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 作者:碧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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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戎和焓煌抓紧时间拼命地给那道幽魔裂隙注入力量,而酋却有些心不在焉。
幽篁不见了。
年轻的鬼墨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立着另一道身影,一道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人类的身影。苍苍白发,破碎血衣,只不过血中又混了墨,斑斑驳驳,尽都是黑的。衣下的身形纤瘦、单薄,属于读书人的身体,原该是养尊处优、不担风雨,此刻却层层叠叠布满了伤痕。从头到脚纵横交错,仿佛被人割了几百数千刀,刀刀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不少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而那些皮肤被割得烂了,就脱开一小片,挂在身体上随着动作摇摇欲坠,宛若被小女孩厌倦丢弃的破旧布偶。
“幽篁……”酋张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能喊出那个名字。幽篁这模样他见过,便是在夙影村那次。只不过那时是在晚上,灯光晦暗月影幢幢,酋又有伤在身,远远只觉一团漆黑,看得并不真切。此刻天光照明,便连那些伤口之下已然溃烂发黑的脏器、漆黑爪尖滴下的血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感觉便截然不同。
更何况,彼时的幽篁对于酋而言,不过是个尚有价值可以利用的过客,无论他过去经历过什么,都与酋毫无关联。而现在——
眼前这鬼物惨烈的模样,沉重的刑伤,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那个一路相伴而来,刚刚还在说着喜欢的明朗青年相联系。千年来各种残酷刑罚酋也见过不少,甚至还亲手开发过一些,然而能残忍至此的,极少。
——我因凌迟而死。流血五步,换不得天下缟素。
耳边回荡那人昔日嗓音,说不出来的沉郁,忽然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伤他的,杀死他的,是人类。
有时候,人类真的比妖魔更加可怕。
身后忽地响起一声惊呼,来自一名年轻的云麓弟子,脸上满是恐惧:“——这是什么怪物?!”
“……墨妖。”酋答道,方才轻微的情绪波动又被他一瞬之间压下来。虽“怪物”二字听来有些许不快,但面上却波澜不惊,“鬼墨弟子体内邪气失去抑制,便会发狂。”
那弟子不再说话,似被吓得不轻。焓煌却道:“是,我亦听说过。”声音中又掺杂了担心,“这、这是幽篁兄当年死去时的样子?然而……他、他还认识我们吗?”
酋也正有相同担心,再次呼唤了一声。
那墨妖身形一顿,回头来看,只见猩红双目中满是令人心悸的疯狂与刻毒。刻毒之下一片茫然,目光扫过他们,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多停留一瞬,竟似一丝神智与记忆也无。
几人几乎做好了随时迎接当面发难的准备。而那墨妖却发出一声极诡异的哀嚎,又转回了身子,留给他们一片后背,蹒跚着向前走去。
一瞬间,酋却注意到,虽然那双破碎的嘴唇张开、颤抖,却丝毫发不来声。青白纤长、血迹斑斑的脖颈上横亘着长长一道刀口,竟是被生生割断了声带。墨妖的声音乃是从腹腔中发出,幽怨悲愤,似被冤屈到了极处,语言无力表达,便只能以如兽般的嗥泣取代。
——那、那些人类——他们当年,究竟……
若非此刻仍在战场上,酋几乎压不住心中那种烦恶欲呕的难受感觉。
墨妖仍然一步步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身后都拖着漆黑蜿蜒的血迹,宛若在地板上描绘出一幅巨大的水墨。浓黑的墨气与血气从水墨中飞腾而起,所到之处,结起重重鬼蜮,生生地将献祭的范围抵了回去,等闲再不能犯。
嗥泣依然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地,便似能让人听出其中的含义。
——痛,我好痛啊……
——好痛啊……
——为什么我如此痛苦,其他人却那么开心?
——我很痛,你们知道么?
——不,不公平,我不允许。我尝到的痛,要让所有人都尝一遍。
——所有的人,都要陪着我,一起痛……
有些妖魔不小心陷入鬼蜮之中,竟有森森骨爪从浓墨之中探出,抓住他们脚踝拖了下去,似乎到了极深的地方,伴随着恐怖的惨叫,久久回荡不绝。
一时间阴风如刀、邪气大盛,恶毒哀怨的声音如要滴出血来,眼下情景只能用两字形容,凄、厉。
“哈哈哈哈哈哈——”
半空中蓦地一阵大笑,惊了绷紧神经的众人一跳,却是颛顼。幽都君主纤长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来回弹动,似乎颇有些乐不可支:“……真是料想不到,无寐侯,你养了一只非常有趣的宠物呢。”
酋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心思答话,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到了墨妖身上。
颛顼指了指一旁已从倒地的君朔手中取回元命盘的玄晖,道:“……东皇太一。你我父子多年未见,不如现在便让我瞧瞧,你如今实力究竟到达何种地步?”
玄晖行礼,恭敬道:“遵命。”等再抬起身子,便换了副模样,雪白滚金边的衣摆展开,飘然如凤翼,浑身上下散发明亮而灼热的光芒,宛若金乌凌空,耀得人睁不开眼。
如今神子东皇太一恢复力量,便再不需掩藏。挥手一道火焰直扑向立在鬼蜮之前,颤巍巍仿佛随时要倒的墨妖。
众人只以为太一出手自然无所匹敌,然而出乎意料,那墨妖本能地反应极快,迎面也是一爪,满地血雾连着邪气腾空而起,生生扑灭了那道火焰,激起一阵狂风,一时竟然斗了个势均力敌。
此时除了墨妖护在身后的几人,在场的妖魔已然全被献祭仪式化作飞灰,星星点点的碎光如洪流般涌进合二为一的东海神玉,散发出强大的力量。颛顼漠然地看着,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宛若苍白月光的小女孩从半空翩然落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第十三月,望舒,就此重生。
“你们,在做什么?”小姑娘问。
颛顼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侧了侧头,朝依然在与墨妖缠斗的太一道:“……太一,回头看一眼,这是朕给予你的礼物。”
于是太一便真地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答望舒道:“我在解决麻烦。”
“麻烦……?”望舒走过来,伸头看了看墨妖,又看了看酋一行人。他们说话间,那道幽魔裂隙已经被完全打开,焓煌带着仅存的两名云麓弟子率先跳了进去,狄戎抱着玉心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影逐渐隐没。酋也退到了边上,然而他回过头来,似乎有些拿不定是否要带着失去神智的墨妖一起走。
太一道:“我可是你的哥哥,所以你要不要帮我?”
“哥哥……?”望舒一怔,想了想,随即也笑了,十分天真无邪的模样,“好啊,好像挺有趣的。”
幽魔裂隙另一侧,狄戎久久不见剩下两人,不由又把脑袋探了回来,催促道:“无寐侯……?”然而眼下情景却叫他紧张地难以出声。
白衣的魔侯本要立刻逃离,一念之间却又猛地转回,拦腰抱住墨妖漆黑的身影,试图将他往幽魔裂隙这边拽。然而眼看着快要来不及,那边太一与望舒合力,祭了一道极为强大的金芒过来,所到之处无不土崩地裂,玉石俱毁。那片黑沉沉的鬼蜮遇到金芒,立刻如冰雪见了太阳般化作飞烟,四散无踪,紧接着,很快就要追上酋和墨妖。
就在那一瞬间,月辉广场上女神孤光的雕像脸上忽然落下一滴泪,透明如水晶,正正落到酋与墨妖身前,与金芒撞在了一起。轰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充斥耳间。狄戎及时闭上眼睛,才遮住奔涌眼前的夺目光芒,避免了自此双目尽毁的命运。而四处乱窜的巨大气流也撞得他一阵眩晕,似乎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下一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归来
第二十六章归来
狄戎似乎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竟是身处一间客房的床上,身边守着个一起逃出来的云麓弟子,看他坐起身子,露出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狄戎朝四周看看,第一反应只问:“……这是哪儿?玉心呢?”
“西陵城,国师府。”那弟子答他,“玉心侯躺在隔壁,我们安排了人照顾,这会儿还没醒呢。”
狄戎听到“西陵城”三个字时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身为魔族竟然误入人类腹地,这危险程度绝对不亚于之前幽篁独闯北溟。但想了想,别的事情可以靠后,终究还是妹妹更重要,不由追问道:“玉心的情况……如何?”
那云麓犹豫了一下,才道:“请冰心堂的掌针们看过,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事,但……总体而言似乎并不太好。”
狄戎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去看,云麓在背后急道:“诶,你等等……他们还在院子里——”
他们?
推开房门,狄戎方才明白刚才的嘈杂声从何而来。对着他房间隔了一道走廊,有一片十分空旷的练武场。此刻十几名云麓弟子各自站着方位,围了一道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禁锢着一道漆黑的身影。那身影在法阵中央为重重锁链围困,却依然左冲右突,不时发出凄厉的嗥泣,漆黑的墨气混着鲜红的血气翻腾不止,眼看随时都要破开法阵冲出来。
——墨妖,幽篁。
狄戎心下一惊,没顾上去看玉心,脚步却飞快地转向,朝那处走去。练武场一旁并立着三道身影,一人身着华丽的金色袍服,峨冠高髻,身后飘带无风自动,应是云麓一门修为高深之辈。另一人一身漆黑的广袖长袍,满头银发在背后结做长长发辫,一副气度高华的书生模样,然而异于常人的肤色和瞳色令狄戎立刻辨出这人必与幽篁师出同门。至于第三个,那身镶着皮毛滚边的华丽白袍已然见惯,竟是酋。
“狄戎将军。”那云麓见他过来,微微点了点头,态度礼貌却十分疏离,道:“在下云麓仙居门下焰离。我仙居派往北溟的弟子与离传信,曾多次提及将军,只可惜一直未有机缘亲眼相见。今日得遇,当真久仰。”
狄戎自然也听过焰离之名,知他乃是誉满西陵的王朝大国师。尽管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曾处死无数潜入夜明城的云麓弟子,与云麓仙居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然而对于强者的尊敬却还是要有。更何况,如今这情势,对方既然用客房而不是牢房来招待自己,大约不会立时发难,便抱拳道:“焰离国师之名,在下亦是久仰。”
焰离转头,指向身边那黑袍书生介绍道:“这位乃是蜀州鬼墨掌门,司空墨先生。”
司空墨脸色青白,面无表情,亦与狄戎点了点头。
酋站在一旁,丝毫不理会他们三个寒暄,双目只是盯着法阵中墨妖的身影看。
半晌,他道:“此法真的可行?”却是问的司空墨。
司空墨道:“你手中那弯月水晶乃是神留下的舍利,含有极强的守护之力,最能清心宁神。若它还不行,只怕便真的没得救了。”想了想,又道,“如今幽篁不许其他一切人等近身,却只有你例外,我想他脑中大约还是留有一丝清醒神智的。”
焰离冷声道:“决定了就快些。这法阵撑不了多久,倘若那墨妖冲了出来为祸世人,纵使司空掌门在此,焰离也不得不为民除害。”
司空墨轻叹一口气,道:“若真到那时候,不需国师亲自动手。便是在下,也容不得门中有恶鬼作乱。”
酋闻听此言,却冷笑一声道:“都说凡间有情,我只道你们人类彼此有多么情深意重,原来不过尔尔。”
司空墨道:“无寐侯此言差矣。当年我与幽篁几乎同时重生,我虽为掌门,他却并非我门下弟子,而是平辈论交。这十数年来,我们彼此早已十分了解,故而我有把握,倘若幽篁自己,也会赞同我的决定。”他顿了顿,又道:“无寐侯既然与他交情不错,不知怎么看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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