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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这件事情，明台就没法不内疚，因为在这个选择上，他是对不起家人的。明台低下头，小声解释道，“这也不能怨我啊，我也没办法，我是被绑架的。”

 

　　“是你从心底里就想跟他去。”明楼打断他，“如果你是一个麻木的人，当初在飞机上又何必强出头呢。是你骨子里本身就有一腔热血想去保家卫国，王天风只是给你制造了一个极好的借口，让你从心底里认定是他绑架你去了军校，同时也抹去了你对家庭的愧疚，我说的对吗？”

 

 

第五十九章  59

 

明楼的话令明台内疚地低下了头。

 

“傻孩子，你以为自己读了几本政治经济学，读了几本侠客演义就懂得什么叫济世救国了？你差得远呢！他把你带走之后，我是真的担心你挺不过来。我也想过把你救出来，阿诚甚至安排了一次营救行动，可当时你是怎么选择的？是你自己不愿意走！你当初说那些大话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明楼生气地质问道。

 

明台抬头看了看明楼的脸色又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面带难过的明诚，嘴唇翕动，却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复又低下头，咬紧了下唇。

 

明楼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你回到上海，听命于我的指挥，可是每一次对你下达危险命令，让你去出生入死，你以为我心里好过吗？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悬崖上走钢丝，就怕你摔下去。大姐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哪一件事不伤她的心？”

 

“我错了。”明台满含歉意地说道，“大哥，我不该怨你。”

 

“错了也不怕，只要活下去，我就原谅你。”明楼又嘱咐了明台几句，忽然听明诚咳嗽了一声，他立刻会意过来，站起身指着明台训道，“你告诉我这书到底是读不读了？你说话！我不打你，你老老实实讲。”

 

“大哥和小少爷还在说话，稍后。”明诚低声拦住送茶过来的桂姨。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桂姨悄悄地问明诚。

 

“小少爷不想读书了，正闹着大哥说想做生意呢。”明诚答道。

 

明楼答应把自己名下的面粉厂转给明台，只要他踏踏实实地不再惹事，足不出户就能稳赚不赔。站在门口的明诚和桂姨听了，面上都开心起来。

 

明诚出声打断了屋内两人的对话，让桂姨把泡的新茶给明楼送过去。明楼接过茶杯，坐在沙发椅上刚准备品尝，就看明台哼哼唧唧地赖在床上控诉着明楼不给自己饭吃。

 

“啊？”明楼吃惊地看向桂姨，“你们真不给他饭吃啊？”

 

桂姨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明楼起身走过去摸了一下明台的额头，感觉有点儿发热，就让明诚去打电话叫苏医生过来，然后又吩咐桂姨，“家里面还有点阿斯匹林，给他吃两颗先把烧退了。”

 

“好，”桂姨福了福身子，说道，“我这就去做饭去。”

 

桂姨离开之后，明诚关严房门，将空间留给他们两兄弟。

 

明楼先是以长官的身份命令明台小组保持静默。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尽管内心十万分的不愿意去考虑这件事情，明楼还是缓缓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当中的一个人被捕了，应该怎么做，我想你知道。”

 

明台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来，他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我知道，长官。”

 

明楼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嘱咐说，“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吧，接下来有恶仗要打。”

 

明台低下头，应了一句，“是，长官。”

 

明楼不忍看他如此情绪低落，便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啦，保持常态吧。”

 

“是，大哥。”明台勉强笑起来。

 

*

 

明镜坐在一楼的客厅里装作专心看报纸的样子，实则一心等着明楼和明诚下楼带来明台的消息。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她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咳了一声。

 

明楼和明诚见状相视一笑，向着明镜走了过去。

 

明楼在明镜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先是语气心疼地讲述了明台在香港上学时受到的委屈和对大姐的思念，然后又夸大了明台的病情。

 

明镜听了果然坐不住了，指着明楼训道，“我让你管教他，谁让你打那么狠的！你还不给他饭吃？！你哪里学来的？你法西斯啊你！”

 

“不是您让我不许手下留情的吗？”明楼一头雾水，显得有些委屈。

 

“那我也没让你把他打病了呀！”明镜拍着桌子说道，“我就知道你下手没个轻重！”说完，就连忙跑上楼去看明台去了。

 

明楼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走到明诚面前指着大姐急匆匆跑上楼的背影，低声对明诚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夹板气。”

 

明诚抿着嘴笑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

 

明楼上午先去见了汪曼春。汪曼春果然对76号的第一把交椅虎视眈眈，明楼点了她几句，提到了“毒蜂”这个人，并把梁仲春的把柄卖给了她。

汪曼春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明楼看着她也笑了一下，然后他端起瓷杯，低头饮了一口，掩去了眼底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这个美人，明楼却仿若看见了一种名为“饕餮”的凶兽，她固然是爱着自己的，但她同样也爱着她的权势和地位，并且哪一样她都不放手，贪婪而且狠毒。

 

“你会帮我吗？”汪曼春望着明楼，眼角眉梢流露出她身为女人独有的风情。

 

“当然，”明楼笑着说道，“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

 

*

 

明台自晚饭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明镜陪在他身边。明楼下班之后也去明台房间陪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困得打起了瞌睡，明镜心知他太累了，就催他回房休息。

 

明楼推开自己屋的房门时，明诚正从衣柜里拿出明楼的睡衣。明楼疲惫得眼中都没了光彩，但看见这一幕，他心底蓦地暖了起来。他走过去，从后面搂住明诚的腰，下巴搭在明诚的肩膀上，轻轻开口说道，“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明诚转头的动作登时顿住，他感觉到明楼的鼻息擦过自己的颈侧，尽管并没有看到，他也能想象得出明楼闭着眼疲倦的样子。心里忽然疼了起来。

 

“今天就先休息吧，床我给你铺好了。”明诚柔声说道。

 

明楼“嗯”了一声，过了片刻，他又问道，“今晚不讨论工作了？”

 

“明早讨论也是一样的。”明诚答道，他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轻了一些，搂着自己的明楼似乎小幅度地晃了起来，就像是在跳一首舞曲。他转过头，猝不及防地被明楼啄了一下嘴唇。

 

“你……”明诚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明楼笑眯眯地看着明诚，脚下也开始了动作，他搂着明诚慢慢晃到了床边，突然向后坐了下去，明诚被他拉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明诚索姓也不起来了，就由着明楼胡闹，只是嘴里仍问道，“明台怎么样了？”

 

“假戏做成真的了。”明楼哼了一声，“挨了一顿打，又生了一场病，大姐什么都相信了。”

 

“看来疯子教的还不错啊。”明诚点了点头，“这家伙，还真懂得配合。”

 

“他哪里需要配合啊。”明楼喟叹一声，“在外面他知道打打杀杀，回到家里来，他在我跟大姐面前原本就是个孩子。他只要把他的本姓拿出来，我们谁能拿他有办法。”

 

明诚笑了一下，说道，“也对，咱们家这个宝贝永远是占上风的。”

 

“他在军统里学的这一套是不错，可是待久了总归不是办法。”明楼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明诚扭头看他，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提议道，“那要不要加快组织上跟他的接触？”

 

明楼想了想，点头说“好”，“趁着这段时间军统那边保持静默，可以开展工作。但是要谨慎一些，不可CAO之过急。”

 

　　“我明白。”

 

第六十章  60

 

“桂姨找你谈了吗？”说完了明台的事情，明楼又想到了家里的另一个麻烦。

 

“谈了。”突然提到这个名字，明诚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换了个姿势坐到了明楼的身侧，“你昨天的指桑骂槐非常有效，她觉得该出击了，我们谈了很久，全都是听她忏悔。”

 

明楼知道每次提起这个女人，无异于是去揭开明诚心底伤得最重的伤口结好的那一层薄痂。如果是之前，明楼拼劲全力也会护在明诚面前不让任何人伸手去触碰，但是桂姨已经出现。他顿了一下仍是问道，“真实吗？”

 

“真实。”明诚点了点头，恍惚想到昨天晚上桂姨说的那些话，那是自桂姨回到明家之后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小时侯的事。

 

“忏悔是真实的，但是目的却不真实。”明楼伸手握住明诚的手掌，指尖摩挲着他的掌心，用一个微小的动作传递着他的爱意。

 

“没错。忏悔，只不过是她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明诚不自觉地咬紧了齿槽。

 

“听起来进展不错。”明楼淡淡地笑了一下，另一只手覆上明诚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试图缓解他紧绷的情绪。

 

“她想让我接纳她，作为母亲。”明诚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孤狼”的恬不知耻。

 

就连明楼也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她告诉你的？”

 

明诚摇了摇头，“她没有明说，但她是这个意思。”

 

明楼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沿着她的路线走下去，让她以为自己得手了。”

 

明楼的指示并不让明诚感到意外，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就这样原谅桂姨会不会有些快了，“这样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呀？”

 

“不会。”明楼肯定地说道，“她并不知道她在汪曼春那里的后路已经被我们断了。”

 

明诚“嗯”了一声，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隐隐觉得，桂姨的存在可能会让他们的路走得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