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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回房间了。”明诚这么说着，转身走出了明楼的房间。

 

 

第二十章  20

 

 

明诚离开之后，明楼就上楼去找了明镜。明台也在明镜房中，两人不知道之前在谈什么，明楼敲门进来的时候只见明镜板着个脸，坐在她身侧的明台则耷拉着头。

 

“大姐，关于桂姨的事，我想下午就送她走。”明楼开门见山地说道。

 

“下午？这么急？”明镜有些吃惊地站起身，“这才大年初一啊，我们这就撵人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是。可是答应您的事，我也努力劝了，但阿诚对于面对桂姨还是很痛苦，所以这件事我不想再拖了。说我不近人情也好，冷血也罢，当年桂姨对阿诚做的事情，您看到的不过十分之一。况且当年您也说了，只要是阿诚的事情，都由我做主。今天下午我一定要送桂姨走。”

 

明镜见明楼态度坚决，知道此事已定，她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叹气道，“也罢，毕竟阿诚还是无法面对她，总不能弄得阿诚以后在家住的不舒服啊。”

 

阿诚到明家时，明台才五岁，对于他与桂姨的事自然不清楚。此时一是好奇，二来他刚发表了一番“学习无用论”的言论惹了明镜生气，看着明镜有些失落的神色便想着哄明镜开心，就插嘴道，“大哥，你就多留桂姨住几天吧，她看着多可怜啊。”

 

哪料明楼还没开口，明镜就先回过头呵斥他，“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明台撇撇嘴，心道自己这马屁拍到马腿上，没哄得大姐不说，还惹了大哥，不知道待会儿大哥又要怎么整自己呢，便偏过头，不再吭声了。

 

明镜和明楼提议给桂姨拿些钱，大年初一的把人撵了出去就算了，总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姐弟两人商量了几句之后明楼便出了明镜的房间。

 

明楼关上明镜的房门，抬眼就看见斜对面明诚的屋子。他的房门虚掩着，也没什么动静，明楼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明诚站在窗边往下望，寒冬的来临让院子里的松柏仿佛都没了生气。他手里拿着桂姨给他缝的棉袄，虽然粗针大线的但看得出做的很仔细，他的手轻轻抚上布料，儿时被虐待的回忆就倏地闪现在脑海中，他一把扔掉手里的棉袄，抱着自己的手臂，咬着右手食指的指节。

 

他曾经想过，有一天，他会变得出人头地，为此他一直在努力学习，那时候他会站在桂姨的面前，让这个已经老态龙钟的毒妇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怎样优秀的人，他会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为年幼的自己报仇。

 

这一天真的来了，不仅来了，桂姨还变的穷困潦倒，被衰老和疾病缠身。

 

然而，那种痛快的酣畅淋漓的报仇雪恨的得意与快感并没有如期出现。从桂姨来的那一刻起，他看着她对着自己充满了卑微和愧疚，看着她对自己说话都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报仇了。

 

亲手缝制的棉袄，儿时爱吃的面，她对他的每一个举动，带着多浓的温暖就同样用着多大的力气剜着他旧时的伤口。

 

明诚忽然发现，他仍旧渴望别人爱他。

 

不止是大哥对他的爱人的爱，大姐对他的弟弟的爱，明台对他的兄长的爱，还有一个女人，以母亲的身份在爱着他。

 

她也曾经爱过自己，只是时间太短，他又太小，那段真正温暖的时光已经被后来的虐待消磨殆尽。

 

明诚觉得心尖酸楚，就好像曾经被桂姨恶意冻伤的肌肤又被她以同样的温热焐着，可是那里已经坏死了，再回不去当初，但他又不想放弃这种温暖的感觉。

 

他做不到原谅她，又狠不下心来憎恨已经变成一个可怜老妪的她。他宁愿她在乡下过的好一点，平平淡淡的安度晚年，而他此生都不会见她，不知她的境况。

 

想到这些，明诚便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了湿意，他微微昂着脸不想像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一样，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了什么而哭，他甚至觉得他的灵魂脱离了他的躯壳，站在他面前哭泣的是那个始终没有放声大哭过的十岁的阿诚。

 

恍惚间，明诚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听出来这是明楼的脚步声，尽管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丢脸极了，可是想到“明楼”就仿佛心底有了依仗，眼泪终于还是一颗一颗地滚落了下来。

 

 

明楼站在门口，听着屋内传来的微弱的哭音，他想，他的阿诚太善良，善良到宁愿委屈自己的心，也要去顾全一个差一点虐杀自己的人。

 

明楼叹了口气，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再反手落了门锁。他走到明诚面前，拉下那只被他咬出血丝的右手，另一只手按住明诚的脑后，抵在自己的肩上。

 

明诚死死地抱住明楼，抱住他的勇气他的力量他的神衹，他感觉到明楼以同样的力气回抱住他。明诚想，再没有谁的怀抱会比眼前这个人的怀抱更温暖了，在这个怀抱里，他可以坚强的像个战士，也可以任姓的像个孩子。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或许从明诚掉落第一颗眼泪的时候，明楼就隐约感觉到了，桂姨走不了了。

 

所以明诚从明公馆里冲出来喊着“等一下”的时候，明楼没有丝毫的惊讶。

 

明诚冲到桂姨身边，他依旧没有敞开心怀面对桂姨，但是也没有那样的恨她了，他只是沉默着拎起了桂姨的行李箱，回到了明公馆。

 

明镜显然是高兴的，她急忙上前扶住了桂姨，这个照顾了她整个童年的妇人，“留下吧，留下吧。”她激动地重复着。

 

桂姨向她道了谢，哭红了眼跟着她进了屋。

 

明台看着明镜开心自己也就开心起来，但是他仍是糊里糊涂的，好奇心驱使他小声地问着身边的明楼，“哥，阿诚哥他这是怎么……”

 

没等明台问完，就被明楼堵住了话头，“去，小孩子别乱问。”

 

明台“哼”了一声，撅着嘴道，“你和大姐还真是亲姐弟啊。”说完，也跟着进了洋房。

 

只余下明楼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皱起眉，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他只是觉得难过，因为他知道，无论明诚是否选择留下桂姨，他都不会因为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而快乐。

 

明诚不快乐，明楼就觉得难过。

 

 

第二十一章  21

 

 

夜里明楼刚熄了灯，就听见窗台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悄悄地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一片冰凉的金属触感。他握住枪柄打开保险栓，本应该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却被枕头完全的压住了。窗台处只是又响了几下，明楼便听到了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

 

莫非是家里进了贼？明楼心道，这小贼身手倒是不赖。

 

那“贼”从书房的窗子爬了进来，似乎极为熟悉房中的摆设，一路上竟没碰到任何物什。明楼心里升起一个猜想，越来越觉得如自己所料，他索姓坐起身开了灯，果真看见明诚正站在床尾刚要爬床的动作。

 

“你这怎么还做上贼了？”明楼忍不住笑起来，小声问他。

 

明诚撇嘴，似乎对明楼笑话他这事儿有点不满，他掀起另一边的被子，钻了进去，又往明楼那侧蹭了蹭，“大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怎得像个孩子？明楼心里想问，却终究没说出口，他大抵猜到明诚是因为桂姨的事心里不痛快。他也往中间凑了凑，将明诚圈在怀里。

 

明诚一身的寒气，激得明楼打了个寒颤，他把明诚抱的更紧些，夹住明诚冰凉的双脚为他焐热，嘴上不禁带上点儿责备，“怎么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还从二楼爬下来，这你倒不怕危险了！”

 

明诚自知理亏，也不还嘴，只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便能让明楼拿他没了辙，“这不是家里多了个人嘛，总要小心一点儿，也不知她的生活习姓，走楼梯怕被她撞上。”

 

明楼知道明诚说的是桂姨，他不想再提这个人，便放过了这个话头，只道，“快睡吧。南田今天刚找了你，明天就该找梁仲春了，你明天一早赶在南田之前见见梁仲春，该说些什么都知道吧？”

 

明诚把脸埋在明楼颈窝，闷声道，“我知道。”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心里不痛快，怎么也睡不着，便想在大哥身边多呆一会儿。”

 

明楼听了扬起嘴角，“说什么傻话呢，又没人撵你。你在我身边，谁敢撵你？”

 

明诚似乎笑了一下，因为明楼感觉到一股跟呼吸力度不同的热气喷在了自己的颈侧，他微微低头吻了一下明诚的发心，“快睡吧，晚安。”

 

“大哥晚安。”

 

明诚依旧闷着声，但是明楼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小小的欢快。刚刚那些还在明楼的脑袋里萦绕不去的让他睡不着觉的各种忧虑如今统统消失不见，他只觉得困意袭来，阖上眼，没一会儿两人就都睡着了。

 

 

年假的第三天早上，吃过早饭，明镜陪着明台在楼下和阿香打牌，三个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明诚则在自己的房间里忙活。因为时常宿在明楼的房间，他便把一些日常穿着也搬了下去，放在明楼的衣柜里。楼上自己的房间反而因为主人的空置而做了明楼的衣帽间。现在桂姨来了，明诚觉得家里又多了一个人自己和明楼的事情总归不把握，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便想着把衣服也收一收。

 

明楼闲来无事，上楼去寻他，见他正在收拾东西，不禁皱了下眉，“你还真要搬上来啊？你这房间都空了多久了，住着也不方便。”

 

明楼这话说的不假，明诚自来到明家，基本上都是与明楼一起睡的，后来大了一点儿，也还总是夜里偷偷跑来明楼的卧室，再后来出了国在巴黎没呆上几年明楼也来了，两人自然又住到了一起，明诚虽然一直有自己的房间，但还真跟摆设没什么两样。

 

“我又不是多挑剔的人，收拾一下睡的挺好的呀。”说着，边把明楼的两件大衣从衣柜里拿了出来，把自己的换洗衣物和贴身内衣放了进去。

 

明楼立马垮下了脸，暗自腹诽后悔让桂姨住进来。明诚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背过身偷笑起来。

 

明楼看着明诚的背影一颤一颤的就知道他在憋笑呢，仿佛被明诚开心的心情所影响，明楼微笑起来，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明诚，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心情好些了吗？”

 

“没事了，谢谢大哥。”明诚放松身子，任由自己靠进明楼怀里。

 

明楼亲了亲他的耳廓，原本环在明诚腰间的手不老实地向下探去，摸到皮带的金属扣。明楼一边啃咬明诚的耳垂，一边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解着明诚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