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 作者:碧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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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看了看他,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谁的事情?怎么了?”
几名弟子彼此面面相觑,颇有些张口结舌,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个、那个……小师叔……”
其中一个忽而灵机一动,道:“我们、我们说的是常年守在剑门关外的那个酒鬼。”
“——哦,原来是他。他怎么了?”
“回小师叔,他、他死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到幽篁身体猛地晃了一晃,随即他一手抓紧门框稳住自己,抬起头来,脸色变得石灰一般惨白,然而声音还是平稳的:“……发生了什么?”
一名弟子硬着头皮道:“原本那人整天坐在路边,醉醺醺的,见人就讨酒喝。蜀州城门重新打开后,弟子们来来往往执行任务,经过那处,看他都看得眼熟。可是有一天那人忽然就不见了,具体我们也——”
“——我来说好了。”一个声音打断道,只见司空墨正慢慢地从街对面走过来,双手笼在袖中,姿态无比庄重,“你们其他人都各自忙去吧,不必守在这里了。”
众弟子一听掌门发话,纷纷行礼,飞也似的逃开了。
司空墨面无表情,将幽篁和酋重新引回寺内,关上了门。
幽篁怔怔地望着他动作,忍不住先开口:“司空,那、那个人他……”
司空墨道:“此事确不应瞒着你,弟子们并未说错。大约半月之前,你还在桃李花林,天烈将军已然去世了。”
幽篁没有答话,身子微微颤抖。酋从后面走上来稳稳扶住他,只觉入手尽是冰凉,便干脆伸臂将整个人揽紧,覆上自己的体温。
司空墨恍若不见,继续道:“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情,我这个旁观者一直看得清楚。他欠你的债太多、太重,你不愿见他理所当然,我自也不会相劝。然而——”
幽篁打断了他,只道:“怎么死的?”
司空墨叹了口气,道:“那个叫古兽夫的家伙当初害你们极惨,后来鬼墨屠城之时,不想他竟能逃得生路,更躲藏在蜀匪寨子里继续为恶。但这人太过狡猾,隐得又深,我们派了好几次人马也一直未能将其诛杀。
“这些年来,天烈将军日日守在剑门关前,怕是想等着见你一面。只不过那一日,一位偶然经过的少侠帮天烈将军买了酒,又将他那把遗失已久的九虎碎银刀找了回来。尔后天烈将军便拿着刀,只身一人闯进蜀匪寨子,将古兽夫揪出来斩了首。大仇得报,他自己也就没命再继续等你了……”
酋揽着幽篁,只觉得对方背脊挺得笔直,一副不愿示弱的姿态,然而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司空墨观察了一下他神色,还是决定继续:“我得到消息去看的时候,那人还剩一口气。他说,你不入轮回,他却寿数有尽,这样下去总有一天等不到你。还不如干脆一些,去手刃了仇人,总也好过日日杵在那地方惹你心烦,为了躲他连蜀州正门都不能走,每次来回还得绕远路。
“……我们,把他的墓立在了蜀州城门之外。不过你要是不乐意,我立刻着人迁走。”
“——不必了。”幽篁声音极轻地道,带着一丝疲倦,“就这样吧。”
☆、祭奠
第四十八章
幽篁往燃烧的火堆中又扔了一把纸钱,橙红的跃动的光将他青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不一会儿灰黑色的纸灰便如深秋的蝴蝶似的,有气无力地随风飘荡而上,消失在漆黑的天幕。此刻正值夜深,天边一轮孤月高悬,除了幽篁之外,便再没人会无缘无故来到这断桥旁边,看望一座刚刚堆砌不久的孤坟。
当然,酋例外。他陪着幽篁一同来,但许是觉得应当留人独处,过不多时便绕到附近林子里去了。等差不多了再回来,果然幽篁已经拜祭完毕,但依然双手合十,口中低声絮絮地说着什么。火堆早已熄灭,地上纸灰只剩下明明灭灭几点暗星,余温也渐渐散去。
整个过程中,幽篁一如往常,神色平静而淡然,仿佛只是结束了最平常的一次郊游,而不是刚刚听到唯一的哥哥去世的噩耗。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回走,酋凭借着极好的夜视力一路拨开挡路的树枝和灌木,等他迈出去好几步,才忽地注意到背后并没有跟上来的脚步。
那人遗落在后面很远的地方,月下极孤单的一道影。本是站着的,忽然如同失去全身的力气,软软地蹲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酋心中蓦然一紧,几乎是跑着回到他身边,试探着伸出手。掌中摸到的身体是冰冷而僵硬的,如同数九寒天枯萎在庭院中的古木。
幽篁在哭。
牙关死死咬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悲苦尽皆咽下了肚,然而整个人却在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如筛糠一般。抬起脸来一摸,立刻沾得满手湿漉漉的泪水,月下反出微弱的光。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数千年来他从未安慰过悲伤的人,亦从未想过要这样做。哭泣从来都是弱者的表现,身为称霸一方的战将,酋自然对此不屑。然而眼前的情景不知为什么却叫他的心脏一阵揪扯,又憋闷得难受。对于眼前的人,竟一丁点也见不得他落泪,情急之下便一把将那具身体抱入了怀中。
“……别哭。”他低声道,“……别哭了。”
幽篁依然在抖,将脑袋柔顺地搭在了酋的肩上,深深埋住。
“对、对不起……”他说,声音闷闷的,“我、我没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肯定最讨厌这样子……可我……对不起,你不要瞧不起我……”
酋一怔,顿时有些无措。原来那人一直坚持到刚才的平静,只是因为怕自己瞧他不起,表面上装出来看的么?早知如此,便不该陪着一同来。只得道:“……不会。”
幽篁似乎放下了心,身体也放松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再次出声,像是说给酋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明明立下誓言,此生此世、碧落黄泉,再不会见他。可是、可是……”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啊。”
“……从小到大,除了娘之外,我就只有他。”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知道,他在剑门关外等。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可我就是忍不住地怨恨。”
“……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救下每一个人,可是到了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我死得那么痛,那么痛,血肉成泥、尸骨沉渊……我不甘心。”
“然而这一次,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酋沉默了一阵,更紧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良久,如叹息般,他说:“……以后,不会再让你痛了。”
***
吱呀一声,紧闭的蜀州城门被推开一条窄缝。碧莹莹的火光明灭,映出鬼墨掌门修长的身形。他身着漆黑长袍,宛若从暗夜中浮现而出,手中一盏精致的鬼灯随风飘荡,照亮了城门前方一大片空地。
幽冥鬼灯亦是灯,沉沉暗夜之中,它的光芒柔和而明亮,引导着迷失的游魂回归故里。
过不多时,白衣的魔侯出现在那片灯光尽头,浑身衣袍被映得发绿。他背上负着一人,迅速朝着城门而来,脚步迈得十分沉稳。
司空墨又将手中的鬼灯扬高了一些,路上的坑洼与崎岖被照得纤毫毕现。等对方走近,他看了看酋,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人,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哭累了,睡着了。”酋简短地答。
司空墨向来毫无表情的青白面孔柔和了几分,又似乎有些悲伤。他引着酋去了幽篁在城中的居所,一路走一路说:“我这个师弟,着实令人放不下心。这些日子,多谢你。”
酋摇了摇头,道:“……他亦救过我,一报还一报。何况……我起初的时候全无好意。”
司空墨闻言笑了,道:“这世上,又哪有好意是凭空而来的呢?恩将仇报者的例子更是多不胜数。”
酋进屋将幽篁安顿在床上,又替他除了衣服鞋袜,听司空墨话中有话,不由挑了挑眉。
司空墨亦在一旁帮手,扯过被子替人盖上,轻轻拍了拍,四下看看再无其他问题,才转过身低低道:“那*你托幽篁将牡丹镇尸兵之事告知于我,司空不才,想来并未会错无寐侯的意思。”
酋道:“你既为一派之长,许多事情应当早已看得明白,本不需我多事。”
司空墨微微一叹,道:“是啊。正因如此,才当多谢。昔年幽都军将牡丹镇那些尸兵当做伏笔,王朝又如何不知?之所以让他们存活至今,不过是因为大军的主力并不在那处,无力顾及而已。倘若日后收复中原,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牡丹镇,说不定这其中还会再次借助我鬼墨之力。”
酋点头,道:“你们鬼墨生前虽为人类,但是一旦堕入幽冥,做了亡魂之鬼,便再难为人世所容。再加之力量强大,秉性邪异,与其说像人类,倒不如说更接近于妖魔。如今那成王需要你们对付邪影之世的浊气,故而倍加礼遇,将你们与龙巫宫同样列入十大门派。然而等日后战争结束——”
“——等战争结束,功高盖主、鸟尽弓藏之命运在所难免。昔日之牡丹镇,极有可能便是明日之鬼墨。”
“你既然知道——”
“我知道。”司空墨接续道,“只是我执掌门派,肩负重责,哪怕就此身殒魂灭,亦不过求仁得仁而已,没有什么可惜。但我鬼墨门下众多弟子,他们已因王朝死过一次,再无为其断送性命之理。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惜任何代价,纵为千夫所指,也要为他们求得一条生路。”
——纵为千夫所指?酋的瞳孔缩了一缩,心下隐约知道他所指何意。见司空墨又踱回床边,低头望着那憔悴沉睡的人,“还有幽篁……他身前身后尽皆多舛,我只望他自此之后能够一切顺遂,不要再经历什么了。”
酋道:“你要担心的事情太多,这个笨蛋自有我来照应。”
司空墨笑了笑,道:“有无寐侯大人这一句话,便能放心不少。从此之后,我这不成器的师弟便托付与您了。”朝酋行了一礼,随即一振衣袖,转头推门离去。
☆、端阳
第四十九章端阳
五月初五,端阳节。
清早起,望川小镇的集市便热闹了起来。女人和孩子们莫不穿了新衣,早早吃了饭,出门看龙舟。小孩子们额角上被自家长辈用雄黄蘸酒画了“王”字,再跑跑跳跳出了汗,便都化了,沿着脖子黄乎乎的痕迹一道道地往下流。镇中最宽阔的那条道被小贩的摊位占满了,卖五彩线的,卖香角的,卖粽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个太虚观的道长居然也摆了摊,也不知是真道还是假道,朱砂画的符箓从顶棚一直贴到地上,哗啦啦地迎风招摇,生意竟然还不错。
幽篁遇到那个道长的摊位是绕着走的,因为认出来右边竖着贴的一长摞全都是退鬼符,他看着有点儿胆寒。酋见状嗤笑一声,甩甩袖子,施施然越过他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穿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被过往行人分开,一会儿就隔了十几步的距离。眼看着那道白衣翩然的纤瘦身影在人头攒动中若隐若现,幽篁不知为什么心下有点发慌,便用力拨开两边的人,加快脚步追上去,去捉前面那人的衣袖。几乎是同时,酋微微侧身,幽篁一下落了空,却是叫那人猝不及防地反手将他的手掌给握住了。
“诶……”
本是秉性清冷的魔族,忽然这般主动,颇有点叫人受宠若惊。酋回头看了看他,嘴角微翘,浮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一时眉目如画,绮罗艳生。幽篁看得呆了一呆,只觉得脑袋都有点发蒙,而酋很快又收敛了表情一本正经地道:“人多,别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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