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捭阖本纪 (卫聂/ 第一部 作者:独孤求哨
Tags:历史剧
“我姓庄。你可以叫我庄……庄子。”
荆轲眼睛瞪的老大,“逍遥游是你写的?!”
“噗。”盖聂终于撑不住,无声地笑开了。他一生几乎都没有笑得这么欢畅过,有如一只巨大的冰块砸进一池春水里,荡漾起重重叠叠的波澜。
卫庄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目光却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他觉得自己就像落入陷阱的野兽,烦躁地想噬人血肉,而布置陷阱的猎人尚在家中安枕无忧。
他实在不应该这样笑的。
而自己更不应该在一旁这样看着。
他们是纵横弟子。一成一败,一荣一辱,一死一生。
“阿聂啊,”荆轲的声音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调侃无限,“你真该多笑笑;亏你长得这么俊,却老是愁眉苦脸,姑娘们看了会伤心的。”
盖聂收了笑,恢复了淡然无波的面孔;倒是卫庄回了他一个微笑。
“庄……老弟,虽然你也不错,但你这笑法……姑娘们看了,铁定伤肝。”
“少废话。酒肆到了,打了酒你就滚。”
“不行不行,我每次喝的酒,不装进肚子里,我自己一个人可是拿不动的。”荆轲狡黠地转动眼珠,“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先打十斤上来——”
卫庄那时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最受不了别人这种“看到没有老子很男人吧”的委婉说法,嘴角再挑一笑,“哦,你很能喝?”
“怎么,比了剑术,还敢不敢跟我比酒量?”荆轲顿时大喜;对于酒鬼来说,没有什么比遇到另一个酒鬼再将他狠狠击败更开心的事儿了。
“这……你们……钱够么?”盖聂酝酿半天,只憋出这一句话来。
“师哥放心,我刚才点了一下,这包袱里的钱,喝到下个月都够。”
“是啊是啊,阿聂,你的酒量又如何?对了你说过你没喝过酒。没关系,来来来,兄弟这次保管把你教会——”
“够了。”卫庄拍了下桌子,力道控制的不轻不重,既能对全场起到震慑作用又不至于把台子拍塌。“你想怎么比,说便罢。”
“喝酒还能怎么比?你一碗我一碗地喝呗,谁先倒了就算输!”荆轲热血沸腾,一脚踏上椅子,叉腰大笑。
“粗俗。”卫庄对这草莽野人的素质鄙夷不已,“不行酒令?”
“酒令?那是什么玩意儿?”
——连盖聂都一脸纯真地看着他。卫庄扶额。
“算了当我没说,那就这么喝罢。”
“等等等等,还没约好赏罚的规矩呢!”荆轲却蹬鼻子上脸,愈发嚣张起来,“说说,先倒下的人要怎么样?”
卫庄以眼白相对。“你说。”
“嗯……这个嘛……有了!”荆轲笑得是唇红齿白,花枝乱颤,“不用喝倒,谁要是先头昏脑胀,看不清东西了,就得唱一个小曲儿,可好?”
“随便。”卫庄心想以这两个庶民的欣赏水平,自己唱了他们也听不懂。
“好!那就这样定了!阿聂也要来——”
“我就算了。”
“那可不行,三人成行,哪有你这样临阵逃脱的。这样吧,看在你没有经验的份上,兄弟我每喝一坛,你只要喝一碗就够了,怎么样啊?”
“可是——”“酒来啦——”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荆轲立刻眼珠锃亮,从跑堂的怀里抱起酒坛子就倒。
“师哥,”卫庄转向盖聂,笑得很是含蓄,“你好像答应过我,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盖聂只记得和他的三个约定,却忘了纠正这话中明显的语病。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这是几?”
“三……不对,是四……”
“你输了,唱吧。”卫庄收回两根手指。
“唱就唱。”荆轲踢开脚边滴溜溜打转的空酒坛,一手敲着筷子引吭高歌,“长铗归来乎!食无鱼——鱼鱼鱼——鱼——”
“……”
“再多唱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做饮器。”
“喂喂,好不容易我愿赌服输献歌一曲,你们竟然还不愿听?那算了。庄老弟你说,这是几?”荆轲摇摇晃晃伸出一个拳头,卫庄眯眼看着他。
“二。”
“不对不对,这明明是八!哈哈哈哈……你也醉了,快唱!”
卫庄冷笑,却没有拒绝,反而用手指打着拍子用力哼哼,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如速死!”
他内心过于愤怒,连歌词都篡改了。荆轲却浑然不觉,仰起脖子又猛灌一口,大笑道,“痛快!”
盖聂叹了口气。虽然脑袋晕晕沉沉的,但他坚信自己的意识还很清醒。
“小庄,前两天路上你唱的那歌,什么死麇死鹿什么的,就很好听,不如唱那个?”
虽然唱的是死鹿但那不是重点——卫庄抵额长叹。他确信师哥至少也醉了七八分,清醒状态下他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荆轲从酒坛子边上扭过脖子,回了他一个□□的眼神。“死鹿?”
卫庄一直觉得这莽撞小子就是个低智低能的愚民,不信他听得懂国风召南,所以只能解释为此人眼神天生□□,是一种病。
那边荆轲已经搂住了盖聂的脖子,“阿聂,这是几?”
“你……别晃,我看不清楚——”
“啊哈哈哈哈我的拳头可一点都没晃!你也醉啦——唱吧唱吧!!”
荆轲的拳头没晃,可他整个人东倒西歪。盖聂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居然真的低唱起来。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
卫庄心头巨震。他以为进了鬼谷便已把前尘旧事尽数相忘,却想不到,有一天会从师哥那里,听到自己少时最喜爱的旋律。他感觉喉中梗咽了一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相和着,
“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
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睛转向他,有一点诧异,亦有一种意外遇到知音的喜悦。
荆轲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原来你们师兄弟俩都有一副好嗓子。我说,你们那个门派,其实是教音律的么?”
“师哥从哪里听来的这曲?”卫庄眯起眼睛,一时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如擂鼓般忐忑。
“从师父那里。虽然不知道唱的什么,但觉得曲调优美,便记住了。”
卫庄无谓地笑笑,突然提起酒坛猛喝了几口。他觉得或许自己也应该醉了。
“师哥,能不能接着唱下去。”
“抱歉,我只会这一节。”
“没关系,一节就够了。”
酒的气味和歌的韵律,交织成一场缠绵无尽的追逐。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无数绚丽的,冰冷的,嗜血的,惨烈的画面,挟着熊熊烈火扑面而来又在眼前烧成灰烬。堆积的朽灰乘风而起,宛如腾蛇吞吐着云雾,将心中一度明晰彻骨的野心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要去往哪里?想得到什么?
盖聂再唱了几句,越来越沉重的脑袋终于撞上了桌面,歌声戛然而止。荆轲一面大笑一面想去拉他,被卫庄一脚踢翻。最后还是师弟扛着一个、拖着一个往楼上的客房走。三个人勉强支撑到了房间,立即前翻后滚地倒了一地,呼呼地睡熟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黑影从地上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拎起还在打鼾的荆轲翻检了片刻,摸出一样东西。他没有掌灯,仅就着窗外的星光看了一眼,确认之后便扒着窗台打算往外跳。
“小庄。”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便看见盖聂扶墙站起,眼神清亮,哪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师哥。”卫庄回身倚着窗棂,唇角冷硬的线条略微拉开,像是硬挤出来的。盖聂实在看不出这样瘆人的笑法里包含了几种喜怒哀乐,只能叹了口气。
“你要去哪儿?”
“你猜?”
“我猜不出。”盖聂诚实地回答,“我只知道,你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师哥果然知我。”
银灰的眸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极为锐利,那个饱含阴谋的笑容反而扩大了。
“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一路上,你心中一直有一个完整的计划。”盖聂没有抑扬顿挫、亦不含褒贬地说道,“你事前准备充分;来魏都大梁是计划的第一环,去翥凤翔鸾阁盗宝则是第二环,而荆轲……荆轲应该是个意外的变数。”
“哦?”
“但,这个意外却又融入原本的计划之中;否则以你往日的个姓,绝对不会容忍他这么久,更不会和他把酒言欢……荆轲身上,一定有你所在意的东西。”
虽然确实有喝酒但绝对没有“言欢”好不好,卫庄满脸黑线。师哥这种文绉绉的讲话方式真让人讨厌。
盖聂此时的脑筋却转的飞快。荆轲有什么引起了小庄的注意?他们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连荆轲啰里啰嗦的一大串自我介绍都是自己转述给小庄的——
“……这个人呢是魏国的大官,却也是秦国的女干细;我已经盯上他很久啦……想从他身上找到关于他私通秦国的证据……”
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里一片清明。
“我懂了。”盖聂点头,“你手里的,是证明秦国女干细身份的信物么?”
“正是。”卫庄离开窗子向盖聂走来,干脆地把手里的东西摊给他看,“此物名为青铜焰令;外表做的很像三晋的铲币,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它周围多了一圈火焰状的纹样;所以持有者经常把他们放在钱袋里掩人耳目。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在翥凤翔鸾阁多下几次手,总有机会撞上钱袋里藏有此令的人物。可没想到第一次动手就遇到了。”他冲熟睡的荆轲丢了个眼色。“这家伙知道把焰令从钱币里分出来,可见是个行家。”
“荆轲在找它,你也在找它……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卫庄轻笑,“师哥,兵家圣典,孙武兵书第十三篇为何?”
“用间!”盖聂恍然,“难道……”
“韩,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韩国和魏国是中原的枢纽,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两国位置如此重要,实力又是如此之衰微,周边霸国无一不想攻而取之;只是它们互相顾忌,谁都不愿别国占了先,楚攻则秦救,秦攻则齐救,僵持之间才令韩魏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可是秦乃虎狼之国,又岂肯就此罢休?近年来,秦王采用了尉缭子等的计策,遣密探带着无数金银财物,往来于韩魏之间,结交权贵,重贿两国肱骨之臣。那些被收买的人一方面在朝堂之上向着秦国说话,一方面又秘密为秦国提供情报,成了罪无可恕的秦间。这些人中,只有地位较高、提供的情报分量较重的人,才有资格拿到象征身份的青铜焰令。而拒绝收受贿赂的人,迟早会变成秦国刺客的刀下亡魂。”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