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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在门口顿了顿，在彻底消失在鲁路修的视野之前，留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奇异的是，虽然这抹浅笑依旧带着C.C.独有的讥诮意味，却并没有激起他的丝毫愠怒。

 

*

 

朱雀立在教堂的尖顶之上俯瞰着整座潘多拉贡城，清风拂过，带走了身上留下的粘稠感。昨晚，若要用言语，便只能用“疯狂”来形容，就连朱雀也或多或少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疑惑。

 

毫无反抗地身处恶魔的法阵之中，任由魔物缠身侵入身体的每一处，一整晚，朱雀都陷入在痛苦与欢愉的二重奏中，直至清晨的阳光射入窗户才得以解脱。每一缕神经都被刺激着逼入高氵朝，虽已失神却仍抱有有对快感的知觉，在恶魔一波又一波不停息的攻势下，就算朱雀也感到了些许疲惫。

 

然而让天使最为不解的是，为何鲁路修会突然这样做。

 

朱雀自知对于“感情”他仍是懵懂，所以无法参透鲁路修如此的行为之中包涵着怎样的心思与情绪，只是隐约能感受到鲁路修的异常应该与自己有关。

 

然而在这里一个人独伤脑筋也无济于事，朱雀煽动身后的翅膀，从教堂的尖顶一跃而下，朝着皇宫那个熟悉的窗口飞去。

 

Act 60

 

朱雀的视线仿佛钩子一般牢牢地定格在鲁路修的脸庞上，虽然对方看上去十分平静，好似与平时并未有什么差别，然而朱雀知道这不是事实。把这归咎于天使的直觉，虽然不清楚鲁路修究竟为了什么而不悦，但是朱雀明白一定与自己有关。将心事藏起来从来不是天使的作风，在观察到鲁路修第一百零一次不耐地蹙眉，朱雀终于开口。

 

“鲁路修，你一定有心事，都是因为我吗？”

 

天使如一汪碧潭的双眸中泛起一丝涟漪，牵动着鲁路修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波涛汹涌的内心。

 

“没什么，只是在烦恼接下来的那步棋。”敷衍地回答了一句，鲁路修的话其实并不完全是谎言。一切都按照着他的计划在进行，甚至因为朱雀这个额外的助力进行得比原计划还要顺利。教廷声势浩大的讨伐没能挽回他们的劣势，事实上，如今鲁路修已经占据了战场绝大部分的主导权。很快计划就该进入下一阶段，如何让鲁路修的子民，让恶魔光明正大地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只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鲁路修不是说过接下来就该创造一个恶魔和人类能够和平相处的世界了吗？”朱雀若有所思地歪过脑袋，暂时忘记了之前的烦恼，“现在魔物滋生造成了人类对魔的恐惧，所以由我们先示出善意，让人们能够了解鲁路修的真意怎么样？”

 

“没有那么简单。根深蒂固的偏见和仇视不会因为简单的示好而削弱。相反只会激起各种怀疑的声音。”鲁路修不屑地撇了撇嘴，“要知道人类在编造仇视敌人的理由时可是充满了创造力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朱雀的眉间也紧皱起来，每一条皱褶都写满了他的不赞同，“鲁路修认为人类对恶魔充满了偏见，但鲁路修何尝不是对人类也抱有歧视呢？所以为什么不从自己踏出第一步呢？放心我会帮你的。”

 

鲁路修扭过头，自这场对话开始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直视朱雀。天使的绿眸中闪烁着期待与信任，仿佛将全世界的光满尽数纳入其中。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呢？鲁路修的心脏一阵抽痛。他和朱雀就仿佛是光和影的极致，无法相融在一起。如果说鲁路修是黑夜，那朱雀就是照耀着万物的耀阳。太阳的确可以为人带来温暖，然而过于靠近只会招致灼伤。

 

朱雀向着鲁路修的方向凑了凑，依旧带着他那令鲁路修既爱又恨的直白与真诚，“鲁路修，你还在考虑什么？难道你不想看到那个理想中的世界快点来到吗？”

 

“是啊……”鲁路修喃喃地动了动嘴唇，脸部的表情就算在天使的圣光照耀下也显得晦暗无光。的确鲁路修也希望可以尽早看到那个理想中的世界，只是那个美好的画面中不会有朱雀的身影。

 

“不用再等多久了。”鲁路修轻声回答，无论是理想中的世界还是与朱雀的分别。

 

Act 61

 

果然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天使来袭的消息传播的速度几乎与他们攻克布里塔尼亚城池一样迅速，他们出现在教廷进攻的军队中，虽然往往只留下惊鸿一瞥，却足以彻底改变战场的胜负。一时间布里塔尼亚人人自危，兵临潘多拉贡城下似乎就在眼前。而这只是神之使者降临于世的第三天。

 

“果然天上的那群圣战者是不会坐视恶魔发展壮大的啊。”鲁路修冷笑了一声，然而那嘴角的笑容却失了一分往常的从容。

 

“鲁路修大人，天使率领的大军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潘多拉贡，城民们也因此开始动摇，若不迅速应对，恐怕与我们不利。”杰雷米亚一向严肃的表情如今更显僵硬，紧蹙着眉头喃喃咒骂道，“可恶，那群天使果然不会给我们留一条生路。”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自从天使出现在战场的消息传回潘多拉贡，朱雀便显得坐立不安，而杰雷米亚的指责好似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再也无法沉默下去，“让我去和他们谈一谈。”

 

“不用了。”挥了挥手，鲁路修一秒都未犹豫地驳回了朱雀的请求，“你自己不是说自己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天使，难道还可以左右上级出击的命令吗？”

 

“可是，也许我能说服他们……”

 

“还没认清现实吗？”鲁路修发出一声冷笑，仿佛想要用其中的寒意令朱雀彻底清醒，“靠语言说服天使与恶魔和平相处只是你美好的幻想而已，在现实中每一次对平等的追求都意味着无情的争斗。”

 

没等朱雀来得及回答，C.C.便打断了鲁路修，“鲁路修，现在可不是你们拌嘴吵架的时候，作为领主，你必须立即作出决策。”

 

“你以为我丝毫没有防范吗？别担心，我早就有准备。你说如果有魔物袭击村庄，那些仁慈善良的天使会在讨伐恶魔和保护人类之间选择哪一个呢？”鲁路修的眼中划过一道阴狠的光芒。

 

朱雀如遭雷击，猛地扭头瞪向鲁路修，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袭击村庄？鲁路修，你是认真的吗？”

 

无视了朱雀的质问，鲁路修回头向C.C.道：“罗伊德呢？还在魔界呆着吗？大战在即，快让那炼金狂魔滚过来。”

 

“鲁路修，你有在听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认真的？”向恶魔逼近了一步，朱雀浑身都被怒意所笼罩。

 

鲁路修对上朱雀的怒视，紫罗兰色的眼眸上闪烁着冰冷的讥诮，“怎么了？第一次认识到我其实是恶魔吗？不要忘记天使才是我最大的敌人，为了我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

 

朱雀捏紧拳头，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如果看不惯我的做法就滚吧。”没留给朱雀开口的机会，鲁路修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还是说你想用武力制止我？”

 

“不，我不会对你动武，”盛怒之下朱雀反而冷静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袖手旁观让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鲁路修想要回答“根本不存在什么错误”，然而在他能够出声之前，天使已经先一步扭头从窗口跳出，张开翅膀投入空中迅速远去，化作一个模糊的白点。

 

Act 62

 

鲁路修背对着窗口，逆着光线的脸庞上没有透露出一丝表情，仿佛未曾看见天使的离开一般。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三道站立不动的身影，好似失去了生气，直到杰雷米亚的声音响起。

 

“鲁路修大人，就这样让那个天使离开了吗？万一他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教廷……”

 

鲁路修平静的假象出现了一丝龟裂，随即又被他飞快地掩饰了下去，“没关系，他要去就去吧。不如说我的计划原本就是用袭击村庄的消息拖延住教廷的步伐，他真的将情报透露给教廷倒是帮了我的大忙。”

 

“那你又为什么不将你的计划告诉他呢？”相比起杰雷米亚焦急又有些愤怒的模样，C.C.的反应显得平淡了许多，只不过魔女的金瞳中仍旧闪过了些许不赞同，“在这样的时机让天使离开，我该怎样评价你的决定呢？说实话，我以为你会将他利用到底的。”

 

“哈，我又为什么要留下心已经不在这里的家伙呢？”自嘲地勾起嘴角，鲁路修闭上眼，在感知到天使向着天空那个遥不可及的高度直飞而去时，果断地切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联系，“天使就是天使，总有一天会回到天堂的。”

 

C.C.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却未对鲁路修的说法多做评判。而一旁的杰雷米亚也已重新冷静了下来，恢复到侍卫一贯惟鲁路修是从的态度，“那鲁路修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鲁路修睁开眼睛，紫眸中仿佛有冰冷的火焰正在跃动，“感谢教廷的圣战吧，我感到我的力量正在日益强盛。等罗伊德过来，我可以使用那一招了。”

 

*

 

冰冷的空气迎面拍打在朱雀的脸上，对于普通人来说令人无法睁开眼的气流在天使眼中也只不过与微风无异。通常情况下，他十分喜欢翱翔于天际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压在朱雀心头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朱雀不相信鲁路修会像他说的那样去袭击人类。虽然鲁路修是一个恶魔，但在旅途中所积累下的点点滴滴让朱雀感受到了那颗心中真实的温柔。朱雀坚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只是当听到鲁路修亲口说出袭击人类的决定时，他还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然而这并不会成为朱雀背弃鲁路修的理由。他曾经将自己的忠诚与信任献给了那个恶魔，而现在的他也没有将其收回的打算。如果说摆在他的面前的只有帮助鲁路修和阻止鲁路修这两个选择的话，那朱雀要做的就是创造出第三个可能——

 

从源头阻止这一切。只要天堂愿意撤回攻打布里塔尼亚的命令，那么鲁路修也就不必苦心应战天使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朱雀需要做的只是让其他的天使也能够明白，尽管不是神的造物，恶魔也享有生存的权力。

 

穿过云层，达到空气稀薄的高度，四周阳光也不能驱散的冰冷空气让朱雀闻到了家的气息。催动羽翼中天使力量的结晶，一道金色的魔法阵在蓝天中展开。

 

天堂之门就在眼前。

 

Act 63

 

“啊呀呀，领主大人没想到你能记起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地狱的来客一副不修边幅的打扮，刚一踏上潘多拉贡的土地就开始兴奋地手舞足蹈，念叨着“由恶魔统治的人类国家，真是有趣”之类的话语。与他保持着一步距离紧跟在其后的蓝发女子虽一路挂着温柔的笑容，却适时地给前者必要的警告。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在进入城堡之时便受到了包括恶魔与人类在内所有人的注目，只是身为焦点的两“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