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一场波及全城灾难的始作俑者?!
“……为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颤抖,然而万花只弯起唇角,反问:“你说呢?”
“那解药的配方,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说?”
万花语调轻慢,下一个瞬间,就被唐门用千机匣抵住了额头。可是他只平静地伸手,将那凶悍的武器推到一边,低低声地笑了起来。
唐肃眼看着他笑得浑身颤抖,直至落下泪来,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咬着牙道:“不要逼我把你送去刑堂!”
“呵呵……唐肃,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罢。”万花终于止住了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杀了我,用最狠毒的方法,越痛苦越好。”
唐肃彻底怔住,万花浅灰色的眸中,是他所熟悉的、许久未见的锋利亮光。两人就这样对视半晌,他终于拂袖而去:“如你所愿。”
“你们……都该死。”
在他的身后,万花的声音低哑如同诅咒。
☆、八
十五
红莲岗的刑室建在地下,全靠墙上的火把照明。唐肃慢慢地走入那深黑逼仄的甬道,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人世,只有断断续续的滴水声、犯人凄惨的呼号和脚步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
他走到最尽头的一扇石室前,停住了脚步。门口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看见他过来,懒洋洋地转了下头,用没牙的嘴裂开一笑,像是枯树上的洞口:“唐公子来啦?”
唐肃点头:“问出来了没?”
小老头啧啧一叹:“骨头硬得很,怕是有些难办了,”他起身为唐肃拉开身后的铁门,“你来的真是不巧,我刚种了一枚蛊进去,现在人还昏着呢。”
“蛊?”
“呵呵……再折腾他就要扛不住了,但就这么让他休息,又有点可惜,”小老头摸着下巴,“种个蛊让他梦见点好东西,岂不一举两得?”
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唐肃几乎要认不出来了。不过三四天的功夫,长安竟然瘦了那么多,双颊和眼窝都深深地凹陷下去,浑身上下尽是各式各样的伤口,深可见骨。
“……长安?”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走上前去。然而被锁链吊在墙边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低垂着头,双目紧闭,身体微微颤抖,表情很是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万花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唐肃这才注意到,他的口中被勒了一根布条,应当是怕他在痛极之中咬舌自尽。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把那根布条解了下来。
“求求你,不要,不要用那个……”
唐肃浑身一震——他猜到了他现在梦到的是什么场景,正是长安唯一求他的那次。
“不要……求你,还给我……”
长安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眉头紧皱,周身止不住地发颤,显然正陷入极深的梦魇里。唐肃握了握拳,终于还是还是轻轻伸手,揽上了长安的腰。
“疼……”大约是碰到了刑求时留下的伤口,长安浑身一个哆嗦,唐肃也不敢用力,一点一点地调整位置,终于把人抱在了怀里,低声开口:“别怕。”
怀中的万花颠来倒去地重复着那几句话,末了总要跟上一句“别杀他们”——这显然已经成了他的心魔,唐肃听在耳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难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蛊的力量终于消耗殆尽,长安也逐渐安静下来,斜倚在唐肃的身上,神情是疲倦却安宁。
唐肃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因为他恨不能这一时刻永远地延长下去,能把这个人永远抱在怀中。
然而,长安终于还是醒了。唐肃只见到那两片漆黑的睫毛略微颤抖,而后缓缓睁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起先是带着倦意的朦胧,而后,逐渐清明,逐渐冷厉。
终于,他意识到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挣扎着想要将唐肃推开,带动身上的锁链哗啦啦地一阵乱响:“原来,还没死么……呵……”
唐肃沉声开口:“你早点说了,就能早点少吃苦头。”
长安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求之不得。”
“你以为,这样就能恕罪么!?”唐肃低吼,“长安,洛道恶人谷驻军上下几千人、和李渡城中的几万平民,都是你害死的!”
“我的罪孽,早已赎不完了,”长安静静地看着他,蓦地勾唇一笑,“唐肃……”
他这一笑,犹如春风过野,万千花开,竟让唐门在一瞬间晃了神。
万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喜欢你。”
唐肃猛然伸手,扼住了长安的咽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事到如今,你还是在骗我!?”
长安被他掐得窒息,只竭力地笑着,无声地对他做着口型,说唐肃,我喜欢你,你——信么?
“你骗了我那么多回,别以为这一次我还会上当!”唐肃恶狠狠地说,感觉到掌下那人逐渐瘫软下去的身子,“又想诈死偷袭么?长安,你的伎俩,到底还有多少?”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万花的头颅软软地垂着,没有一丝生的迹象,唯独唇边一抹浅笑,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半是讥讽半是了然。
十六
在夺得红莲岗三个月后,指挥秦肆下令,恶人谷全体撤出洛道——然而已经太晚了,那里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
“以死为杀……呵。”
那人全身而退,而他却输的彻彻底底。如血的残阳里,他策马扬鞭,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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