然冻结在唇边。八十八星座中最美的战士，可与天地争辉的美男子，少年时期即凸显出惊人的绝艳，无法以单纯的美貌来形容。假如世上当真存在超越性别、超越种族、甚至超越善恶生死的极致之美，阿布罗狄无疑是最无可争议的证明，足以令人沉沦，甘愿为其而死。

　　骄傲的双鱼战士从小到大，只对撒加百依百顺。加隆记忆犹新，以前的阿布罗狄有时会望着他呆呆出神。他怀疑阿布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他的面孔想念另外一个人。这个念头折磨了加隆很久，尤其是当他发现撒加对阿布特别温柔耐心的时候，但他后来发现撒加对每个孩子都特别温柔耐心，和对他没什么区别。

　　加隆最恨的，就是这种没有区别。

 

　　七 秘密

 

　　无人提出异议，选举结果毫无悬念。

　　新任教皇送走了乘坐飞机返回日本的雅典娜和星矢一行，又送走了利用瞬移前往庐山度假的史昂大人和童虎老师。

　　下一个，将要送别谁？撒加坐在教皇专属的王座上，放任思绪飘飞。大多数同伴都会选择离开吧，外面的天地无限广阔。加隆更是无拘无束惯了，简直行踪成迷，甚至未曾出席三天前送别女神的盛大晚宴。还好雅典娜并没计较，表示加隆私下向她做过道别。

　　撒加很想知道加隆这些天去了哪里，一度打算借助小宇宙悄然进行搜寻，但随即就打消了如此可笑的念头。加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千方百计吸引哥哥注意力的孤独孩童。现在的他，就算没有哥哥的存在，照样可以过的很好，甚或更好。况且他的力量今非昔比，必能明确察知对方的小宇宙。撒加担心加隆误会自己在暗中窥探他。

　　密闭的教皇厅空旷幽静，过去如是，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撒加缓缓摘下三重冠和青铜面具，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血红瞳孔透出诡异的光泽，熟悉而陌生。每一代教皇都隐藏在冰冷的假面背后，权倾圣域，高处不胜寒。他终于名正言顺的坐上了这个位置，却早已失去当年那迫切渴望的狂热权欲。为什么最想要的，无法在最恰当的时候获得？有时人生真是充满黑色喜剧般的讽刺。

　　无奈归无奈。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撒加连日来忙着处理累积的繁杂政务，每天就是教皇厅、办公厅、寝宫的三点一线，只有艾俄洛斯常过来帮忙。撒加几次想道歉，可道歉又有什么意义？无法道歉，也无法解释，终究还是默然。

　　等一切回归正轨，大艾或许也会离开圣域。听说艾欧里亚在计划环球旅行，肯定请求他哥一同出游。哥哥，小艾总是尊敬的称呼艾俄洛斯哥哥，不像加隆。撒加印象中，加隆十四岁以后几乎都是直呼他的名字，而兄弟俩关系的恶化，正是从十四岁开始的。

　　直到现在为止，撒加仍想不通加隆为何突然和他疏远，更想不通加隆为何突然向他宣扬大逆不道的反叛言论。此前的加隆虽然狂傲，但绝非真正的邪恶，与兄长更是极其亲密。撒加多次追问，加隆始终不愿正面作答，后来索性故意说些伤害双方感情的恶毒话语，不断的挑衅，一次又一次的激怒撒加。

　　明知对方是自己内心深处最在乎的人，却不愿妥协容让半步，仿佛两只希翼相互取暖的小刺猬，最终却被彼此的尖刺折磨的痛苦不堪。无休止的争执，恶性循环，直至发生那些不可挽回的事。那一年，他俩也不过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一阵敲门声切断了撒加幽远的回忆。夜幕渐渐降临，大概是教皇厅的总管德尔斯前来询问教皇陛下准备几时用膳。进来的竟是艾俄洛斯。

　　“怎么了？找我有事？”撒加含笑起身，随手将冠冕面具放在王座上。谢天谢地，至少他再也不必带着这些累赘面对熟人和贴身侍从。

　　“哦，我刚才遇见艾欧里亚和阿鲁迪巴，他们正要去宴会厅，叫我来请你。最近你一直这么忙碌，也该轻松轻松。今晚一起吃个饭好吗？”艾俄洛斯的表情充满期待。

　　撒加略一迟疑：“……好的，请稍等片刻，我去换身便服。”

　　射手座战士目送撒加走向位于后殿的寝宫，挺拔的背影，微卷的海蓝长发如瀑披散，遮住了教皇法衣精致华美的黄金颈饰。艾俄洛斯心知自己最好的朋友对过往尚未真正释怀，特别是对他。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愁思，和他交谈时温和客气的小心翼翼，与其他黄金圣斗士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凡此种种，众人一清二楚，包括心思不够细腻敏锐的小艾和阿鲁，所以才决定邀请撒加吧，总逃避也不是办法。

　　其实事情都过去了，大家仍是战友兄弟啊，但艾俄洛斯不知怎样解开撒加的心结，也不敢主动提及。骄傲的撒加不需要怜悯和同情，他担心自己笨口拙舌，万一词不达意反令撒加误解就糟糕了。

　　回想起十三年前的往事，艾俄洛斯仍会生出些许懊恼。那时他和撒加同任教皇助理，每日相处的时间最为长久，他竟然从未发现对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如果史昂大人多做些适当的疏导劝慰，而非简单的宣布射手座战士继任教皇之位，情况多少会有所好转吧？

　　可惜没有如果，况且还有性格突变的加隆。这对孪生子对于彼此的影响，无人可以代替。只是，当年的加隆为何那般憎恨他？艾俄洛斯忽然打了个寒噤，犹记得加隆那一刻充满杀气的眼神，因为自己执意保护雅典娜？还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面孔？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们走吧。”撒加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艾俄洛斯猛地回过神来，“哦，好的。”

　　反正都过去了，无需多想。加隆已成长为忠于女神的优秀圣斗士，撒加的邪恶人格也已毁灭，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艾俄洛斯放松心情，转头看向好友，顿觉眼前一亮。

　　撒加换了件月白色的休闲衬衣，略为修身的款型，圆弧下摆的长度恰到好处，质地精良的黑色长裤，简洁而低调，柔化了他的王者威仪，更显优雅闲逸。月白那种极浅淡的蓝，仿佛冷夜星光揉碎涤濯后的清净颜色，令人宁悦舒畅，就如撒加的微笑。

　　“有什么不妥吗？是不是我的衣着太随意了？”撒加见艾俄洛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有点疑惑，然而艾俄洛斯身着式样简单的套头衫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还是个又阳光又朴素的大学生。

　　“不是！不是的。”艾俄洛斯收回目光，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撒加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啊。艾欧里亚小时候偷偷抱怨过好多次，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懂穿着打扮，和撒加哥哥根本没法比，害得他经常遭到加隆和阿布罗狄的嘲笑。”

　　“有这种事？”撒加失笑，“我们是战士，又不是女人，懂得穿着打扮做什么？阿布也就算了，加隆那小子一天到晚脏兮兮的，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呵呵，加隆明明比我年长，可我以前总觉得他就是个无法无天、任性古怪的小孩。时间过的真快，如今加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幸好女神采取了折中原则，大家复活后都是二十岁，不然我比小艾还要小六岁，非被他们笑死不可。”

　　撒加沉默了一下：“对不起，艾俄洛斯。我知道，道歉毫无意义，但是……真的非常抱歉。”

　　“撒加，我不是那个意思！”艾俄洛斯停下脚步，焦急的解释，“我就是想开个玩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唉，修罗说的没错，我果然笨嘴笨舌的……”

　　“好啦好啦，别着急，我没误会你的意思。”撒加笑着拍拍他的肩，“只是，我认为撒加欠艾俄洛斯一个道歉，说出来反而舒服些，姑且算是我小小的可笑的坚持吧。”

　　艾俄洛斯注视着那双澄澈的蓝眸，郑重点头：“好，艾俄洛斯接受撒加的道歉，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以后不要再提那件事，没必要耿耿于怀。其实你我都明白……关于那件事，你不欠我的。”本不想说最后一句，却没忍住，他不愿见好友陷入过度的自我谴责和无尽忧伤之中。那不是撒加的错，或者说，不全是他的错。

　　撒加怔了怔，眼中闪过锐利的光：“你……明白？！”

　　“或许你觉得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从未错认过你和他。”艾俄洛斯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似困惑，又似喟叹。

　　撒加的面色骤然苍白。他的弱点，他的软肋，就这样出其不意的暴露出来，甚至来不及掩饰。艾俄洛斯当然不是敌人，但撒加早已决意独自担负所有的罪，他不要那个人再因过往受到任何诘责和伤害。

　　“放心，我艾俄洛斯向女神起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绝不向旁人提起！”艾俄洛斯语气坚决，目光却隐含怜惜和了悟，原来那个人对撒加如此重要，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也许不该说出来，可是我不后悔。撒加，我只希望你不要为此一再苛责自己。无论你怎么想，在艾俄洛斯心中，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恨他，当年的他，不过是个一时糊涂的孩子而已。”

　　“谢谢你，艾俄洛斯。”长久静默之后，撒加终于抬起头，微微的笑了。

 

　　八 烟

 

　　圣域的宴会厅背临高崖，位于教皇厅的西侧，中间隔着一座过分精致以至略乏生机的大花园，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内部的装饰绮华繁复，并非宗教式的静穆庄严，反而颇具世俗气息，慵懒明快的近似阳光的气息，风格完全迥异于古朴的十二宫和肃重的教皇厅、雅典娜神殿。这个地方仿佛并不属于神秘的圣域，偏又隐含着微妙的契合感。

　　由于宴会厅仅供女神、教皇与黄金圣斗士使用，多年来一向清静。此刻侧厅宽阔的休憩室中却相当热闹，虽然晚宴的“主角”姗姗来迟，并不妨碍先到的众人自得其乐，聊的不亦乐乎。

　　加隆抢先霸占了一张布满涡卷纹浮雕的巴洛克式单人沙发，对着稍迟半步的米罗得意一笑。无聊！米罗不屑的别过脸，转身坐到卡妙旁边，注意力也随之转移。这家伙本来就想挨着卡妙吧。加隆耸耸肩，舒服的斜倚着银丝天鹅绒靠垫，点燃一支大卫杜夫。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进入休憩室，只差撒加和艾俄洛斯。今天复活恰满十日，正好雅典娜和两位前辈先后离开圣域，就剩下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年轻人。大家私下约定聚会庆祝，故意瞒着撒加，打算送给最近忙的天昏地暗的教皇陛下一个惊喜，顺便表达他们未曾帮忙分担政务的不太诚挚的歉意。

　　和撒加已经七天未见了。加隆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逐渐变形、淡化、消散。他知道撒加不会追问他这些天去了哪里，早在十四年前，他就学会不再追问加隆的行踪，而是换了个自以为隐秘而有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