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捭阖本纪 (卫聂/ 第一部 作者:独孤求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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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两弟子相视而笑;配合着斜照入室的阳光,是那么的莫逆于心,和睦友好。此情此景,令鬼谷子眼前仿佛群魔乱舞,白光一片。
“为师……为师……想要闭关。”
“师父,您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盖聂一阵紧张,身体前倾,被鬼谷子虚弱地挥退了。
“没什么,只是这次出谷之际我又钻研了一些帝王霸业之术,需要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对了,谷中的盐粮布匹等物已经所剩无几了,你们二人可趁我闭关之时外出采买,月底当归。”
若将卫庄此时此刻的澎湃的心情缩减成一句话,大概就是这样:啊哈哈哈哈!
“对了,在你们出行之前,为师还有一句话。”
“师父请讲。”
“老聃《道德经》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话何解?”
“嗯,老子的意思是,对于天地来说,世间万物都像牺牲用的刍狗,没有区别;天地对于苍生一视同仁,这才是天地的仁爱。此不仁,方为大仁。”
“很好。你们两人都要将此句此意牢记在心。聂儿,尤其是你,此次出谷若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便想想为师今天和你们说的这番话。”
“弟子明白。”
卫庄盯着师父眼底下的阴影;他绝对是在暗示什么,可又什么都不肯说明白。就像他在千里之外,便安排了秦国的动乱和鬼谷的突袭一样;不到发生的那一刻说了也没用。
这老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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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我们要怎样去山外的城镇,难道靠轻功跑着去?”
“……不行么?”
“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既然是出门采买,带回来的东西肯定很多,光靠四只手怎么拿得了?肯定要准备一辆马车什么的吧!”
“这……”
“以前师父出谷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嗯……好像是有一辆车。”
等到卫庄跟着盖聂亲眼见识了所谓的“车”,才体会到共工怒触不周山的那种天崩地裂、排山倒海的绝望之情。
那是一辆满载着乡土气息的两轮木板车,车上散落着些麻绳和零星的粟米;扭扭歪歪的原木拼成了车辕,却也不知该套些什么。
“……”
“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鬼谷派世代相传的狮虎宝车。”盖聂面色不变,眼中却透露出惊喜,温柔地抚摸着车身,“相传当年齐燕交战,鬼谷弟子孙膑被燕国所擒,他的师父,也就是上上上上代鬼谷子,便是乘着此车,驭狮驱虎,出山营救。”
好丢脸!我要是孙膑,才不要他救呢!
“师哥,”卫庄终于无法忍耐,开口道,“你不是木匠么,能不能把这车稍微修缮一下?”
“我不是木匠,我爹才是。而且我也只跟他学做了些简单的小东西,马车什么的就——”
“算了算了,你手还伤着,就多休息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盖聂缓缓转头,眼神痴呆地盯着师弟。虽然他的反应没有鬼谷子那么明显,可还是相当震撼的;好像看见了一只彘在唱歌。
这下卫庄的愤怒连脸上都搁不住了。你们师徒俩一个两个表情那么像是怎么回事!你们是父子吗?!
“小庄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把车砍碎了啊。”
卫庄哼了一声,冲到师父最喜爱的屋后竹林里劈了四根粗壮的毛竹,修好长度后绑在车的四角;又取来一些轻纱沿着这些竹竿缠了一圈,最后加盖封顶——很快,一台不伦不类的有厢马车便出现了。
盖聂一向了解他这个师弟善破不善立,现在见到这样虽然简陋却没有损毁的“马车”,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不过他马上想到了又一个问题。
“有车无马,该如何?”
“这有何难。鬼谷里走兽诸多,随便抓两头来就好了。如果师哥你想要的话,让玄虎来拉车都可以。”
盖聂不是第一次见识师弟山中之王的本色。“玄虎就算了吧,我们要去城镇,吓到路人就不好了。”
“这才是鬼谷传人该有的排场;不然,这车凭什么叫作狮虎宝车。”
两个人争论了一番,卫庄看着盖聂哀求的表情终于心情转好,暂时放弃了以虎拉车的计划。
鬼谷后山二十里,有一块狭长的坡地,水草丰富,栖息着黄羊、麋鹿、长角牛、五色马等善奔的兽类。于是卫庄天天来到此处,抓捕这些有潜力拉车的走兽。盖聂这才发现师弟内心深处的贵族习气并没有随着学剑苦修而磨灭,反而随着本事变大愈演愈烈;具体点,就是表现为对外物的极端吹毛求疵。比如说这一次决定拉车的动物,明明抓两只便够,他却抓来了数十只,然后精挑细选——速度不快的不要,毛色不纯的不要,精神不济的不要,气质不够威猛的不要——经过初试、复试、双人PK、投票复活(穿越了喂),才终于选中一对毛色雪白、膘肥体壮的短脚马。多出来的那些,除了两头特别不幸的被做成了路上带的干肉脯,其他的都赶回了云梦山里。
在鬼谷子闭关三天后,经过好一番折腾,这对师兄弟终于赶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山祸害天下人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
☆、八、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出谷的时候,正是这么个大地回暖,生机盎然的好节气。车马粼粼之声单调而平稳;道旁白茅丛生,游蜂戏蝶,端的是风光秀丽,时候大好。卫庄坐在竹帐里惬意眯眼,不禁忘却了师门“宝车”带给自己的尴尬,连带自师哥受伤以来的郁结,也如这晨间的雾霭一般随着万道曙光的升起而消弭于天地之间。
然则他又有个怪异的姓子,心情一好,便想使坏。此时偷眼看了看一心驱车目不斜视的师哥,心思转动,突然拖长了调子吟唱起来——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这就不是什么好歌;配合着少年故意压低的磁姓声线,一声九转的旖旎调调;若是再加上怀春少女和放荡少年,简直可以在这白皑皑的野地里直接干柴烈火起来。
盖聂果然放慢车速,侧过半张脸。卫庄唇角勾起,竭力分辨他是普通的面色红润还是因为自己所唱的靡靡艳曲、无法维持“思无邪”的状态。
“小庄,你饿了?鹿肉脯在那个蓝色的包袱里。”
卫庄恶寒,感情老子唱了半天你就听见个“鹿”字么!果真榆木脑袋;不对,连下半身一起榆木了,不可救药。
“咦,前面好像有人。”
马车渐渐凑近,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支散散落落、拖家带口的逃难队伍。
“一年之计在于春。立春本是第一个农忙的时节,可惜乱世之中变数太多,水、旱、疫、兵、匪,灾祸接连肆虐,连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盖聂停马叹道。
卫庄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春寒料峭,而衣衫褴褛的灾民在烈烈南风中步履艰难地走着,让人疑惑那样骨瘦如柴的身体如何支撑得起头颅的重量。
突然一个人脸朝下栽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其实在这些人一路走来的途中,已经很常见了。
而不巧的是,这个场景恰好被鬼谷二高足看在眼里。
盖聂足下生风,瞬间移动到了倒下的人身旁,望闻问切一气呵成。然后他明白了晕倒原因只是失水,便掏出水囊给那人喂了两口。
等到他救活那人,长嘘一口气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难民包围了。
“恩公,给口水喝吧……”“大侠,能不能施舍口饭吃?”“仙人,您那是救苦救难的仙水么,再给我一点吧——”
当盖聂使出盖世神功从人堆里钻出来,干粮饮水已经全被抢光,衣服也扯烂了不少。
卫庄坐在马车上喝水看戏,却没有一人敢擅自上前。当然这是源自他一直在放杀气。
盖聂暗自叹气,正要向车马走去,衣角却被什么牵住了。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很小很脏的小女孩,嘴唇干裂的不像话,正用企盼的眼神看着他。
“我……”
盖聂面露难色。他的水囊已经不在手上。但是小女孩却用她仅有的力气抓着他不放。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师弟;卫庄转过脸不去看他。
对不起。他想这么说,然而嘴唇蠕动了两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远处的难民又在向这个方向聚拢。突然,一个清亮浑厚的声音缓缓吟诵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是小庄。
盖聂苦笑。师父的用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挣开小女孩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拳头,使出毕生最强的轻功逃回了马车上。卫庄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策马便走。
两人一言不发地赶了一会儿路。师弟突然抬头看了看太阳,勒马停车。
“午时了。那儿有棵树,师哥,我们休息一会儿。”
盖聂默默点头。两人把马车栓好,在树荫里坐下。卫庄自顾自的拿出肉脯和自己的水袋开始享受,看也不看师哥一眼。盖聂已经很久没有饮水,嗓子里焦灼如火;他无声叹了口气,开始闭眼调息。
忽然,他觉得嘴上有点湿润的感觉。
那是小庄的手指,蘸了水,从唇上慢腾腾地揉过。而师弟脸上却依然挂着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如此轻佻的举止,在盖聂的脑袋里兜兜转转了好久,经过周礼、仪礼等等理解不能的参照,最后总结得出两个字:“谢谢。”
卫庄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他摇了摇手里的羊皮袋子,发出哗哗的水声。“师哥,还剩一口,给你吧~”
盖聂眼神一亮。不等卫庄心道不好,他已经收起水囊跳出树荫外,跑得无影无踪。一炷香之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衣服更破烂了些,手上的水囊没了。傻子都猜到他去干了什么。
“师——哥——”
这一声叫的很是销魂,两个字都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卫庄面罩寒霜,嘴角噙笑,眼刀早已将不知好歹的某人凌迟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盖聂被这样富有感情的视线盯得吓了一跳,连抵抗的意识都还来不及产生,师弟的影子就无情地压了过来,突然出手如电把他猛推到树干上,几乎是鼻尖相触地逼问。
“我的水袋呢?”
“呃……小庄,抱歉。”
“就知道你忘不了那个小孩。可是,你多少应该把装水的容器带回来吧?你让我们接下去怎么赶路?!”
“……等到前面的城镇,买到羊皮,我帮你做两个水袋——”
“这根本不是水袋的问题!”卫庄怒了,“师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临行前,师父说的话?”
“……”
两人离的很近;卫庄几乎看得见盖聂眼中的氛氲雾气。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百姓为刍狗。我们鬼谷派以改变天地命运为己任,就必须像天地那样,不为那些蝼蚁的遭遇所触动。此不仁,即为仁。只有将天下苍生都掌握在手中,才有资格去改变他们的命运。师哥,这个道理,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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