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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V.胜利的笑声回荡在面目全非的潘多拉贡上空，“哈哈哈哈，成功了！终于要开始了，混沌之初！”

 

Act 102

 

佩剑握在手中的触感让意识刚刚进入大天使回忆的朱雀悚然一惊，透过虚幻的肉体，一阵阵苦涩的悲哀冲刷过只剩下一缕意识的朱雀，几乎将他淹没。

 

无垠的天空中，魔王悬立在大天使的对面，散乱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失控的魔力游走在周身，像是黑色的雷电。四周的金色法阵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然而被禁锢在其中的魔王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狂态尽显的他展开骨翼掀起的黑色风暴让法阵显得摇摇欲坠。

 

——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想法掠过朱雀大脑的瞬间，大天使便已举起手中的佩剑，附着在剑身上的神圣之力如同砍断纸张一般干脆利落地突破了魔王化作实质的魔力，深深地刺入魔王的胸膛。殷红在魔王的胸口扩散，滴滴鲜血顺着自背后捅出的剑尖滚落。随着生命的流逝，疯狂也自魔王的眼底褪去。一瞬间，魔王苍白的脸庞同鲁路修的重合在了一起，朱雀透过大天使的眼凝视着对方微微勾起的嘴角，感到滚烫的液体自眼眶滑落，竟无法分辨这股仿佛能将一切冻结的浓厚悲哀来自大天使还是自己。

 

“哈……这场圣魔之战的胜者……最终还是你啊……”按住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魔王紫色的眼睛犹如临近白昼时的夜辰，闪烁着落幕前最后的光彩，“拯救世界的英雄……”

 

朱雀能够感觉到大天使的哽咽，他摇着头说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们本可以寻找一个得以共存的方法，我不想杀你，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魔王的紫眸略微睁大了一些，本已逐渐暗淡的眼瞳中映出震惊的光芒。

 

大天使酸涩地扯开嘴角，自嘲地勾起唇，“朋友……果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愚蠢的天使……你从来就什么都不懂……”魔王眼中震惊的光芒也一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大天使无法理解的复杂神色。

 

由魔力凝聚而成的黑雾渐渐散去，仿佛也一同带走了魔王的生命力。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魔王顺着穿透自己剑身的方向靠向大天使的肩头，在对方的耳边念起了恶魔最后的私语。

 

“我的挚友啊……”

 

这一次在心底留下震惊的成了大天使。

 

魔王的手无力地扶上大天使的脸颊，用最后的力气缓慢又轻柔地拭去大天使无法自制的泪水，却在对方的眼角上留下了鲜血的温度。从喉间发出一声动物似的微弱悲鸣，大天使抬起手想要按住魔王的手掌，却没能赶上对方失力滑落的瞬间，只是空握住空气与魔王渐渐失去温度的指尖轻轻擦过。

 

大天使用僵硬的手指握紧剑柄，将透身而过的长剑从魔王的身体中拔出。喷溅的血液好似鲜红的花瓣，点缀在天使纯白的衣襟上，而失去支撑的魔王尸身软软地委顿在大天使的左臂间。长剑自大天使松开的指间滑落，坠向遥远的地面，天使用浸满了鲜血的指尖轻轻捋起魔王的长发，在抚开发丝的同时留下一道红痕，曾经艳丽紫眸如今却像蒙尘的水晶不在剔透，不愿合拢似乎想要将大天使的容貌永远映在其中，而留在嘴角的笑意是在嘲笑这个世界还是留有一丝欣慰呢？

 

“天使和恶魔果然不能共存吗？”

 

天使喃喃的轻语飘散在风中，与此同时，魔王的尸身如同灰化一般在天使的怀中化作白色的粉末，星星点点地也随风散去，将预言中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也彻底抹去。

 

朱雀的视线随同着大天使一起追逐掠走魔王尸身的风，伸出手妄图抓住白色光点却只是徒劳。下一秒，被甩出记忆的脱离感再次袭向朱雀，朱雀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只风筝，越飞越高的同时，注视着越来越昏暗的视野中，大天使徒劳地追寻着已经逝去的生命。

 

Date 103

 

浓郁的魔力聚集到鲁路修的周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压缩凝聚，黑色的气流形成一束束小型的旋风，张扬而扭曲地延伸向天际。强大的风压下，本就残破的石墙转壁如同在瞬间被千万刀切割，土崩瓦解，湮灭成齑粉。

 

一直以来追求的强大魔力，如今对鲁路修而言却成了一道无法逆转的诅咒。深处黑色漩涡的中心，他可以感受到包含在魔力中每一份绝望的感情——痛苦、恐惧、惊慌、哀叹……它们就这样一点一滴汇聚成“负”的海洋，而这些负面感情的源头则是那些曾是他子民的人们。

 

——会变成这样，错都在于自己吗？

 

鲁路修睁开双眼，发现潘多拉贡——这个他作为人类长大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连带着城民也随之消失在了世间。他隐瞒了恶魔的身份篡夺了不应该属于他的王位，换取的则是引来更为强大的恶魔，为这座成绘制一张地狱全景图。

 

——错了，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作为恶魔的他就不应该插手人间，不管用了多么美丽的借口。

 

“哈哈哈，来吧，用你的力量毁掉你曾经的国家！”黑色的旋风裹夹着巨大的威力席卷过潘多拉贡，V.V.狂热地仰起头注视着这一幕，仿佛鲁路修充满不详的魔力是一道世间难寻的美景。

 

——不！这个国家是他想守护的东西，不想就这样亲手将他毁灭殆尽！

 

鲁路修疯狂捶打着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想要用另一种疼痛换回暂时的清明。

 

查尔斯垂下视线，眼底划过不屑，冷哼一声说道：“还想做无用的抵抗吗？放弃吧，弱小的你是无法战胜这股力量的。”

 

像是为了印证查尔斯的话，涌动的魔力如同去而复来的氵朝水，它们就像被关押在牢笼中的猛兽，渴望前往更远的地方破坏毁灭，猛烈地冲刷鲁路修最后的一丝防线。鲁路修咬紧牙关，努力维持清明，只不过在这股强大到铺天盖地的力量面前，恶魔的控制力单薄得好似一层薄纸。鲁路修几乎能够听见彻底失控那一刻愈见逼近时时间走动的“答答”声。

 

鲁路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无比期望能够有人来终结他的生命，至少那也可以让他免于毁掉这个他妹妹所喜爱的世界。尽管不相信神明，鲁路修却不由自主地闭紧双眼向上天祈祷，祈祷可以有奇迹降临。

 

“呜哇，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一幅惨状。”

 

鲁路修意外地睁开眼睛，如同回应了他的祈祷一般，一名金发高个的天使和一名娇小的粉发天使蓦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顾不上太多，鲁路修向来者高声喝道：“快杀了我！”

 

“诶，你是和朱雀在一起的……”金发天使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看了眼围绕在鲁路修身边的强大魔力露出苦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要我杀了你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吧。”

 

粉发天使在一旁淡淡地解释：“他的力量暴走了，就像传说中圣魔大战中的魔王一样。”

 

“俾斯麦呢？为什么没有后援？”基诺的视线扫过早已看不出原貌的潘多拉贡，戒备地按上腰间的剑柄

 

V.V.稚嫩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嫌恶，“天使不要来多管闲事！”

 

“天啊，为什么这里还有堕天使？！”基诺扇动翅膀，猛地向后退开一小段距离，满眼的不可置信。

 

“哈，你们不用知道那么多了。”查尔斯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魔力的杀机开始在掌中凝聚。

 

“我不会让你们这样做的……”毁灭了潘多拉贡的魔力中心，鲁路修用最后的意志催动将要彻底脱出他掌握的力量，“天使，与此交换，你们一定要杀了我！”

 

Date 104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故事吗？”

 

离开了远古的记忆，悲伤却仿佛凝固的河流仍旧残留在胸口，幽幽的荧光中，朱雀抬手拭去脸颊上半干的泪痕。

 

“啊，我曾经的故事。”

 

荒寂的空间中骤然飘来的声音熟悉又不可思议，朱雀悚然一惊。还未被触碰的记忆水晶球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勾勒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棕色的卷发，绿色的眼睛，身后张开的十三片羽翼，好似镜面倒影般如出一辙的样貌，让朱雀尽管从未亲眼见过，也立即明白了神秘来者的身份——朱雀的灵魂曾经的形态，父神所创造的第一位天使，也是记忆中亲手杀死了魔王的大天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朱雀蹙起眉，略带戒备地注视着“曾经的自己”，虽然在幽暗中一时让人难以注意，但大天使的身影的的确确如同水雾一般朦胧透明。

 

大天使的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伸出手臂，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还在发光的水晶球。水晶球像是回应了他的动作一般更亮了几分，露出怀念的神色，大天使轻轻答道：“为了弥补我当初的遗憾。”

 

“你这是推卸责任。”朱雀脸上的线条更加冷硬了几分，他的下颚微微颤动了几下后终于又问道：“杀了‘魔王’之后你怎么样了？”

 

“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手指轻点水晶球，又一片回忆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在朱雀的心头波动开来。

 

“吾子啊，战胜魔王拯救世界的你，为何却如此哀伤？”

 

这是朱雀从未有幸亲耳聆听过的神的声音，然而不知为何，他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和信仰都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发出欣喜的共鸣，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告诉着他“这便是父神”。而与此同时，回忆中的主角，大天使的躯体却向朱雀的意识传递来一阵阵浓郁得无法化开的迷茫与悲哀。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一遍遍冲刷过朱雀的意识，几乎将他割裂成两半。

 

“伟大的父亲，那是因为我已经手染血腥。”

 

“你还为了那个‘魔王’而感到自责吗？斩杀恶魔是你的职责，你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但是父亲，拯救一定就要有所牺牲吗？恶魔又为何存在呢？如果您是一切的创造主，您为何又要让邪恶的化身诞生呢？如若恶魔非恶，那么我斩杀恶魔为何就不是罪呢？”

 

“斩断你的疑惑，否则你将堕落。”

 

朱雀与大天使的记忆彻底地融合在一起，清晰又直接地感受到后者的痛苦。父神的教诲犹在耳边，然而挥斩向疑惑的利剑却迟迟无法落下。将剑刃刺入魔王胸膛的那一刻仿佛刻印在了大天使的眼底，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将它抹去。

 

“抱歉，父亲，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大天使缓缓地抽出佩剑，曾经沾满了魔王鲜血的剑身如今闪着寒光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脸庞。这不是明智的决定，只是懦弱的逃避罢了。然而若是前方等待着他的终究只有堕落，至少他希望能够用这把剑斩断他所犯下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