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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妾身并不相信呢，即便是真的，妾身也不想相信。”那个把自己生生剥皮的妖怪，只是被揍一顿吗？

　　曛岚姬捂着心口，眼神哀怨而缠蜷，“权当是妾身自私自私吧，妾身诅咒这在场的三位，恩怨不得，世世与妾身纠缠，即便是转生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酒吞童子还是等着她的诅咒说完才动手，虽然可以打断，但算是星熊童子一个妖怪犯的错，他们三个一起担吧。

　　曛岚姬在最好的年华死去，化作女鬼。说她有多怨恨星熊童子也没有，毕竟她的诅咒并没有多么恶毒，每一世的纠缠更像是无法割舍的爱情。

　　“所以，星熊童子到底对妖狐做了什么吗？”伊路米问。

　　茨球想了想，十分认真的回答：“说句实话，星熊童子和妖狐认识一百多年了，相伴从幼崽长到大妖。这段感情同曛岚姬的爱情相比，真的没什么可比姓。”

　　茨木童子的意思就是，星熊童子真的没对妖狐做什么。

　　伊路米若有所思，走在前面的六耳却突然回头，“这大概就是命运或者神的旨意。美丽的要让他们变得丑陋；强大的要让他们沦为玩偶；真心相爱的就要让他们互相憎恶；亲如手足的要让他们永世结仇；对他们不敬的，要灭族绝种，伊路米，最后一条你应该清楚的。”

　　伊路米微微侧头，表示不懂六耳在说什么。

　　“原本聚居在比叡山的大天狗一族，为什么匆匆忙忙的逃到比良山去了？甚至把刚刚出生的幼崽托付给了姑获鸟。”六耳说的事情，伊路米不怎么清楚，他对所谓的“家族”根本没有半点记忆。

　　夜叉倒是知道一些，“啊，这个事情当时震惊了整个妖界，毕竟那和尚去的突然几乎没给比叡山的大天狗丝毫反抗的机会。不过说起来，山背日立不就是那老和尚的弟子吗？”夜叉这话说得冷嗖嗖的，颇有点想坑人的意思。

　　于是他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伊路米看了夜叉一眼，又看向六耳，“我不记得，也不知道。”

　　六耳耸耸肩，“不记得也没什么，这只是个例子。就像夜叉这么没反复无常，就是因为他被他人类时期的伙伴从船上推了下去，溺死在水中，无人收尸，多年后灵魂化作妖怪。当他回到曾经居住的村庄，却看见害死他的人娶了他的心上人，父母却又生下二子一女，家中没有一点他的痕迹...”

　　“你住嘴！”夜叉变回人形，他不知道为何听懂了六耳说的话，愤怒的直接一叉子刺了过去，却直接被六耳抓住了叉尖。

　　“然后他从村长的日志中得知，他是那个被骗到船上替村长的儿子祭司河神的倒霉鬼。而他的父母也早知道这件事，但却因为当时肚子里已经有的孩子，和村长的补贴而放弃了他。于是，夜叉一怒之下放火烧了村子。”六耳躲开夜叉的攻击，终于说完了他所有的故事。夜叉双眼通红，不似愤怒更像悲哀，“雨宫半遮罗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原本不过是叫一个下原长郎罢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反派必定有难言之隐。毕竟这么写起来，才有趣，人物才丰.满不是吗？”六耳仿佛看破了什么又像是看透了什么，“我和他交换了名字和命运，他替我成佛去死，而我也要为了这个名字活着，很公平不是吗？”

　　伊路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夜叉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生气。突然被掀了老底的夜叉或许还是觉得有些羞耻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伊路米很奇怪。

　　六耳摆摆手，手指划过墙面，“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伊路米不懂，但如果这是命运的话他也不需要懂。

　　“想来你也听过那句话，‘老君当治，李弘当出。’吧？李弘就是上清老子的善尸在人间的投影，没了信仰，神明就不复存在了。所以这才着急着让投影到人间转世，还前所未闻的追封了个皇帝。”六耳似乎讽刺似得笑着，“不过是伪善的家伙，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救，还讲什么道义。”

　　听到这句话，伊路米突然激动，“不可饶恕！”

　　茨球、夜叉还有六耳都被伊路米这句突然拔高的话吓了一跳，伊路米的眼睛中突然多了一种亢奋的神色。

　　“西索可以死，家主可以丢，弟弟不能扔！”

　　三个妖怪仿佛看到了伊路米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却只有六耳知道，这叫弟控之魂的燃烧。

 

第45章 借刀杀人

　　伊路米的眼神只传达出了一句话, “干就是了！”

　　这大概是夜叉第一次, 在双目无神得像是琉璃珠子的伊路米眼中，看到如此坦荡的神色。

　　“你没疯吧？”夜叉又挑起了他的声调, 试图让伊路米不要那么亢奋。

　　伊路米瞥过一个眼神, 夜叉立刻熄火，双手摊开后退一步, 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六耳无奈, 继续领路。

　　茨木童子借助茨球的眼睛看到了这条长廊上两侧的壁画，上面展示的似乎是一个神话故事。

　　天地初始一片混沌, 两千九百九十九个不同面目的身影围绕着中间一个巨型圆蛋争斗。看似争斗又仿佛是在拼命折损那个巨蛋，但是毫无用处。

　　巨蛋开裂，灿如青莲, 而青莲中心多了一个男人。

　　他手持巨斧，左一划杀死一千四百九十八人, 右一砍又杀死一千四百九十八人。巨斧炸裂开来, 直接震伤了男人的虎口, 他的血液流出却在半空中四散开来, 化作点点繁星。

　　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大，茨木童子看得出壁画中男人狰狞痛苦的面孔，这份变大并非出于自愿。他只能用双手托着天空，脚下踩着大地, 慢慢撑起了世界。当世界归于寂静, 他的身体却开始分解。

　　左眼飞上天空变成了太阳, 右眼则变成了月亮, 鲜血从眼眶中流出落在地上成为一个个湖泊。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脱离变成了土地，骨骼变成了山脉。肚脐变成了血海，内脏变成了矿藏，呼出的气变成了风、云还有季节。

　　他不想跪下，可惜却已经失去了双腿。最后大地间的一声震颤，他消失了，只剩下脊柱化作的天柱，附有小字——不周。

　　曾经混沌中有两千九百九十九个魔神，然而世间只剩下三位。茨木童子看到一个人变成了身穿紫色袍子的道士，一个落地成了一刻巨大的杨柳树，还有一个落地成了一个穿着黑红铠甲的战士，手持□□，脚下寸草不生。

　　六耳走在前面，顺手指了一下墙上的一人，“这位，我的第一位老师，三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见过老师的本尊，而是他的善尸菩提祖师教授得我本事。”

　　伊路米有点懵，他听不懂部分学术名词，虽然大体意思明白，但还是怪怪的。

　　六耳说到兴头，给伊路米、茨木童子还有夜叉普及了一遍传说。什么女娲造人，共工怒触不周山，还有女娲补天...还特意指了下那块剩下的五彩石，那是他。

　　然而连本国传说都记得不清楚的茨木童子觉得脑袋有些大。

　　实际上，在大和本土，“妖怪”这个词并不是贬义，而且范围十分广泛，其中包括“神明”、精怪、还有鬼魂。这也就是天地间有八百万神明的原因，其实茨木童子他们也算是“神明”的一员。八百万神明，如此巨大的数目，根本没几个人能记住所谓的传说。更何况茨木童子的唐国话说的还不如伊路米，因为他也就是平时从唐国买点衣服首饰什么的。

　　夜叉压根就没听懂过，一直默默的看着前面那个从人变成猴子的家伙兴奋，他很无助。

　　一行四个非人类，终于走到了长廊尽头，那里有一道石门。六耳缓缓将它推开，只见一棵巨大的树木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其说是一棵树，倒不如说是两棵树缠在了一起。一棵树干漆黑，一棵朱红，盘旋而上不见尽头。黑色树上不见树叶只有满树白花，八瓣无蕊，红色树上只见紫红发黑的叶子，而没有一朵花。明暗相辉映，震撼无比。

　　“这就是我要带你们来的地方，中容国墓，新天柱，玄赤双木。”六耳一脸感慨，遂而回头看向身后的三个妖怪。

　　伊路米三个，眼睛里转着圈圈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六耳在讲什么，完全破坏了这震慑的大场面的气势。

　　这其实也就得出一个结论，不要给不是你的领域的人随意科普、安利。人家听不懂不说，遇到个姓子不好的没准直接说你有病，说你脱离大众。

　　你怜悯对方无知的像个小傻子，可要知道他们没准也在嘲笑你的疯癫。虽然六耳知道伊路米他们心里倒没这个意思，他们只是听不懂而已。

　　六耳发现了个事，他既然无所不知，为什么不会说伊路米他们说的话？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把这一点归为作者的漏洞。

　　六耳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伸手递给伊路米，伊路米却没有接，“用来做什么？”

　　“借刀，杀人而已。”六耳笑容不变，收回了匕首。他转身走到赤玄双木相接的地方，那里摆放着一口朴素的石棺。

　　六耳招招手，“你们过来，我给你们看个东西。”他这么说着，直接伸手在石棺材里拂了拂。

　　伊路米这才发现，原来石棺是没有盖子的。伊路米缓步走了过去，顶在他头上的茨木童子先看到石棺里的东西。

　　被白花紫红色叶子包围着的一个青年，只有脸露了出来，其余部分仍旧被覆盖。伊路米看到这张脸却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李弘。”他和女皇长得非常之像，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眉目更英挺，更有棱角一些的年轻女皇躺在那。

　　“对，这就是李弘。”六耳带着笑，又把匕首递了过去，“杀了他。”

　　“为什么你不动手？”伊路米觉得有些古怪，夜叉也在契约里跟他交流，他觉得这个地方气氛很不对。

　　六耳手也不收回去，“那我付给你报酬，转生之法如何？你的主人要死了吧。”

　　这的确是个好买卖，但伊路米却不由得皱了眉头，六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让他很不安。

　　伊路米又问：“你无所不知？”

　　“我无所不知。”六耳重复了这句话。

　　伊路米便说：“那你看到我会同意这桩交易了，是吗？”

　　“我看到你会同意这桩交易。”六耳的手臂很稳，等着伊路米接过匕首。

　　“你在撒谎。”伊路米果决的说出这句话，“你编了这么大一个谎，你要怎么圆？”

　　“你真的以为我没看过道教的典籍吗？这是我的初修课。”阴阳师脱胎于阴阳家，阴阳家没少融合道家学说。没看过唐国话的原版，难道还没看过大和话的版本吗？

　　更何况，伊路米的所见所闻全都即时共享给了在炭盆边取暖的山背日立，他嘲讽了面前自称“六耳”或者“孙悟空”的家伙的话。

　　“你最后重复我的话，说明你很紧张。你的左脚向后移了一点，说明你对我存在着畏惧。你是谁？”伊路米猛地向前一步，六耳却直接被吓得倒退了一步，这是一出于本能的畏惧。

　　“两个致命错误，上清灵宝天尊玉宸道君，而没有什么通天教主。菩提，是佛教的专有词汇，道教的祖师怎么可能化名成菩提祖师？”伊路米面无表情的说着，他今天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我杀李弘？你的目的是什么？”伊路米步步紧逼，直接冲到了六耳面前。只看着他慌忙躲闪，退到一边。

　　“太平公主。”伊路米突然道破眼前的“六耳”的身份。

　　就在突然接近她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之前太平公主扑向他时身上带着的一种香味，不是脂粉更像是体香，非常特别，几乎不可能重合。

　　“六耳”的表情纠结了起来，被道破身份便利落的变回了华服女子的模样。

　　她说：“我当真没有看错，能跟张昌宗那仙鹤精怪走到一起的你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笑着，似乎对伊路米的表现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