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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精要趁建国前 作者:陆雪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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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因缘邂逅 灵异神怪 乡村爱情

  迅哥儿即刻想到家中一枯一荣那两棵合欢树,心底生凉,恐怕闰土不肯再上周家。他借了一位好友的由头,使人问闰土买了几盆盆景,要他送上门来。
  迅哥儿几乎是踮着脚尖在后院里面盼闰土来,盼着盼着又心生起羞怯来,这竟然让他想起小时候,每次到年忙闰土要来,他就心里急切,早早到门口等闰土跟着他父亲来。闰土也晓得他会等,近周家了就撒开脚奔来要与他相见。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闰土靠近中饭的时候才来。
  他手里抱着一盆杜鹃,不似迅哥儿想象般沧桑和落魄,脸盘仍旧圆圆的,因着多年未吹海风,皮肤不似过去黑,但发亮。眉眼依旧又粗又亮,精神头也不错,比少年时硬挺一些,成熟一些,只一条腿走起路来是坡的,因而紧紧的抱住花盆不叫它颠晃。见他如此,与自己预想相去甚远,迅哥儿不知该喜该忧,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闰土本来一心搬花木,放下一盆杜鹃回身才见到了不远处的迅哥儿,他惊觉自己心里好似一面湖水,有人打了一个水漂,石头飞蹦三下没入湖底,带起几圈涟漪又归于平静。
  两个人只是这么对着,从彼此的身上惊觉原来时间一晃而过,原来时光果真一去不复返。
  迅哥儿打算好了满腹的话语要对闰土吐露,此时却像塞住了胸腔,竟不敢说出一句话来,而闰土也只原地站着,让整个场面陌生又尴尬。
  迅哥儿又突然想起年少时两人的久别重逢,也曾这样对峙过,也许因为对彼此的期待而害怕对方缺失了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份害怕叫人缄默。
  而此时他的害怕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千千万万的话要说,他只捡了一句最真心的,“闰土,我只想同你在一处。”
  真心假心不论,他却捡了一句最给不起的。
  闰土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迅哥儿有些语无伦次,“闰土,我并不知那天你在等我,弟弟骗了我,兴许仍怪我……我以为我去日本是不想让所有人难过,其实想来只不过是不想自己难过。是我自私罢,是我的错…你的腿还好么?你一定在那猹精那里受了许多委屈,他只不让我见你。”迅哥儿以为依闰土的性子一定不愿意提这茬便顿了一下略过去,末了从兜里掏出那些闰土送他的五花八门,形态各异的贝壳来,“我总在想以前捕鸟的日子,爬树的日子,海边的日子,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和你说一声,没有来得及带上这些就去了日本,闰土,等我从日本毕业我……”
  闰土摇了摇头,打断他:“迅哥儿,不怪你,也不怪周二少爷、周夫人和周老太爷。其实瘸一条腿算不得什么,也不碍着很多事情。那猹精虽然脾气霸道,却不难相处。”
  听到闰土并不憎恨责怪自己,迅哥儿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得闰土又继续说,“明天你就要成婚,就要娶一位贝壳姑娘,用不着这些贝壳了…”
  迅哥儿登时脸色惨白,像被千斤石块砸在身上,是啊,明天就要成婚,这样一个事实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住了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几乎提不起说话的气来,嗫嚅道:“我不娶她…娶了我也不会碰她!我想和你在一处,他们不明白,你也不明白么?”
  其实闰土明白,他从前也只想和迅哥在一处,只是晓得了“在一处”这三个字对他和迅哥儿来说要不得。
  不明白的是迅哥儿,他想要在一处,却闹不明白,如何在一处,他有如此多的放不下。他的放不下其实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和他的“在一处”打起架来,也让闰土明白了他的放不下,因此知道要不得。
  “不是明不明白的理。”闰土又摇了摇头说道,“朱姑娘是个好姑娘,小时候因着我落水了,也没有发一分小姐脾气,你既然明天就要娶她,那就好好待她罢。”
  迅哥儿几乎想要破口大骂去他狗屁的好姑娘,去他狗屁的结婚!
  他以为闰土是为了他着想要识相地退却,劝他娶亲。他心里痛苦,却不怨闰土,只因闰土迎头而上的时候是他退却的,只因一声不响去日本的人也是他,一声不响明天就要结婚的人也是他。
  他以为娶了别人是最大的错,原来无声的离开才是那把最可怕的刀子。
  迅哥儿心上好像浇了油烤了火,噼里啪啦地又烧又跳,“闰土……你要我娶她,你不想同我在一处了么?”
  不知怎的,被这么一问,闰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最是流氓又不要脸的猹精,他一愣,继而又带着笑意无奈地说:“你也晓得,我的命都捏在猹精手里,兴许我只能一辈子同他在一处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猹哥:诶呦喂~
作者友情提示:换季请注意保暖
              慢性扁桃体炎患者早起切割
              不要步我的后尘
              BUT扁桃体buff就是玩阴阳师第一天就抽了SSR,耶
 
  ☆、什么事儿都得有个交代3
 
  第二日。
  周家大少爷要娶亲,周家台门上下自然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四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人人都说道这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凡是沾一点边的人都要来讨杯喜酒喝。
  这样大好的日子里,周夫人却愁得脸色焦黄,看不出一丝喜色来。
  婚礼近在眼前,但迅哥儿昨夜一夜没回来,这个时辰还没见到人。难道他真要做那个不肖子孙,宁可丢光了自己和周家的脸面么?
  满堂的宾客在外面等酒吃,新娘满心欢喜要嫁人,新郎官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周夫人急的坐立难安,亏得她毕竟是个有胆识的人,一个人CAO持周家这么多年,现在还能一边张罗人办事,一边等周二少爷和周三少爷寻人的消息。
  等得心都焦了,两个儿子还没有消息,她生怕迅哥儿丢了周老爷的遗训不要,丢了二十年圣贤书学的礼义廉耻不要,又独自买了票回日本去,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吃定家业和声名在迅哥儿心里的分量,知道迅哥儿是个有分寸的,才下了决心要迅哥儿回来把婚结了,若果真闹出天大的笑话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光等也不是办法,她想着去问一问迅哥儿那些好友同窗,起码要晓得这几日见过他没有。
  她没点破迅哥儿不见人的事实,只说替迅哥儿招待客人,寒暄几句套套迅哥儿的踪迹。
  昨日迅哥儿那位好友也在席上,问者有心,答者无意,他说的随意,却叫周夫人怒到了骨子里。
  迅哥儿昨日还见了一个坡脚的花农,说是儿时的朋友。
  这个人别人不晓得,周夫人却不可能不晓得。
  周夫人强耐着怒气问清了这花农的来处,认定了迅哥儿肯定和闰土在一起,才叫他要有逃婚的心思。
  周夫人当即带了几个人冲到酒楼里要将迅哥儿绑回来,却没想到迅哥儿竟然不在,只有闰土一个人在后院里腌着西瓜干,
  周夫人上去便给了闰土两个耳光,她是大家闺秀,从没动手打过人,只因为心里实在是怒极了,想不明白是如何招惹了这么个冤家,要祸害他的儿子,“迅哥儿呢?躲在哪里?”
  闰土见到周夫人领着人进来便惊住了,若说他最没脸见的人一是他爹娘,二便是迅哥儿母亲。他还未有脸抬起来,周夫人就带着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说的话更叫他惊住了。
  闰土惊得瞪大眼睛,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迅哥儿?我不晓得…”
  周夫人又打了他一个耳光,“你不晓得谁晓得?你昨日还见了迅哥儿,今日还想装哑巴么?”
  耳光明明打在闰土身上,周夫人却好像要留下泪来,“你也是个爹生娘养的男人,怎么就非要做这种事情?你和迅哥儿糊涂,打也打不醒么?你就是个白净姑娘,也只多给收个房,还想让迅哥儿终生不娶么?你又替迅哥儿想没想过,周家惹人笑话,他这个少爷也没得做,他爱发文章,这种名声往哪里发?他要做研究,这种名声谁和他研究?他胸怀天下,总不能叫你给堵住吧……”
  这些话句句都对,闰土也早都明白,只是被当面指责,又叫闰土心里难受起来。
  所有的话都叫他为过去内疚:他只是一个海边捕鱼种地的,当时怎么有胆子奢望和迅哥儿在一处?
  闰土的脸几乎没了血色,好似伤口被人扒开来吐了几口唾沫,他没法子为从前辩白什么,只能为现在辩白,“周夫人…我虽然见过迅哥儿,但也只见了那一面,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儿…也再不会同他见面…”
  周夫人认定了迅哥儿是和闰土设计好了要逃婚,想尽办法要撬开闰土的嘴,她叫人踢打闰土,逼供似的想逼他说。奈何闰土不晓得就是不晓得,她只好绑了闰土带回周府去。要是迅哥儿肯为了闰土逃婚,她就不信绑了闰土,迅哥儿还能不回来。
  闰土知道迅哥儿逃婚,又无故被打了一顿,心里也不恼怒,只是竟然生出对迅哥儿浓浓的失望来。这失望当初一个人跪在门槛上,被打出周家时也不曾有,现在却有了。
  闰土瘸着腿,怎么也躲不掉四五个人拿着棍棒要打他、绑他,他被拖出酒楼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这外出买瓜的猹精,知道了他被周夫人捉走,不知要怎样天翻地覆的发脾气。
  周二少爷其实是第一个找到酒楼去的,迅哥儿前些日子每天都去酒楼里,他肯定第一个就想到要去那里找一找,但转了一圈没找着迅哥儿。他又去他晓得的迅哥儿认识的朋友家里都找了,也没有影子,反而是在束手无策要先回去的途中,看到迅哥儿趴在一间小酒馆里,喝的烂醉。
  迅哥儿想是喝了一天一夜,浑身酒气。
  周二少皱着眉毛走进去,捉住迅哥儿一只肩膀要带他回去,“大哥,别在这喝了,回去喝新婚酒罢。”
  迅哥儿看见是周二少爷,一把甩开他的手,摇摇头:“那是闷酒,我喝不痛快。”
  周二少叹了口气,“你晚上要喝的是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你痛快的去喝,哪有喝不痛快的道理?总不会还是为了闰土吧……就算是为了闰土,你也该把这婚结了。”
  迅哥儿一怔,垂头盯着手里捧着的一盏酒,里头倒映出他颓败的模样来,“痛快不了,你不懂…”
  周少爷看不得他一贯意气风发的大哥如此丧家之犬的模样,竟愤愤起来,“你的难过我是不懂,但我晓得你是懦弱!你上次逃走,一切要闰土替你受着,难不成这次你又要逃走,一切要母亲要周家替你受着吗?”
  迅哥儿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眼里头的悲伤几乎要化作水了。
  其实他也明白,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因,取得果。是他懦弱,才会什么也不交代,丢下闰土日本去。他不止懦弱,还愚蠢地自信。
  他自以为可以先把一切放下,想要的时候再捡起来就好。他自私又自信地希望和笃定闰土会等他,等母亲松口了,等日本学业完成了,他就有底气回绝了朱姑娘。
  他用这种天真的设想和对未来的自己的高估来麻痹自己,其实这只说明了他永远也不敢面对任何一种选择他所要失去的。
  迅哥儿站起身来,打了个踉跄,浑浑噩噩的样子:“你不说我也晓得…走吧,回去罢,今天这杯新婚酒我躲不掉,也没想躲……”
  他心中这样计较,他没有办法反抗这场封建的婚姻,却可以坚持要同闰土在一处的心愿。等他从日本回来,等他用学识证明了自己,等时机成熟了……
  周夫人还叫人棍打着闰土出气,就听到周二少爷带着迅哥儿回来了,当下也没有心思再管闰土,只把他关在柴房里,晚点再来算这笔账,这次定要让他们断个干干净净。
  她连忙拉着跌跌撞撞的迅哥儿洗了脸,整了衣冠,总算赶上了吉时。
  迅哥儿就和行尸走肉一般,仿佛被根线牵着,要他磕头、跪拜、奉茶、敬酒,各个叫他新婚快乐,早生贵子,这些话听着喜庆,却和绵里针一样戳在他心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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